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又見黑衣人
  饒是身強力壯的男子,挨上三十大板也得躺上幾日方可下地,何況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兒,挨了三十大板,又在陰暗潮濕的柴房關了一夜,當日便發起了高燒。

  柏梓琬得知後讓梁如風過去看了看,開了退燒藥,又吩咐蕭何送了些治傷的藥過去。

  “請蕭侍衛代為轉告,就說紅衣謝謝五皇子妃對青兒的關心。”紅衣微微向蕭何福了下。見蕭何盯著自己不語,紅衣又道,“蕭侍衛可是有什麽話要說,紅衣洗耳恭聽。”

  蕭何一掃昏迷中的青兒,淡淡道,“姑娘的樣貌才情都是拔尖的,還望姑娘不要做出得不償失的事來。”

  “等下。”紅衣攔住蕭何,臉上仍帶著笑意,眼神卻一片清冷,“蕭侍衛什麽意思?紅衣怎麽一個字都聽不懂?”

  蕭何麵無表情道,“青兒絆倒主子是無心還是有意,想必姑娘心知肚明。念在姑娘與五爺昔日的情分,蕭何奉勸姑娘一句,姑娘若當真想繼續留在五爺身邊,最好安分守己,否則姑娘定會為自己所作所為後悔莫及。”說罷,抬腳往外麵走去。

  追上一步,看著消失在院角的蕭何,紅衣臉上的笑驟然消逝,瞳仁一收一放,目光陰寒地盯著一處,尖細的指甲在門欄上劃出細長的痕跡,良久才過去擰了冷帕子敷在青兒額頭上。

  她一直不懂一向心高氣傲,看不起女人的蕭何怎會認柏梓琬做主子,且惟命是從,如今更明目張膽叫她安分守己。還有師父,師父也叫她好自為之。她做錯了什麽,她沒有錯,她隻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留在自己所愛人身邊,為何所有人都來指責她的不是?

  柏梓琬不喜歡五皇子,卻能做他的正妃,得到他的愛。她愛五皇子,為了他可以犧牲一切,憑什麽卻要被他視若無物。除了出生,她有哪裏比不上她?不論如何,她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就不信,她柏梓琬當真長著三頭六臂。

  柳枝低垂,偶一陣風吹過,柳枝拂過湖麵,激起絲絲漣漪。湖邊僅有的兩棵桃樹,枝頭桃花紅淺,宛若女子嬌羞的臉,惹人愛憐。

  “芸香,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一圈?”柏梓琬鬱悶地看了眼自己有些發福的身子,轉頭道。

  打從知道她有了身孕,元弘毅便吩咐廚房大魚大肉侍候著,元弘晉知道後更親自上山打了不少野味回來,說是給她補身子。說來也奇怪,別人懷孕總是吐得一塌糊塗,她到好,除了雞湯那次,再沒有吐過,所以他們總連哄帶逼的叫她把東西吃下。

  芸香頗為認真地將柏梓琬上下打量一番,認真道,“主子沒有胖啊,還是跟從前一樣貌若天仙,腰似柳枝。”

  柏梓琬驚詫地張大眼,隨後點點芸香額際,“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油腔滑調了?”說著看向站在身後的蕭何,“蕭何,是不是你教壞了芸香。”這些日子,不論她去哪裏,芸香蕭何總是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

  蕭何麵上一窘,飛快地看了一眼芸香,垂下頭,黝黑的臉上霎時染上一片紅暈。

  柏梓琬失笑一下,沒想到他也會害羞會臉紅,再看芸香,雙頰竟也一片飛紅,

  風突然而至,吹得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柏梓琬俯身,不經意看到腳腕上戴著的腳環,動作一滯,臉上的笑頓時僵在唇邊。少頃,她拾起帕子,小心翼翼取下腳環,靜靜凝視。

  被刻意忘記夢境此時如雪片般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一點點拚湊。那日昏迷,她又在夢裏夢見了欽,隻是這一次的夢境與以往不同,夢裏的欽一身軍裝,站在她五丈之外,含笑注視著她,她卻沒來由的有些害怕,覺得今日之後,不論現實還是夢境,都將不再有他的出現。

  果然,欽慢慢走向她,手貼著她的臉,輕聲道,“丫頭,我要走了,往後再不能繼續守在你身旁了。”

  淚,頃刻而下,她握住他的手,“為什麽?你說過即使你死了,你的魂魄也會永遠守護我,現在……”目光牢牢將他鎖住,她淚如雨下,“你真的要把我孤零零留在世上,一個人離開嗎?”

  “我的傻姑娘,你有他,有孩子的陪伴,怎麽會是孤零零一個人?”他道,眼裏有不舍,“我們早已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必須離開。答應我,忘了我,好好生活,若還有來生,我一定會找到你。”

  未等她說不,又一次,她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若一陣清風般飄然遠去,而她,除了流淚,什麽都做不了。

  “欽,你真的要我忘了你嗎?”柏梓琬喃喃自語,若當真是能忘,情花蠱又豈會一次次發作?

  “五皇子(五爺)。”

  聽到聲音,柏梓琬連忙擦了下眼,收起自己淩亂的思緒,將腳環藏於衣袖中。

  “湖邊風大,怎麽也不穿上披風。”將披風給她係上,元弘毅在一旁坐下,拉過她的手,“會不會冷?”

  “不會。”忍著心下隱隱的疼,柏梓琬含笑岔開話題,“老六又回軍營去了嗎?”

  元弘毅點頭嗯了聲,接著說,“軍營有些事需要老六回去處理,傍晚大概會回來。”

  一時無話。柏梓琬轉身望著平靜如鏡的湖麵,手依舊被另一隻手輕輕柔柔握在手中。少頃,她緩緩合上眼瞼,風吹著她的烏發,連同思緒一塊兒吹得淩亂的糾纏在一起。

  半晌,她張開眼,餘光看著身旁的人,無聲問道:他……當真會是自己的良人嗎?

  “阿琬,”輕拍了拍她的肩,元弘毅柔聲道,“落雨了,我們先回屋,一會兒我再陪你過來。”

  柏梓琬順從的答應了聲好,起身,任由元弘毅一手托著自己的一手攬著自己腰往回去。

  “紅衣見過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看到二人回來,紅衣迎上來,向兩人施禮道。

  “不是說了不用如此,姐姐怎的又忘了?”抽出元弘毅握著的手,柏梓琬扶起紅衣,轉頭看向青兒,關切道,“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青兒福身道,“多謝五皇子妃叫芸香姐姐送來的上藥,青兒身上的傷都好了。”

  柏梓琬點點頭,說好了就好。

  “落雨了,沒什麽事就先回屋去吧。”元弘毅過來攬著柏梓琬就要往院子裏去。

  “五皇子,”待兩人回身,紅衣遲疑道,“紅衣有件事要跟五皇子說,不知……”眼睛轉向柏梓琬,意思明了。

  看到元弘毅突然皺起眉頭,柏梓琬連忙道,“姐姐特意過來找你,定是有要緊事,都到院門口了,你去吧,我自己回屋就行。”說著拂開元弘毅的手,往院子裏去。

  剛踏進屋子,雨便頃刻落了下來,不過一盞茶時間又是晴空萬裏。柏梓琬將腳環交給芸香,吩咐她放進盒子裏鎖起來,自己則起身兀自走到院子裏的石桌前坐下來。

  “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生活,但是,忘記你,我真的做不到。”柏梓琬望著如水洗的天空,喃喃自語,像是在跟另一個人說話一般。

  曾經經曆過的一切,對她來說已是上輩子的事,但他們依舊清晰鮮活的活在腦海中,她可以說服自己盡力做到另一個人,可是讓她在記得時忘記從前,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主子,要不要奴婢給您泡一壺茶或者那些點心過來?”芸香走過來笑著說道。

  柏梓琬搖頭,目光一掃蕭何,道,“你們倆都回屋去吧,不用在這裏守著我了。”

  “不行。”芸香道,“奶娘跟柳姨現在都不在府裏,奴婢要寸步不離地守著您才是。”

  “守著我做什麽?青天白日,莫非還有人膽敢擅闖將軍府?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芸香還要再說些什麽,蕭何抱拳向柏梓琬拜了下,拽著芸香的手臂,不理會她的大呼小叫,徑直往院子外麵去。有阿幽他們四人在,是沒人能輕易傷到主子的。

  盯著一處愣愣地出了好一會兒神,不經意轉頭,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屋頂上的男子,柏梓琬霍然站起身,回頭朝某個地方看了一眼,而後警覺地盯著屋頂上的人。

  他一身黑袍,袍角在風中獵獵起舞。許久,他慢慢抬起頭,藏在帽子下的臉赫然出現一張玄色麵具。是他!認出他是那天晚上的黑衣人,柏梓琬下意識退開兩步。

  呼的一聲,他朝柏梓琬飛身下來,與此同時,阿幽從另一邊院角飛身下來,擋在兩人中間。

  “你想做什麽?”阿幽拔劍指著黑衣人脖頸,冷冷道,“上次你傷了我家主人,今日我定要替主子討回公道。”

  黑衣人冷哼一聲,不屑道,“就憑你,也能傷到我?笑話!暗夜幽靈,別人會怕,我卻不會。”手指越過阿幽,指著柏梓琬,“我今日來並不想大動幹戈,隻想問問她究竟是誰?”不論如何,今日他一定要知道她是誰。

  他身上有傷,卻冒險來將軍府,就為了知道她是誰?回想那晚他看向自己時眼睛裏的複雜神色,柏梓琬本能地皺了皺眉,莫非當真被她猜中,這個黑衣人跟真正的柏梓琬有什麽關聯?

  一個元弘毅已經讓她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又憑空冒出個黑衣人,還戴著麵具。柏梓琬惱火地吐出一口氣,道,“我是柏梓琬。現在你知道我是誰,可以走了嗎?”

  “阿幽,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殺了他!”

  柏梓琬暗道一聲不好,快速看了一眼大步往院子裏來的元弘毅,反手推開阿幽,跟黑衣人道“快走”,許是因為真正柏梓琬的關係,她一點兒不希望他有事。

  “弘毅,別追了,讓他走吧。”柏梓琬抱住元弘毅,朝阿幽喝道,“你也給我站住!”

  “鬆手!”

  啊的一聲輕呼,柏梓琬摔在地上,本能地拿手護著小腹。元弘毅猝然止步,看到她伏在地上,劍眉一皺,跨過去扶起她,“阿琬,你怎麽樣?有沒有傷到哪裏?”

  “我沒事。”柏梓琬搖搖頭,反抓住元弘毅手臂,請求道,“別追了,讓他走吧。”

  元弘毅回頭看了眼早不見蹤跡的黑衣人,歎息道,“阿琬,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放虎歸山?”

  她哪裏會不知道,可是他的眼神,還有他這一次的出現都讓她疑竇叢生,不論如何她都必須找出答案,權當是真正的柏梓琬一個交代。柏梓琬撫著小腹,輕聲道,“就當是給我們的孩子積德,放他走,若下回他還敢如此,不論你要將他如何,我定不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