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我的一切屬於殿下
  第4章我的一切屬於殿下

  少年緩緩抬手,摘下了籠在頭上的兜帽,如墨般的長發披散在背後,用一根不粗不細的紅繩隨意地綁了一下,引人矚目的是少年的頭頂有一對寸許長雪白耀眼的角,這是個半鬼!

  在幽冥界,流傳著各式各樣有關幽冥王姬的軼聞,曾經就有那麽一句廣為人知的話——“閻浮高閣起,夜夜與笙歌。”

  描繪的就是在很多年前,有不怕死的鬼君夜半吃醉迷路,撞見王姬在閻浮閣狎弄半鬼的場麵。

  王姬喜好漂亮皮相眾所周知,而半鬼天生有一副好皮囊,隻是他們流淌著人鬼交合的低賤血液,向來為幽冥界所不齒。

  更何況據說半鬼天生不畏疼痛,身體裏積蓄著巨大的難以控製的力量,更讓人們生懼。

  那時隻有行事離經叛道的王姬絲毫不在意,於是二者廝混在一起,也就不奇怪了。

  當時對於王姬的行為人們隻能無奈搖頭,用耽於享樂,難成大器來評價。

  但是,今時不同與往日,兩位鬼司心想。

  既然要賠禮,那必須死命往王姬殿下心坎裏賠嘛!

  有了殿下這條大腿,他們哪裏還在乎得不得罪什麽青廬鬼王!

  “這隻半鬼是我們兄弟剛捉住的,新鮮的很!”易南說著又把少年往前推拽了兩步“這不就想著獻給您就當借花獻佛了嘛!”

  易南看著少年那張人神共憤的俊美麵龐,無論王姬殿下是采陽補陰,修煉功法還是當做狎寵,都是頂頂好的料子啊!

  他的目光接著遊移到了少年的脖頸處,那裏綁著一條二指寬的黑色束帶,上麵的紅色符咒若隱若現。

  易南從懷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銅鈴,雙手遞到君珩麵前:“這是幽冥司新得的玩意兒,半鬼難以馴服,但隻要搖動這枚鈴鐺,就能觸發他頸間的符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什麽傷人、逃跑都是不存在的!易南越想越自豪。

  ,

  頭好痛!

  一些零碎的回憶伴著火光攪動著君珩的思緒,她身體抖得厲害,忍不住蹲伏在地以減輕這種痛苦。

  對半鬼打從心底的厭惡在見到這個少年時噴湧而出,她從喉嚨裏丟出一個字:“滾,”

  滾!!!

  向北易南麵麵相覷,看來王姬殿下果真有幾分喜怒無常的意味,這是讓他們倆麻溜離開的意思嗎?

  一定是王姬行事需要低調,收下了禮物便是接受了他倆,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們隻需要在幽冥司暗暗蟄伏著,等待未來王姬殿下的召喚,

  “我等告退!”

  易南將銅鈴往君珩手裏一塞,兩人默契地滾了。

  ,

  小屋裏變得安靜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就在君珩以為隻剩她一個人時,側過頭去就看到一雙黑色的短靴。

  它的主人還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君珩站起身,鎮靜下來後借著屋內燃燒的燭火第一次打量起了麵前少年的全貌。

  少年比她高出了將近一個頭,正是人界十六七歲由青澀到成熟過度的年齡,他的脊背瘦削挺拔,即使是被兩位鬼司當做了禮物,也不見尋常人麵對未知的懼怕。

  少年的眼眸清冷,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靜,他的側臉線條已有了些許成年男子的硬朗,此刻緊繃著,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但他的周身過於冷冽,多少燭火也暖不熱的那種。

  君珩心裏默默肯定,少年確實擁有著尋常人難以匹敵的好相貌,是會讓懷春少女產生無限期待與幻想的模樣。

  可是這些與她無關。

  這是個半鬼!

  君珩覺得兩位鬼司一定是誤會了什麽,她不想與半鬼扯上一星半點的關係,口中的“你走吧”還沒說出口,她再次對上了少年的眼睛。

  如果說第一次擦肩的對視,她可以把腦中一閃而過的場景當做一場夢,那麽現在呢?

  她依然沒有回想起自己死前的記憶,可是她發現少年用難以描述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凝視著自己,絲毫不像是第一次見麵,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

  就好像,他早就認識自己一樣!

  君珩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少年一定與自己的死有關!

  她突然不想讓他就這麽輕鬆地走了。

  君珩邊想邊攤開掌心,易南臨走時塞給她的銅鈴赫然在目,她五指握攏,小心地碾動了一下。

  伴隨著鈴內銅舌細碎清冷的撞擊聲,少年終於如夢初醒一般收回了目光,他感受到頸間的桎梏微微發燙,自己的五髒六腑在翻江倒海。

  君珩的唇角揚起,語氣不善:“雖然我長得好看,也不至於這樣一直盯著吧。”她狀似無意,觀察著少年的表情變化,“怎麽,你認識我?”

  即使那一瞬間疼痛難耐,少年也隻是皺了下眉。

  “剛剛聽鬼司大人說了,您是王姬殿下。”意思是不認識她了。

  君珩再次捏起銅鈴,又晃動了兩下,顯然比剛才的力氣要大,自言自語道:“好像並沒有易南說的那麽玄乎。”

  少年的睫毛因為疼痛輕輕顫動,半張臉掩埋在火光無法抵達的陰影中,聲音清朗又破碎。

  “殿下,是我說錯了什麽,請您告訴我。”

  君珩停下手,終於想起來這個少年是個半鬼,他似乎沒有尋常人那麽怕痛。

  她輕飄飄地說,仿佛隻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沒什麽,隻是想試一下這個銅鈴的作用罷了,畢竟半鬼難以馴服。”後四個字在她的唇齒間加重。

  屋內一時間沉默起來。

  君珩想起什麽,話題一轉,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那雙沉寂的眸子似乎被什麽點亮,暗含著一絲隱秘的期待。

  “君子晞。”

  “從日,希聲。謂……將旦之時。”

  君子晞的聲音因為剛剛的極力忍耐,變得微微沙啞,他卻解釋得專注而認真,抬起頭,火光驅散了陰影,他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喔,那還真是個不錯的名字。”君珩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不過這寓意放在一個半鬼頭上,倒是多出了幾分不合時宜的希冀。

  “君子晞,你被鬼司送給我了,你的性命在我手上。”君珩陳述著這一事實,是想讓他識相點。

  她很確定這個少年身上藏有她所關心的秘密,換做她,若性命受製於人,橫豎都是一死,才不會屈辱地接受這一切。

  君珩忽然又想起從前聽人說過,半鬼生命力極其頑強,能夠為了活命而殺人如麻,也能為了活命而示弱乞憐。

  那麽他呢,會怎麽選擇?

  君子晞薄唇抿起,她喊自己的名字,尾音微微上揚,是明快的音調。

  明明說出的話任誰來聽都是一種威脅,可他偏偏想要把那話曲解成自己滿意的意思。

  君珩聽見君子晞一字一句堅定道:“我的一切屬於殿下,我想要留下來,保護您的安全。”

  原來他為了活命選擇的是後者。

  君珩對君子晞的回答說不上失望,馴服他應當是此時最好的結果,但她不知為何就有那麽一股念頭,想要看看這個少年拚死反抗的樣子。

  “留下來,保護我?”君珩歪著腦袋上下掃了他一眼,笑得燦爛,目光落在手心的銅鈴,“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你確定不會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