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殺心起!
  九州大陸,青州燕明國。

  淩雲宗雜役峰上。

  夜正深。

  一間漏風的茅草屋內,一位身披蓑衣的少年盤膝坐於冰冷草垛上,借著屋頂灑落下的微弱月光,手捧一本古書怔怔出神。

  少年名叫秦淵,煉體四紋境界。

  他的經絡因舊傷而閉塞,實力已經足有兩年未曾再有進展,即便是在淩雲宗的雜役弟子之中,也近乎算作廢人,可能再無前途可言……

  望著手中古書。

  良久,秦淵自嘲一笑。

  “這殺劫書上說,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縱觀我眼下這苟延殘喘的樣子,實屬可笑。”

  古書並不厚,單薄的也就十幾頁,紙張泛黃,還是用粗線縫製在一塊的,活像是路邊扔的爛冊子。

  但事實上,這古書可非什麽尋常之物,而是秦淵家族的祖傳之寶。

  “祖傳之寶?哼!”

  秦淵眼底閃過一絲陰霾,將古書扔到一旁。

  “若非這本破書,家中也不會被那些黑衣人滅族!父親臨死前還說什麽保管好這本書,此乃重寶……可這書中分明全是些無用的廢話,連本下品功法都不如,究竟有何用處?”

  回憶如泉水。

  何曾幾時,秦淵本是漣邊城秦家的大少爺,風光無限,錦衣玉食。

  可十五歲那年,秦家大院卻突遭來曆不明的一群黑衣人襲擊,一朝間,家族覆滅,秦淵也因此從雲端跌入泥潭。

  那一夜。

  秦淵身為族長的父親,護著他從族中拚死逃出,縱然有著淬骨巔峰境界,卻仍難逃重創。

  父親臨死前給了秦淵這本古書,讓他逃得越遠越好,並說那些黑衣人之所以屠戮秦家,便是為了奪取這本名為‘殺劫書’的族寶。

  可事實上,這‘殺劫書’中記載的既不是功法也非武學,僅僅隻是一行行不知誰人留下的語錄,類似名言警句,除了讀著熱血沸騰之外,毫無價值可言。

  “家道中落,遭此橫禍,祖傳之寶卻壓根是本廢書,我又該怎麽辦?”

  秦淵陷入魔怔。

  他當初草草埋葬了父親的屍首,含著血淚與怒火逃離漣邊城,並隱姓瞞名拜入了方圓千裏內最有名的淩雲宗。勤苦修煉武學,曾發下血誓,將來定要練成大神通,為父母家族報仇雪恨。

  可兩年多過去了,他如今,卻仍是淩雲宗最底層的一名雜役弟子,連原本的境界都未能恢複。

  其實,秦淵本也是天賦尚佳之人。

  可奈何兩年前滅族那日,他被黑衣人打成重傷,體內留下隱疾,不光從煉體五紋退到四紋,更是害得他經絡閉塞,這兩年時間內,境界幾乎寸許未進。

  原本秦淵對殺劫書還抱有一絲希望,日夜鑽研,並咬著牙在宗門內天天幹各種苦活,隻為每月領取幾枚枚淬體丹用於修煉,企圖打通閉塞的經絡,日夜苦修,不曾停歇。

  可隨著近兩年時間過去,秦淵也逐漸麻木了,複仇的希望是那麽渺茫。

  我入這淩雲宗,可不是來打雜的!

  心中悲涼,卻無可奈何。

  嘎吱一聲響,門突然被踹開。

  “喂,小廢物,這都快卯時了,還不趕緊去山下挑水?今天算你遲到!加罰兩缸!”

  一張長著麻子的醜惡馬臉,倒映在秦淵瞳孔中。

  馬臉男子名叫劉莽,是淩雲宗雜役弟子裏專門負責管事的,平常最喜歡克扣剝削雜役弟子,雜役弟子們私底下都稱他扒皮劉麻子。

  這劉麻子因生得醜陋,資質低下,在淩雲宗雜役弟子中混跡了十餘年,年近三十卻仍在煉體八紋徘徊,此生無望淬骨境界,隻能托關係當了個雜役管事,平日裏最喜好欺壓刁難那些長相俊朗、胸懷大誌的青年雜役。

  身為秦家大少爺的秦淵,模樣玉樹臨風,雖說秦家覆滅使他略顯頹廢,卻也掩蓋不住他眉宇間那股銳氣,在雜役弟子中鶴立雞群,自然就成了劉麻子刻意刁難的對象。

  聽見要加罰,秦淵麵色一沉:“遲到?這分明才淩晨四點,而且雜役弟子挑水的時間不應該是日升後嗎?”

  “呦嗬?還敢頂嘴?今天的任務再加三缸水!”

  劉麻子那張令人作嘔的馬臉上,掛著得意的嗤笑,指著鼻子道:“在雜役堂裏,老子的話就是規矩!哪怕老子說天上的太陽永遠不落都行,有本事你甭在這淩雲宗待啊?哼哼。”

  秦淵咬著牙,怒氣升騰不息,加罰五大缸水?要知道一位雜役弟子一天的任務,也不過三大缸水而已,這一罰就是增了近兩倍的量!

  淩雲宗中的水缸,可不是尋常人家那種小水缸,而是足有四五米高的大缸子!哪怕對習武之人而言,想在一天內挑滿八大缸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秦淵眼底充血:“劉麻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子就欺你,怎麽著?”

  劉麻子麵色一冷,衝上去狠狠給了秦淵臉頰一拳,力氣大的出奇,秦淵牙根都被打的險些脫落,血跡自嘴邊滑落。

  劉麻子獰笑道:“哼!就你小子也敢叫我劉麻子?我看你是活膩味了!這個月的淬體丹別想要了,若非宗門內不得擅自私鬥,老子現在就揍死你。”

  說著,劉麻子得意洋洋的轉身就走,全然一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秦淵盤膝坐在冰冷草垛上,心裏卻遠比這草垛還要徹冷。

  原本他就對雜役弟子的生涯已是絕望,現在又此般受辱,怒火頓時充斥了胸腔。

  一直這樣被欺壓下去,該如何報滅族殺父之仇?這淩雲宗的雜役弟子,倒也不如不當!

  心中有所決斷,秦淵感覺心情忽然間舒暢了許多,念頭通達。

  不過,望向劉麻子眼中的怒火卻絲毫不減,這家夥在這兩年中,不知欺壓了我多少回,克扣了多少丹藥,臨走前也絕不能此人好受!

  秦淵眼眸泛起冷意,目光在草垛床榻邊一掃。

  不遠處,便是一把生鏽了的斷劍。

  此劍乃是秦淵自族中逃出時的佩劍,雖被一個黑衣人所斬斷,但依舊鋒利,刃露寒芒……

  可問題是,劉麻子雖然令人厭惡,卻是實打實的煉體八紋境界!比秦淵煉體四紋足足多出八百斤力氣,秦淵壓根不可能教訓得了他,說不定還會被反過來被狠揍一頓。

  在這方九州大陸。

  武者最底層便是煉體與淬骨兩層大境界,其中煉體境界分九重,每突破一層身上都會增加一絲血紋,故而也被稱之為煉體九紋!

  身體經絡每打通一條紋路,便會增加至少兩百斤氣力,越往後越艱難,直至煉體九紋的兩千斤神力!

  故而,煉體四紋幾乎不可能打過煉體八紋。

  “難道隻能灰溜溜的被迫離開?”

  呢喃自語,秦淵盯著斷劍的目光遊移,視線餘光,恰好掠過扔在一旁的泛黃古書。

  微風吹拂,將書頁翻動。

  清冷月光灑下,一段殺氣騰騰的話,恰逢其時的映入眼簾。

  天不仁,滅之!

  地不仁,覆之!

  人不仁,殺之!

  萬古恒強之道!

  “殺之?”

  秦淵瞳孔微縮,想起這兩年忍受的種種屈辱,眼睛泛起血絲,熱血翻騰,一把便抓起了斷劍藏於袖中。

  是啊,殺之,乃萬古恒強之道!

  若一直這麽窩囊下去又能有什麽出息?假如打不過他,那想辦法殺了他不就好了?生死搏殺,拚的是一瞬間,而非境界高低!

  秦淵這些念頭皆是在一瞬間閃過,劉麻子此刻才剛剛走出門沒多遠。

  “等一下!”

  秦淵突然大喊,裝作服軟道:“我願意奉上私藏的三枚淬體丹,望劉大哥能網開一麵,莫要再難為我了。”

  “三枚淬體丹?”

  劉麻子聞言,頓時樂了。

  他轉身又走進茅草屋,冷笑道:“早點識趣不就對了?淬體丹在哪呢?還不快快交上來!說不準老子還能把你當個屁放了。”

  秦淵掩藏著眼底殺意:“就在這草垛最裏麵藏著,你自己取吧。”

  聽了秦淵這話,劉麻子也絲毫不起疑,邁步就去翻那堆稻草垛子。

  他壓根就沒有想過比他低兩重境界的秦淵敢動手,在淩雲宗中,雜役弟子若是起爭執,挑起事端的那個人可是死罪!

  “在哪兒呢?這草垛子裏怎麽什麽都沒有?”

  劉麻子翻著草垛,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秦淵,袖間悄然伸出了一柄斷劍。

  迅若閃電,森然刃芒割向他脖頸!

  下一秒,鋒利劍刃便割裂了劉麻子的喉嚨。

  一時間!血濺稻草!腥味撲鼻!

  劉麻子一臉不可置信的扭頭望向秦淵,張了張嘴,似是罵了句什麽,但嗓子眼卻隻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咕嚕水聲,大動脈中溢出的血液順氣管流淌,使他連呼救都做不到。

  “找閻王爺討要那三枚淬體丹去吧。”

  秦淵目如羅刹,凝視捂著喉嚨的劉麻子,毫不猶豫,再次抬起斷劍,又朝他胸膛刺去。

  劉麻子畢竟是煉體八紋的強者,比秦淵強出不止數倍,盡管被抹了脖子,卻仍有餘力反擊,他見秦淵迎麵刺來斷劍,竟是揮動手臂,猛然砸過來一拳,拳聲破空,威勢駭人!

  “淬體拳法?”

  秦淵眉頭一皺,急忙避閃,不敢硬接。

  劉麻子這一拳使得是淩雲宗的淬體拳法第三式,裂山崩。

  盡管此拳法隻是最基礎的雜學,隻要是雜役弟子都能修煉,但以煉體八紋境界砸出,卻也不容小覷,少說也有千斤之威!打死一頭牛都綽綽有餘。

  不過,好在秦淵平日也精研淬體拳法,以不變應萬變,對付強弩之末的劉麻子倒也不成問題。

  狹窄的茅草屋中。

  劉麻子瘋狂亂揮拳頭,秦淵則靈巧躲閃,並擋在門前不讓劉麻子有機會逃脫。

  隨著血液噴湧,不出十餘秒,劉麻子臉色慘白,拳頭也漸漸揮不動了。

  他發覺,越是掙紮,血流的就越快越多!

  察覺到手腳冰涼,死亡逼近,劉麻子麵露驚恐之色,幹脆不再反抗,而是哽咽著跪倒在地,一臉哀求獻媚,拽著秦淵的褲腿嗚嗚求饒。

  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哪兒還有回頭的道理?

  “都說了,莫要欺人太甚!”

  聲音如幽冥般森寒。

  秦淵目光冷冽,絲毫不理睬劉麻子的求饒,手中斷劍一劃,便把那顆醜惡的頭顱斬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