第147章 生辰
  回到院子,已經是月華初上,月亮出奇的圓亮,透過稀疏的樹葉,投下斑駁的影子。回到屋裏,柏梓琬換了身衣裳,打發芸香素言下去,她信步走到窗戶前站著,靜靜聆聽窗外樹枝發出的沙沙聲響。

  “在想什麽?能告訴我嗎?”元弘毅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從身後圈著她,在她耳畔輕聲問道。

  “沒想什麽。”柏梓琬偏頭笑看了一下身後人,雙手輕放在他的手臂上,頭倚靠在他胸膛上,依舊靜靜凝視著窗外寧靜美好的夜晚。少頃,梓琬輕聲問道,“不是跟老六去軍營了嗎?”

  他們才剛一回來,就有士兵前來通報,道有探子從天旭國帶了消息回來,桑明請他們去軍營商討對策。

  “老六說你懷孕了,叫我多陪陪你。”元弘毅如實說道。

  轉回身,柏梓琬一笑,“這麽說,若不是老六叫你流下來陪我,你壓根就沒想過要陪我?今兒出去,難不成也是老六出的注意?”

  元弘毅不語,柏梓琬當他默認,好笑地點點他的胸膛,她道,“堂堂五皇子竟要別人來教如何哄女人開心。”說著搖搖頭,“怎麽說你都是成過親的人,且身邊女子無數,怎麽還會……”

  “道聽途說未必是真。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不是嗎?”元弘毅笑著,“再說了,沒有人規定成親的男人一定懂如何討女人歡心。”他懂女人,卻惟獨不懂麵前這一個,所以不敢妄加決定,以免弄巧成拙。

  柏梓琬點點,表示讚同,接著想起一事,道,“什麽叫我比誰都清楚,你給我說清楚。”

  看到她陡然推開自己,退後一步,麵色不善地盯著自己,元弘毅長臂一身,將她重新攬入懷中,“別人都是柏鴻泰柏將軍四個子女,兒子文武雙全,三個女兒更是琴棋書畫,女紅樣樣精通,而你……似乎與傳言不太相符。”說著偏頭已有所指地看了眼放在一旁的陣線簍。

  裏麵放著的正是她鏽了三日,在芸香和素言兩人下仍鏽成了四不像的肚兜。柏梓琬麵色一窘,她承認。琴棋書畫她還稍微懂得一些,可這女紅實在不是她的強項。

  “不會女紅怎麽了?柏盈盈不論琴棋書畫還是女紅都是都城數一數二的,柏雪瑤的女紅也比我強,既然喜歡,你去娶她們好了。是了,我差點完了,柏盈盈原本才該是你的五皇子妃。”

  看到頃刻拉下臉推開自己往桌前走去的柏梓琬,元弘毅失笑地搖搖頭,女人心,海底針。女人心,七月天。果真如此。打小他便有不計其數的女人圍繞身邊,討好的、奉承的、心口不一的,虛與委蛇的,卻獨獨這個女人例外,絲毫不在意他的身份,甚至一度對他噗之以鼻,不屑一顧。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在不知不覺中違背當初自己定下的誓言,對她動了真情。

  可是她呢,心裏有他嗎?還是如她曾說的那樣,那個欽在她心裏像一座山峰,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分毫。

  “傻呆呆的想什麽呢?”見元弘毅直眉楞眼地盯著自己,柏梓琬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眼睛一跳,元弘毅回過神,拉著柏梓琬在桌前坐下,“阿琬,紅衣知不知道你的身份?”見她茫然地看著自己,他提醒道,“我是說,紅衣知不知道你不是柏盈盈。”

  柏梓琬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道,“每次出門我都是女扮男裝,而且用的是淩唐這個名字,就算後來我也隻告訴她阿琬是我的乳名,並沒有告訴她我真實姓名,紅衣應該是不知道的。”

  “那就好。”

  “怎麽了?”柏梓琬倒了杯水塞到元弘毅手裏,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衣不是你的人嗎?”

  元弘毅道,“你代替柏盈盈嫁給我雖然是逼不得已,但還是犯了欺君大最,這可是滿門抄斬誅滅九族的大罪。”

  柏梓琬驚得一跳,她是過得太過安逸,所以放鬆警惕,還是以為離都城遠了,有些事就能蒙混過關?還好,到現在為止隻有芸香、元弘毅和她三人知道真相,否則連累柏鴻泰父子,她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等等,想起跟宮溟羽的對話,柏梓琬赫然站起身,脊背驟然一陣沁涼,他既然知道她並非真正的五皇子妃,這樣說來,元弘桀應該也是知曉的。為了那一個位置,元弘桀和元弘毅早就勢如水火,不然何以會派人一路追殺他們……想要搬到元弘毅,她的身份便是很好的理由,可為何他卻沒有告發?

  “阿琬,怎麽了?”看到柏梓琬麵色蒼白,目露恐慌,雙手更是冰涼,元弘毅趕忙寬慰道,“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包括你的家人。”說著,將她攬進臂彎,

  柏梓琬無意識地點點頭,心下仍舊無法平靜。紙包不住火,終有一日所有人會知道真相,到那時她該如何做?

  第二日醒來,身邊早沒了那個人的身影,芸香和素言進進出出,一會兒端著誰進來擦洗桌椅、櫃子,一會兒又端著洗好的時令水果放在桌上,兩人臉上眼睛裏都堆滿笑意。

  “你們倆這是在傻樂什麽呢?說來聽聽,讓我也樂嗬樂嗬。”柏梓琬穿上鞋子下來。

  “主子,您醒了。”芸香去櫃子取了衣裳侍候柏梓琬穿上,偏頭跟素言道,“素言,你瞧,我沒說錯吧,主子壓根就不記得。”

  有什麽是她應該記得的嗎?柏梓琬一頭霧水,求救似的看向素言,希望她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芸香說,今兒是阿琬你的生辰。”素言走過來道,“五皇子正在廚房給你做壽麵呢。”

  她話剛說完,元弘毅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地長壽麵進來。素言用嘴巴指了指,對柏梓琬擠眉弄眼一番,而後跟芸香推著她走到桌前坐下,又過去擰了帕子讓她擦臉。

  “嚐嚐味道如何。”

  望了元弘毅一眼,柏梓琬夾起一筷子麵,複又放到碗裏,轉頭看著芸香,“今兒初幾?”

  “回主子,五月十六。”

  還當真是她生辰。莫怪她如此,她向來不知天日,這裏又不過端陽節,她不記得生辰也情有可原。柏梓琬窘迫一笑,跟元弘毅道了聲謝,埋頭吃麵。真別說,這家夥的手藝當真不錯,麵不僅有嚼勁,且鮮兒不膩,爽滑可口。

  用過長壽麵,芸香送了個按著柏梓琬的樣子雕刻的木偶給柏梓琬作壽禮,素言送了一隻繡著蘭花的荷包,蕭何送了一支碧玉簪子,問了才知是芸香讓他買的。元弘毅送了一把七弦琴,而且那琴就放在櫃子裏麵,而她,竟然一點兒沒發覺。

  到了中午,元弘晉從軍營回來,送了她一對玉鐲,而姍姍來遲的元弘鈺,則也送了她一把琴,正是被她退回去的‘思月’。

  不想再生誤會,害人害己,柏梓琬將思月放回袋子裏,推過去,“弘鈺,這琴是容妃娘娘留給你的……”

  似是知道她要說什麽,元弘鈺抬了下手,隔著袋子輕撫著‘思月’,眼裏有失落、有回憶,更多的卻是思念,“母妃已經不在人世,我又不懂音律,思月留在我身邊不過是暴殄天物,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把思月送給你,是留是扔,全憑你做主。”說著將琴遞到她麵前。

  芸香、素言、蕭何三人對視一眼,均沉默不語。元弘晉皺眉盯著元弘鈺,不知他又要說出什麽混賬話來。小六子暗暗攥緊手,唯恐自家主子惹惱五皇子。而元弘毅卻事不關己般,倒了杯茶慢慢飲著。

  良久,柏梓琬接過琴,跟元弘鈺言了謝。抬眼,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屋門口的主仆二人,梓琬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你不是跟青兒要走了嗎?”

  走?柏梓琬詫異。

  你就巴不得我趕緊走嗎?我對你全心全意,你對我卻如此心狠。紅衣暗自握了握拳,麵帶笑容的走過來,微微福身,“本來是要走的,但得知今兒是妹妹的生辰,就想著過來跟妹妹道聲生辰快樂,順便討一杯壽酒,沾粘喜氣,妹妹不會舍不得吧。”後麵一句話,紅衣是看著柏梓琬說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她若不答應,豈非顯得小氣。柏梓琬笑著,“姐姐說哪兒的話,姐姐想喝多少都行。”又跟芸香道,“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請姐姐坐。”

  芸香搬了凳子請紅衣坐,紅衣轉頭跟青兒使了一個眼色,青兒會意,將捧在手中的錦盒送到柏梓琬麵前打開。

  紅衣道,“這是一位朋友從前送的,說是從南海采的夜明珠。我不知道今兒是妹妹的生辰,沒準備禮物,這顆夜明珠就當是借花獻佛,還望妹妹不要嫌棄才是。”

  “姐姐的心意我領了,隻是這夜明珠太過貴重,我不能收。”

  紅衣笑道,“夜明珠雖然珍貴,卻及不上我與妹妹情義,妹妹就不要在推脫,收下吧。”

  情義?她們之間還有情義可言嗎?

  柏梓琬正欲拒絕,卻聽到元弘毅道,“既然如此,就收下吧,等紅衣生辰你再另送她別的禮物便是。”

  柏梓琬皺眉,吩咐芸香收下。

  “七弦琴。是五皇子送給妹妹的生辰禮物對嗎?五皇子當真在意妹妹,為了妹妹生辰竟親自做琴。”紅衣拂過琴弦,似是隨意地掀開琴袋道,“怎麽還有把琴?是逍遙王送妹妹的生辰禮物嗎?”

  她到底想做什麽?柏梓琬皺眉。

  “突然有些想念妹妹的琴音,我就要走了,再見麵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不知道今兒能不能請妹妹撫琴一曲。”似是如夢初醒,紅衣呀了聲,目光在兩把琴之間留戀,“隻是這兩把琴,妹妹該選哪一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