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4護佑,生而不平等
  之後呢?

  之後自然是如崔軼所言,他是知道的。

  不需要查,隻要仔細想想當時的事,當時他以為遇見月家父子是巧合,但實際上……

  這一切的巧合都是人為,是焰皇叔的精心安排。

  月家父子是死在月家人手上,但也是為他和趙啟安而死。

  沒有他和趙啟安,憑月家父子的手段,早就從北遼逃走了。

  這件事,不僅他心裏清楚,焰皇叔心裏也無比清楚,不然焰皇叔又怎麽會,隱姓埋名數十年的陪在月寧安身邊,護著月寧安長大。

  這些事,他們心裏都明白,但都不敢戳破,一旦戳破就回不去了。

  就像月寧安很早就知道,焰皇叔會留在她身邊,就是因為心中有愧……

  至於為什麽而愧,月寧安也能猜到一二。但月寧安不敢問,也不敢往深裏想,因為一旦問了,想了,她就無法再麵對焰皇叔了。

  他們都太在乎彼此了,焰皇叔在乎月寧安的感受,他更在乎。

  他們二人,都不想讓月寧安再次受到傷害。

  他和焰皇叔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當年殺死月寧安父兄的真凶,想借此來化解月寧安心中的隔閡與仇恨,可不想……

  事情剛有進展,趙啟安那個渾蛋,就不管不顧的把事情捅開了。

  事情捅開了,那就誰也裝不了傻了。

  月寧安不可以,焰皇叔不可以,他當然也不可以。

  麵對月寧安的質問,陸大將軍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歎了口氣,有些疲累的道:“月寧安,我是陸家的繼承人!”

  他不是不想正麵回答,而是真的沒有辦法正麵回答。

  頓了一下,又道:“趙啟安是皇上的胞弟,大周的趙王。”

  “嗬……”月寧安冷笑了一聲:“然後呢?”不用想,她也能猜到,陸藏鋒要說什麽。

  “作為月家的當家人,為保護你而死的人,定不在少數,你記得他們每一個人嗎?”陸大將軍沉聲問道。

  “哈!”月寧安再次冷笑,看陸大將軍的眼神,透著冷意。

  陸大將軍眉頭緊皺,心中焦急,麵上卻是不顯,仍舊冷靜地勸說道:“月寧安,你應該很明白。人,生而不平等!”

  同為上位者,他不信月寧安不懂這個道理。

  “對,人生而不平等,你說的很有道理了!他們是我的父親與兄長,他們在心中的份量,比你重多了!”如果有刀在手,月寧安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往陸藏鋒的心口紮一刀。

  陸藏鋒追了一年,一大早站在門口,就是為了跟她說,人生而不平等,叫她認命嗎?

  陸大將軍見月寧安誤解了他的意思,急忙道:“寧安,我不是……”

  “夠了!”月寧安不客地,打斷了陸大將軍的話:“我問的不是當時,我相信你當時什麽都不知道。我問的是之後……之後你都知道了,卻沒有想過主動告訴我,是為什麽?”

  “我怕你……會像現在這樣隻有憤怒,隻想著遠離,拒絕我的靠近。”月寧安有多在意她的父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月寧安能不在乎他的冷漠無情,追逐他十年,就是因為他把她父兄的屍體送了回去。

  隻這麽一件事,就讓她記了十年。如果讓月寧安知道,當初他根本沒有想過,把她父兄的屍體送回去,甚至她父兄還是因他而死,月寧安還會和以前一樣喜歡他嗎?

  肯定不會!

  就算會,他也不敢賭……

  是以,他不敢說,也不能說。

  橫在他與月寧安之間的麻煩已經夠了,他怕說了,月寧安會毫不猶豫地推開他。

  不用懷疑,依他對月寧安的了解,月寧安能做得到。

  “你看,你也知道我會生氣,我會憤怒,甚至我還會傷心……所以,說一句你錯了,會死嗎?大方的承認自己當年無能,害死了無辜人,會死嗎?”月寧安情緒失控,聲明陡然尖銳起來,似嘲諷又似癲狂。

  “說什麽,人生而不平等!你出身高貴,是長公主之子,是陸家的繼承人,別人就活該為你付出,活該為你白白犧牲性命嗎?”月寧安咬牙切齒,眼中滿是猙獰與憤怒。

  察覺到自己的情緒不對,月寧安吸了口氣,勉強壓下翻湧的情緒,竭力保持平靜:“你說的沒有錯!這些年,為保護我而死的護衛不少,我確實不可能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我厚待他們每一個人的家人,厚待他們的女子!他們為保護我而死,我就盡我所能,護他們的家人、妻兒平安。可是……“

  “你們呢?”月寧安手指,抵在陸大將軍的胸前:“你和趙啟安呢?”

  月寧安一下又一下,重重地點在陸大將軍的胸口:“我父兄奉命保護你和趙啟安,他們犧牲了,死在北遼!他們是為救你們死的!可是你和趙啟安是怎麽做的?你們是怎麽對待他們的家人的?”

  月寧安眼中噙著淚水,聲音哽咽:“你們什麽也沒有做,你們把他們的犧牲當成理所當然。你們看著他們家破人亡,你們看著他們的妻女、母親、妹妹被人欺辱。”

  月寧安笑的自嘲,眼中的淚再也控製不住,不停地往下落:“你說我的侄兒心機深沉,不是善類,可這都是因為誰?”

  月寧安滿臉淚水,泣不成聲:“他那麽小的一個孩子,那麽小……眼珠子被人挖了出來,身上全是傷,手腳被人反複打斷,五髒六腑沒有一處好的……那麽小的一個孩子,他活下來有多難,你們知道嗎?”

  你們知不知道,孤兒寡母,守著偌大的家財,卻沒有自保的能力,有多難嗎?

  你們知不知道,一個女人拋頭露麵,外出行商有多難嗎?

  多少次,她差點死在外麵。

  多少次,她差點遭了那些無良商人的髒手段,險些失了清白。

  多少次,她連哭都不敢哭出聲……

  月寧安雙手捂著臉,慢慢地蹲了下去。

  她難受。

  她心裏難受,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一直都知道,老頭跟她父兄的死有關,老頭對她有愧,但她就隻有老頭這一個親人了,所以她裝傻,她不敢問……

  可她不知道,當年她父兄的事,還與陸藏鋒有關,甚至是因為陸藏鋒與趙啟安兩人在北遼遇險,她父兄因老頭的命令折回去救他們,才會死的。

  她知道,她父兄的死不簡單。

  她知道,直接或間接害死她父兄的人有很多,可這些人裏麵,為什麽要有老頭,為什麽要有陸藏鋒……

  為什麽,上天要對她這麽殘忍,連一點溫情都不肯留給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