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靜觀其變
  揉了揉惺忪的眼,柏梓琬拿過一旁的衣裳穿上,穿好鞋,下床,過去打開窗子,和熙的陽光鋪在她臉上,鍍上一層薄薄的絨光。她徐徐合上眼,深呼吸一口。

  轉身,看到均勻鋪了一地的薄金,柏梓琬不覺一笑,然後走到梳妝台前坐下,拿起玉梳,自行梳著頭發。

  “主子……”芸香將洗臉水放在桌上,走過來取過梳子小心翼翼梳著柏梓琬柔順黑亮如黑綢緞般的烏發,“奴婢能跟在主子身邊,真是奴婢三輩子修來福氣。”

  笑睨了芸香一眼,柏梓琬道,“怎麽,大清早嘴巴就這麽甜?方才是不是去廚房偷吃了蜂蜜。”

  芸香學著柏梓琬翻了一記白眼,不瞞道,“奴婢說的都是真心話。別的丫鬟在自家主子麵前哪個不是畢恭畢敬唯唯諾諾小心翼翼,便是竹韻她們幾個也時常被大小姐三小姐訓斥責罰,隻有主子您,非但沒有半分主子架子,而且對奴婢親如親人。”

  若非芸香提起,她當真快要忘了潘氏母女三人。柏梓琬一笑,偏頭道,“你知道你家主子我不忍責罵責罰你,所以你才肆無忌憚,總拿我取笑,還敢威脅我?”

  芸香一愣,隨後吞吞舌頭,邊梳著頭發邊道,“奴婢那麽做也是為主子好,奴婢希望主子每天都開開心心快快樂樂。”

  待芸香梳好頭發,柏梓琬自行從首飾盒裏取了一支蘭花銀簪別在發上,起身捏了捏芸香的鼻尖,邊往桌前去邊邊偏頭,“你少氣我一點,威脅我一點,我就開心快樂了。”

  洗漱後,柳姨將早膳送了過來,跟平常一樣,玉米粥和鹹菜,兩個白麵饅頭。

  柏梓琬從不挑食,隻要能吃,不管什麽都能讓她津津有味,然而今日,她剛咽下一勺玉米粥,胃裏突然一陣難受,像是有什麽東西不斷翻攪,接著便直往喉嚨上冒,她連忙放下勺子,偏頭一陣嘔吐,吐了半晌卻什麽都沒吐出來。

  “主子……”芸香忙取出帕子遞過去,又倒了碗清水遞過去,“主子,您沒事吧?”

  抬手揮了揮,又嘔了兩回,柏梓琬才覺得舒服了些。她拿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直起身子,端過茶碗漱了口。

  “阿琬,您的臉……”原本清瘦的臉這會兒像白紙一樣蒼白,額際更是不斷浸出細密的汗。

  芸香幾步過去將屋門打開,朝外麵喊道,“木頭人,趕緊出去請個大夫回來給主子看看。”

  “不用了。”柏梓琬阻止道,“我沒事。再說現在城裏的鋪子都關了,你叫蕭何上哪給我請大夫。”

  “可是主子您現在的臉色真的很不好。”芸香走過去,“要不叫他將梁軍醫請過來。”

  柏梓琬揮揮手,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水,放下才道,“兩軍交戰,梁軍醫又是軍營裏最好的大夫,哪裏走的開?”想起一事,梓琬道,“蕭何,昨晚可有聽到什麽聲響?”

  “回主子的話,屬下昨晚一直守在院子裏,並未聽到任何聲響。”蕭何過來道。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葉欽給他的消息有假?不會的。柏梓琬在心裏搖了搖頭,她雖然對葉欽不甚了解,但幾次短暫相處,不論是談話還是眼神,葉欽都無半分虛假,重要的是她相信自己沒有看錯人沒有新錯人。

  略微思索了一下,柏梓琬吩咐蕭何,“蕭何,你現在去城門那邊看看怎麽回事。”

  蕭何道,“五爺吩咐過了,要屬下寸步不離地保護主子安全。”

  還真是忠心耿耿。柏梓琬道,“我叫你去你就去,若五皇子怪責你,就說是我逼你去的。你如果想留下跟老六一起打仗,派個人送信回來就行,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可是……”

  “可是什麽?有什麽可是的?”察覺語氣有些生硬,柏梓琬閉了閉眼,自嘲道,“你要是擔心我趁此機會逃走,大可不必。”城門緊閉,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蕭何仍是遲疑,不是擔心柏梓琬逃走,而是擔心有人趁虛而入,但想著芸香的功夫。他點點頭,抱拳一拜,轉身離開。

  “阿琬,五皇子跟將軍一定不會有事,你趁熱將這玉米粥喝了。”柳姨端起玉米粥攪了攪。

  擔心元弘毅?不等柏梓琬想出所以然來,看到送到麵前來的玉米粥,胃了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她本能地拿著帕子捂著口鼻,起身退開一步,連連擺手,叫柳姨將玉米粥拿走。

  柳姨目光一閃,看看柏梓琬又看看端在手裏的玉米粥,似乎有什麽東西從腦子裏掠過。

  城牆上。

  元弘晉、元弘毅,並一幹副將迎風站在城牆之上,死死盯著前方的雙目均帶著凜冽的殺氣。

  城門數十丈開外,沙塵滾滾,看不見來人,隻聽到如雷般轟隆的馬蹄聲。約莫一刻鍾後,馬蹄聲漸漸緩慢,沙塵俱散,天旭國的鐵甲軍和烏蒙、聖輝二國的將士,氣勢恢宏地慢慢朝城門靠近。三方軍隊各豎著一麵旗幟,上麵用金、玄、紅三色錦線繡著“天旭”、“烏蒙”、“聖輝”二字。

  “沒了糧草,他們竟還敢前來叫陣。”元弘晉冷冷一笑,而後轉頭看了桑明一眼。

  桑明會意,握拳一拜,上前指著城牆下,聲音粗狂而洪亮道,“站住,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未等另外兩人回答,左邊身穿銀色盔甲夾馬上前,朝著城門啐了口,冷嘲道,“都說大周是禮儀之邦,不曾想竟是卑鄙小人,不止趁我們不備燒毀我們的糧草,還殺害我們的將士。”

  “曹猛將軍好沒羞,我們不追究你們擅自來我們大周,你反倒說我們卑鄙。”桑明反嘲道,“禮儀是用來對待來我們大周做客的客人,對於敵人,大周將士自然絕不手軟!”

  曹猛被噎了一下,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青一陣。轉眸,看到孟良章和康舉眼神中的嘲諷,頓時惱羞成怒,指著桑明道,“桑明,你別太得意,今日我曹猛必取你首級!”

  桑明一笑,淡淡道,“取我首級?就憑你?曹猛,你似乎忘了自己曾是我手下敗將。嘖嘖,我怎麽忘了,正因如此,你聖輝國才巴巴將自家公主當禮物般送去天旭國,然後舔著臉求著人家國主答應你幫你們出兵,曹猛,借人家的兵力替自己報仇,算什麽好漢?有本事自己來。”

  “你!”曹猛氣結。

  為一雪四年前的恥辱,他們皇帝不惜將自己最鍾愛的公主遠嫁天旭國,濮陽鏡雖已經昭告天下說明月公主是天旭國未來太子妃,也答應他們跟他們聯手攻打大周,其中所受的屈辱、刁難、嘲諷卻非常人所能理解,且濮陽清羽派人送回去的密信,當著眾人的麵拒絕取明月公主為妻

  而桑明現在的話,在曹猛聽來,無疑是另一番羞辱。胸口因怒氣起伏不定,許久,曹猛拔劍直指桑明,怒道,“不論如何,今日一戰,我曹猛必取桑明向上人頭!”

  曹猛話音方落,立在他身後的眾將士和兩個副將,高舉手中兵刃,高喊“取桑明人頭,取桑明人頭”,聲音高昂,氣勢如虹,回聲震耳欲聾。城牆上的桑明聞言,眼神中露出些不屑,三年前曹猛是他手下敗將,三年後他依舊不會將他放在眼裏。

  “將軍,就讓屬下前去迎戰。”蕭何拱手向元弘晉請命,“屬下定將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屬下跟桑將軍同去。”康舉道。

  “屬下也去。”林斌拍拍胸脯,自信滿滿道,“昨夜屬下與康舉燒了他們糧草,今日就讓我們二人跟桑將軍一同迎戰,讓天旭、烏蒙。聖輝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

  “且慢。”元弘毅抬手道,“聖輝烏蒙二國不足為懼,我們不曾跟天旭國交手,但想必眾位兄弟都聽說過天旭國的鐵甲軍,若我們現在貿貿然出城迎戰,恐會中了敵人的計,何況除曹猛外,天旭、烏蒙二國並未開口。”

  林斌性子急躁,聽到元弘毅這麽說,皺眉看了一眼城牆下叫囂的曹猛,轉頭看著他,“那依五皇子來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做?難不成繼續待在這裏,被別人罵?”

  不等元弘毅回答,元弘晉道,“自然不會由著對方辱罵,但是迎戰也要講求時機,大家稍安勿躁。”

  “將軍,你怎麽也……”將軍像來行事果斷,說一不二,這會兒怎麽反倒婆婆媽媽起來了。

  “林斌……”陶裕拉住林斌,搖搖頭,接著道,“五皇子跟將軍既然都這麽說了,我們聽命行事便是。”

  林斌嘴巴張張合合,神色中寫滿不甘,聽著曹猛不斷的挑釁跟辱罵,他更恨不能立即將他五馬分屍碎屍萬段,再拿去喂狗。然,在元弘毅跟元弘晉兄弟二人眼神製止下,他終唉了一聲,甩開陶裕的手,轉身走到城牆另一邊坐下,唉聲歎氣。

  見不慣曹猛如何咒罵羞辱,元弘毅跟元弘晉二人均充耳不聞,烏蒙國將軍康舉偏頭問道,“曹猛如此咒罵,元弘毅兄弟二人均不理會,以孟將軍來看,他們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

  孟良章慢條斯理轉過頭,淡淡掃了康舉一眼,盯著城牆之上,不答反問,“康將軍跟元弘晉是交過手的,你以為他會將曹孟的咒罵放在心上?”轉頭看向曹猛,“果真是莽夫。”

  康舉被孟良章的冷然一下,抬手擦了下臉,小心翼翼道,“那依將軍來看,接下來咱們該如何做?”康舉臉上帶笑,一派恭敬,心下卻早已將孟良章好好問候了一遍。

  孟良章看也不看康舉,簡言意駭道,“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