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遲了一步
  看到張著手滿麵春風朝自己奔來的元弘鈺,柏梓琬未來得及做出反應,立刻感覺四周驟然升起一股寒氣,接著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一扯,待她回過神,整個人已經被一堵人牆擋住。

  “你這是做什麽?”元弘鈺陡然停住腳,皺眉,不悅地盯著擋在麵前破壞自己好事的人。

  “這話難道不該是我問你?”元弘毅微微一笑,眼睛裏卻無一絲笑意,淡淡道“十一,你不好好待在都城,來這裏做什麽?”

  “我待在哪裏,來這裏做什麽,幹你什麽事?走開!”抬手去推元弘毅,卻見他紋絲不動,元弘鈺皺著的眉不禁加深幾分。

  許是性格各異的關係,元弘毅和元弘鈺之間雖不像其他兄弟那般視如水火,你爭我鬥,卻也從未和平相處過,打小開始,兩人見麵總不免嘲笑諷刺對方幾句,即便當著元浩初也依舊如故。

  元弘毅像什麽都沒聽到般,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一雙噴火的眼睛,輕搖搖頭,這麽些年過去,他當真是一點沒變,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輕輕鬆鬆就能勾起他的怒火。

  唇邊的弧度慢慢加深,真不知道應當誇他始終如一,還是嘲笑他固步自封?然而,想著其他兄弟們翻天覆地的改變,其中包括自己,元弘毅隻覺心下一陣苦澀,是羨慕他的吧?像他們這樣生在皇室中的皇子,要想維持最真實的自己,難如登天。

  “你笑什麽?有什麽可笑的?讓開!”

  “十一弟,”見勢不妙,元弘晉過來圈住元弘鈺脖頸,往跟前一帶,點點他胸膛,笑道,“好端端的你怎麽來了臨江城?哎,你會又是趁著父皇不知道一個人偷溜出來的吧?”

  元弘鈺癟癟嘴,睨了他一眼,“六哥,你覺得我像是那種會偷偷摸摸偷溜出來的人嗎……”

  元弘晉聞言仰頭哈哈大笑兩聲,側頭,笑著向他揚了下下巴,“你自己覺得呢?”

  看到元弘晉笑容裏測促狹,元弘鈺大窘,眾多兄弟指中就屬他最無法無天,隻因聽幾個宮女太監圍在一起說宮外如何如何的好,他便偷偷溜出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總趁人不備一個人悄悄溜出去,甚至為了方便出宮,不惜在一麵牆角下挖了一個洞。

  “好了,不管你是如何來的臨江城,也不管你來臨江城是為了什麽,總之來者是客,你又是我十一弟,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不會虧待你。走,先進去,晚上再給你接風洗塵。”拍拍元弘鈺肩膀,元弘晉攬著他半推半抱地往裏麵去,一麵跟元弘毅使了個眼神。

  “等下”旋身推開元弘晉,元弘鈺正要說話,待看到柏梓琬隆起的肚子,不由一愣,似是不相信道,“阿琬,你懷孕了?”

  不理會眾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眼神,柏梓琬展顏一笑,“對,我不懷孕了,已經五個月了。”

  她懷孕了?元弘鈺抿了抿唇,眼神複雜地看看了柏梓琬一會兒,又看向元弘毅一眼,目光從梓琬臉上掃過,他慢慢轉過身苦澀一笑,往裏麵去。他,終究還是來遲了一步。

  晚膳,元弘晉吩咐何路讓廚房多加了幾道兩道菜給元弘鈺接風洗塵,飯桌上,元弘鈺和元弘毅免不了一番唇槍舌戰,卻難為柏梓琬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

  柏梓琬鼓著腮幫鬱結地吐了口氣,啪一下放下筷子,一指吵得麵紅耳赤仍不知休戰的二人,氣道,“你們倆到底有完沒完?要吵出去吵!”抬手一指外麵的院子。

  兩人一愣,冷哼一聲,埋頭一聲不響的吃飯。元弘晉由衷地朝柏梓琬豎起拇指,卻惹來大大一隻白眼。

  “今晚暫時讓你住在這裏,明日早回都城去!”元弘毅看了元弘鈺一眼,下逐客令。

  若換成旁人,早被元弘毅此時眼神中的冷冽嚇的膽戰心驚連連稱是,可元弘鈺是誰?他連父皇都不怕,又豈會怕這個所謂的五哥?隻見元弘鈺放下筷子,拿過芸香遞過去的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還給芸香,手撐著下巴,笑看著元弘毅。

  “三年前父皇將臨江城交由六哥看守,六哥如今是臨江城的軍將,五哥不過是被貶並且流放來這裏的落魄王爺,我來臨江城,六哥還沒開口趕我走,五哥你著什麽急啊。”

  元弘毅雲淡風輕一笑,偏頭看向一側的元弘晉,依舊笑著,卻看得元弘晉心下咯噔一跳。

  “十一啊,”元弘晉訕訕一笑,起身拿過元弘鈺的碗給他盛了點雞湯,“五哥他並不是要趕你走,你也知道臨江城是什麽地方,你留在這裏總是不好,萬一被父皇知道……”

  “父皇已經知道了。”慢吞吞端起碗喝了口,元弘鈺砸了咂嘴,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讚道,“這雞湯燉得火候剛剛好,不像我府裏的廚子,不是將雞肉燉的太老,就是湯不夠味。”

  元弘晉哪裏有心思跟他討論湯夠不夠味,雞肉是不是老不老,快速看了元弘毅一眼,傾身過去抓住元弘鈺的手,盯著他,“你剛剛說什麽?父皇他知道你來了這裏?”

  “我離開前寫了封信吩咐管家送去給父皇,不信你問小籃子。”元弘鈺反手一指下站在身後的侍從,待喝完碗裏的雞湯,才慢慢抬起頭,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開口,“我在路上走了五天,父皇在我離開四個時辰之後就看到我派人送去的信了吧。”

  飯後,元弘鈺借口累了,先一步回屋裏歇著;元弘毅被青兒叫走,說是紅衣有事跟他說;元弘晉則留下跟柏梓琬隨意說了會兒閑話,也起身,各自回了各自的屋。

  子時一刻,元弘毅才推門進來,一臉疲憊地走到床另一側靠著。柏梓琬放下手裏剛做了一小半的衣裳,靜靜地走過去,為他脫掉衣裳,替他換上裏衣,將針線簍連同衣裳放到桌子上。

  走到洗臉架前,拎起水壺到了些熱水在盆裏,繳了帕子過來,“擦擦臉,歇著吧。”

  元弘毅連同帕子一起握住柏梓琬的手,斜望著她,“你怎麽不問問紅衣叫我去做什麽?”

  柏梓琬微微一笑,“你若想說,我又何必多問?”

  “經過昨晚,我以為你心裏是有我的,可是現在……”元弘毅苦澀一笑,“我以為不論什麽樣的女子我都了若指掌,對你,我卻始終看不懂。阿琬,你告訴我,你心裏有沒有我?”

  “你怎麽了?”

  真的有那麽難回答嗎?元弘毅搖搖頭,胡亂擦了下臉,反手將帕子扔進木盆裏,淡聲道,“時候不早了,睡吧。”

  屋內一片漆黑,柏梓琬偏頭看了眼躺在身邊的人,默默望著上方,其實她也不懂,經過昨晚,他竟然還問她心裏有沒有她?她很想告訴他,有,但是她說不出口。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非要對方回答才相信對方心裏是不是有自己,豈不是太悲哀了嗎?何況,以他多疑的性格,即便她告訴他答案,隻怕他也不會真的相信,罷了,就讓時間來證明吧。

  “睡著了嗎?”元弘毅偏頭看了下,輕聲道問。

  柏梓琬張了張口,終究沒有發出聲音,依舊望著上方漆黑的床賬。

  半晌,不見她回答,元弘毅狀似喃喃自語道,“父皇雖然有眾多嬪妃,最寵愛的卻是十一弟的母親容妃。在我記憶力,容妃是一個很美很溫和,也是很特別的一個女子。其他女人為了引起父皇注意,每日都會精心打扮自己,包括我的母後,唯獨容妃一人,衣著素淨,且不施粉黛,或許正因為如此,父皇才對容妃格外不同,甚至容妃去世多年仍對她念念不忘。”

  做了皇帝的女人,不管她是自願還是被迫,最後都因為各自背負的責任和宮中的勾心鬥角變得身不由己。而容妃,從進宮到去世始終如初,她不是那些女人中最美的那一個,也不是能說話道的那一個,可就是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她,比其他女人得到皇帝更多的寵愛。她停留的時間雖然不算長,卻將自己最美的一麵留在一個男人心裏。

  所以,即使她不在人世,她的兒子已經恩寵不減,甚至比他這個前太子更得皇帝心。

  見元弘毅不再繼續,以為他睡著時,卻又聽到他幽幽開口道,“十一弟是我們眾兄弟裏最閑散的那個,不論父皇給指派什麽事他總有借口推脫,就連賜婚也是一樣,我們幾位兄弟曾在私下裏玩笑,說隻怕這世上沒有女子能入得了十一弟的眼。”

  柏梓琬心裏一緊,知道元弘毅接下來要說什麽,她卻不能阻止,隻能繼續聽著。

  “我雖然有不少側妃,卻從未對任何人動心,我也曾以為十一弟跟我一樣不會對任何女子動心,或許他會比我慘點,孤獨終老,沒想到他跟我一樣,對你……動了真情。”

  想起元弘鈺那雙無論何時都含笑的眼睛,還有他對自己做的事、做出的承諾,柏梓琬緩緩閉上眼睛,微微咬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