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軟禁
  西院客房。

  屋外大雨滂沱,屋內琴聲悠揚婉轉,青兒收拾好床鋪,放下床帳,將擱在一旁的衣裳搭在架子上後,輕手輕腳地走到坐在桌前,手捧著下巴笑望著坐在對麵閉著眼睛撫琴的紅衣。

  一曲終了,十指請貼著琴弦,紅衣慢慢張開眼睛,目及放在對麵牆下長桌上輕煙嫋嫋的香爐,不由嫣然一笑。少頃,她起身捧著香爐在桌前坐下,出神地看著自爐孔徐徐溢出的馨香。

  她喜歡梔子花的清新淡雅,卻因為另一個人愛上蘭花的清冷孤傲,一如另一個世人從不知曉的他……

  “青兒,你覺得王爺會接受我嗎?”

  看到紅衣望向自己時眼睛裏的落寞和不確定,青兒道,“王爺對小姐的好都城人誰人不知,何況王爺並不是真的無情,青兒相信,隻要小姐真心對待王爺王爺一定會接受小姐的。”

  “是嗎?”紅衣仍舊不敢確定。若一切當真如青兒說的那樣簡單,她又何苦一直等下去。

  青兒點頭,篤定道,“王爺不是說小姐是他的紅顏知己嗎?所以小姐不用擔心,青兒相信,小姐一定會如願以償的。”

  紅顏知己。紅衣悲涼一笑,沒錯,自兩人認識第一天到現在,十年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紅顏知己,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最不想的便是做他的紅顏知己。

  “王爺……”看到不知何時站在屋門口的元弘毅,紅衣一愣,隨即走過來,“王爺這是剛從軍營回來嗎?怎麽衣裳都淋濕了?”邊說邊取下腰間的帕子給他擦臉。

  又轉頭吩咐青兒,“青兒,你趕緊去廚房讓他們煮一碗薑湯送過來,你再替王爺取一身幹淨的衣裳過來。”

  隻是一眼,紅衣便看到他淋濕的衣裳,且如此焦急,而另一人……回想她一直以來的冷漠,元弘毅隻覺心痛極快地劃過一絲鈍痛,他皺了皺眉,避開紅衣的手,走到桌前坐下。

  “很晚了,你怎麽還沒休息?”

  看了看自己僵在半空的手,紅衣苦澀一笑,過來倒了碗熱茶遞給元弘毅,然後在他對麵坐下,笑著,“許是晚膳吃的多了些,有些積食,睡不著,”

  不多時,青兒端著薑湯和幹淨的衣裳進來,元弘毅喝了薑湯,換好衣裳問青兒,“你過去那衣裳時五皇子妃在做什麽?她是不是已經睡下了?”

  青兒看了紅衣一眼,回答道,“回王爺的話,五皇子妃還沒有睡,正坐在床上拿著隻鐲子愣愣地出神。”

  “那你幫我那衣裳,五皇子妃可有說過什麽?”

  青兒遲疑道,“回王爺的話,五皇子妃什麽都沒說,這衣裳也是奴婢自己去櫃子裏取的。”

  他對她來說什麽都不是,他卻再奢望她知道他淋雨後給他一句安慰,亦或者親自過來看看他。元弘毅嘲諷一笑,端起茶碗將滿滿一杯茶一飲而盡,然後重重放下茶碗。

  “王爺……”

  “紅衣,你既然睡不著,就給我彈首曲子吧。”元弘毅坐下,打斷紅衣,淡淡道。

  紅衣順從地點點頭,十指輕放於琴弦上,略微思索了一瞬,便徐徐撥動琴弦。琴聲揚起,一曲《梅花三弄》自她指尖溢出,清新之意在屋內盤旋不絕,婉轉三疊,冷冷如冰般撞擊著溪水。

  良久,元弘毅起身走到屋門前,一手背在身後,凝神望著從天而降的密集的雨,而後看向南院,手不自知地握住掛在腰間的半塊玉佩,麵色沉靜,心下卻早已百轉千回。

  曲畢,紅衣起身走過來,又在快走近時停住腳,靜靜地望著麵前這一道驕傲而孤寂的背影。他們相識十年,十年來,她知道他所有喜怒哀樂,了解他所有無奈和委屈,她看著他一點點改變,親手將曾經的自己埋葬,戴上麵具,辛苦籌謀一切。

  十年來,她是離他最近的那個人,可是很多時候,他明明在她麵前,觸手可及,她卻始終覺得他遠在天涯,無法觸及。一如此時,他就在她麵前,她卻覺得自己怎麽也無法靠近他。

  猛然回身,待看到紅衣眼中的落寞與哀傷,元弘毅不由一愣,而後若無其事避開,淡淡道,“時候不早了,你早些歇著吧。”

  “王爺……”

  待元弘毅再次轉回身,紅衣張了張口,終究還是笑著搖搖頭,“這裏離南院雖然算不得遠,但雨這麽大,王爺又剛淋了雨,將傘拿著吧。”轉身取過放在一旁的傘遞過去。

  元弘毅看著紅衣,過了好一會兒才結果傘,轉身,撐開傘,大步朝院子外麵去。

  屋外的雨由大便小,漸漸停止。漆黑的屋子被隱隱的天光照亮,最後一道和熙的陽光透過窗子折射進來,鍍上一層薄光。而柏梓琬仍以同樣的姿勢,靠坐在床頭,目光呆滯地看著一處,右手掌心中握著那隻銀色腳環。

  “主子今兒怎麽這麽早就醒了?”芸香端著熱水進來,看到柏梓琬已經醒了,很是詫異。

  柏梓琬掀開被子,將腳環重新戴上,穿上鞋走過來,接過帕子擦了下臉,“怎麽,我早起就讓你那麽驚訝?還是說在你眼裏,你主子我是個隻知道睡覺的大懶蟲?”

  將帕子拋給芸香,柏梓琬走到梳妝台前坐下。芸香吐吐舌頭,擰好帕子搭在盆沿邊,過去邊給梓琬梳頭邊道,“別家小姐都是依附父母家人過日子,隻有主子靠著自己的雙手,先在都城開了鋪子,現在又在臨江城開了新的鋪子,生意做得是紅紅火火,若主子都是大懶蟲,這世上哪裏還有勤快人?”

  “打住!”柏梓琬抬了下手,“別盡撿好聽的話說,我知道我這個掌櫃除了劃過幾張設計圖,寫了幾份食譜外,其他的事都交給別人在打理。哎,我說你是不是又想說我是甩手掌櫃了?”扭頭,斜睨著她。

  “奴婢可什麽都沒說啊。”將柏梓琬轉過去,芸香照著她平常的樣子,從兩側勾過一縷頭發,用發帶綁著,然後才道,“不過主子也是該去陵雅閣那邊看看了。”

  “是不是陵雅閣出什麽事了?”

  芸香道,“還能有什麽事,不就是我們陵雅閣生意太好,惹一些人不痛快,那些人三番四次找人扮作食客借故找陵雅閣麻煩。聽紅姨說,前幾日有個人跑去鋪子裏鬧事,說是陵雅閣的飯菜不幹淨,說他前日在我們陵雅閣吃了東西回去不久便腹瀉不止。”

  “然後呢?莫叔他們怎麽處理的?”柏梓琬起身走到桌前倒了半盞冷茶喝下,絲毫不擔心陵雅閣有什麽麻煩。

  芸香跟過來,看著沒事兒人一樣的柏梓琬,奇道,“主子,您怎麽一點都不擔心?”

  柏梓琬一笑,“你既然現在才告訴我這件事,出事時紅姨他們也沒派人告訴我,說明事情並不嚴重,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麽可擔心的?”不過這麽說好像有點過分,怎麽說她都是陵雅閣真正的掌櫃。

  “好了,別一直盯著我看,趕緊跟我說說後來怎麽解決的。”見芸香一直盯著自己,柏梓琬伸手拍了她一下。

  芸香在對麵坐下,“莫先生但心他又是來找茬的,不想多生事端,便叫人將常大人請了過去。等常大人到了,莫先生他們先將那人用過的飯菜做了送來,恰好當日有位客觀在陵雅閣用飯,更巧的是一連三日那位客觀都在陵雅閣用飯,每次點的菜都和腹瀉那位客觀點的菜是一樣的。可是他並沒有腹瀉。於是大家都懷疑他腹瀉和陵雅閣無關,後來莫先生當著大家的麵問了下他當日都吃了些什麽,問清後才知道那人回家後同食了韭菜和菠菜,才導致的腹瀉。”

  “那人知道後不信,無法,莫先生又隻好叫人將臨江城小有名氣的孟大夫請了過去,孟大夫告訴他韭菜和菠菜同食卻是會導致腹瀉後,那人這才相信,給莫先生他們道歉。”

  柏梓琬兀自點點頭,“這麽說那個腹瀉的客觀不是有人故意找來陵雅閣鬧事的?”

  每個行列都有競爭存在,這一點她早在她開第一間鋪子時便心知肚明。而事實證明的確如此,打從都城鋪子一天比一天紅火起來,就惹了不少人眼紅,也惹來不少人故意找茬,這些事對她來說早已見過不怪。

  當初之所以在臨江城開鋪子,一是給自己找一份寄托,另一邊也希望借著陵雅閣賺些銀子,為以後作打算……

  “主子,您又想什麽呢?”

  芸香抬手揮了下,柏梓琬陡然回過神,道,“一會兒我就去陵雅閣看看,省得你總說我是甩手掌櫃。”

  飯後,柏梓琬和芸香、柳姨、蕭何一起往外麵去,哪知剛到府門口就被守門的士兵攔下。

  “你這是做什麽?沒看到五皇子妃要出去嗎?讓開!”說罷,芸香推了他一下。

  “芸香……”柏梓琬拉住芸香,上前道,“為何我不能出去?是不是五皇子說了什麽?”

  “五皇子……五皇子他……”

  “他說什麽,你直說便是。”

  不等他回答,另一個士兵拱手一拜,“方才五皇子出去時吩咐屬下,沒有他的允許,不許五皇子妃離開將軍府半步。”

  不許她離開將軍府半步?拉住芸香,柏梓琬冷冷一笑,沒想到自己還真被他軟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