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木府。

  木雲枝在院中練劍。有很長一段時日都不曾碰過劍了,像這般自由自在揮舞著劍的時候更是屈指可數。

  當年放棄練劍簡直是她做過的極其愚蠢的一個選擇。

  重新執劍,木雲枝心情很好。

  但也大抵是她這兩年不曾舞劍,這會兒,餘慧姝和木斂雨來時見著她在院中操練,身形輕盈,一招一式都做到最好,一如當初教她時的那般。

  餘慧姝有些詫異,但之後便露出欣慰笑容來。將門之女,理當如此。他們從未要求木雲枝當什麽大家閨秀,她也不適合當大家閨秀。

  木斂雨摸了摸下巴:“小妹這是怎麽了?她已經很久不曾舞劍了。她不是說,要當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麽?”

  餘慧姝抬手在木斂雨腦袋上拍了下,木斂雨抱著腦袋,眼神疑惑。

  “枝枝當不當大家閨秀都不影響她舞劍,身為我們木府的女子,就該自立自強,滿門為將,木家女子怎能期待他人保護?枝枝重新練劍,我覺著很好。你和循陽抽空多教教她。”

  木斂雨摸著腦袋:“知道啦。”

  一套劍法練完後,木斂雨出聲:“小妹!”

  木雲枝轉身看過去。

  木斂雨笑著朝她招手:“來這兒,我和阿娘有話同你講。”

  木雲枝點了點頭,拿著劍大步走了過去。

  餘慧姝道:“枝枝,你生辰宴的事定下來了,我和你爹爹商量了許久,你也不小了,到了該嫁人的時候,生辰宴那日想必前來的青年才俊不少,你到時候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

  木雲枝一愣,到底還是到了那日。

  行吧。

  注定要發生的事,自然無可避免。皇帝若是賜婚,他們木家怎可能抗旨不遵?

  何況,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加入東宮給太子當正妃呢。仔細想想,倒是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木雲枝不由想起了自己那時死後,她靈魂飄蕩在空中時見到太子秦驍跪在自己靈柩前泣不成聲的模樣。她抿了下唇,忽然,想賭一把。

  見木雲枝沒說話,餘慧姝以為她不願意,連忙改口:“枝枝,我和你爹爹也沒有說要你必須嫁人的意思,你就是看看,要是沒有喜歡的,就不嫁,好嗎?”

  旁邊的木斂雨也附和著點頭:“是啊是啊,你先看看,要是沒喜歡的,那就不嫁!”

  木雲枝抬起頭,忽的笑了下:“那就聽爹爹和阿娘的。”

  餘慧姝一愣,木斂雨也是如此。兩人對視了眼,眼裏有些許詫異。他們還以為,木雲枝會鬧一陣,結果就這麽坦然的接受了?

  木雲枝提著劍去到院中繼續練時,餘慧姝與木斂雨站在屋簷下望著她,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了。

  餘慧姝拍了拍木斂雨胳膊:“斂雨,枝枝這是怎麽了?我們不在時,發生什麽了嗎?”

  木斂雨抬手抓了抓腦袋,皺著眉思索了下:“就是發了個燒,昏睡了三天,之後便好起來了,你看她,身體健朗著呢,不比我差!”

  “沒別的了?”

  “別的?”木斂雨又想了下,想到什麽般,忽的一拍手:“啊,對了,小妹不喜歡淺藍色和淡綠色的衣服了,還有,文懷瑾來了幾次,她都沒見,也不像以前那樣整天囔囔著要當大家閨秀了。”

  餘慧姝眯了眯眼,文懷瑾……

  沒記錯的話,枝枝好像之前很喜歡他,現如今連麵都不見了,定是發生了些什麽。但,該不該問呢?

  餘慧姝看了眼木斂雨,木斂雨也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神後,他笑著後退了兩步:“阿娘,我可不去問啊,小妹要是不高興了,和爹告狀,阿爹得打死我!”

  餘慧姝“哼”了一聲:“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木斂雨:“……”

  “你二哥呢?”

  “二哥去青林寺接大哥了,過兩日才能回。”

  餘慧姝“嗯”了一聲,微微皺眉思考著。木斂雨瞥了她一眼,在她想出什麽別的事情來之前,悄悄的溜走了。

  餘慧姝剛喊了句“斂雨”,一轉身,身後沒人影了。

  她“嘖”了一聲:“斂雨,臭小子,給我回來!”

  木雲枝聽見聲音,停下練劍動作,回頭看向他們那邊,見餘慧姝到處抓木斂雨,忍不住笑了起來。

  木雲枝生辰前夕,木府忙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文懷瑾來了。

  木雲枝在自己院中忙著練習木斂雨教她的劍法,沒心情去見他。但文懷瑾不知道是買通了府裏的下人,還是趁著大家都忙的時候自己偷偷溜了進來,木雲枝提劍轉身,便看見了他朝自己走來。

  她下意識皺眉,眼裏的不悅表現得極其明顯。

  文懷瑾笑著靠近,木雲枝卻冷著臉往後退,兩人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

  文懷瑾見她有些抗拒,很是不解:“雲枝,你怎麽了?”

  “男女授受不親,文公子還是和我保持距離為好。”

  此話一出,文懷瑾的臉色頓時變了。他著急著往前走了兩步,木雲枝手裏的劍瞬間舉起,指向了他。

  他楞在原地,眼裏滿是難以置信。

  木雲枝又道:“這裏是我木府內院,即便是府裏的下人進來都得通報一聲,你一個外姓男子,這時候跑進來,莫不是想毀我清譽?”

  “雲枝,我……”

  “出去。”

  “可是我……”

  “出去!”

  “……”

  文懷瑾無奈,但也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他來的也確實不是時候,說了句“我明日再來看你”便離開了。

  木雲枝收回劍,眉頭緊鎖。

  文懷瑾走的匆忙,盡可能避開了木府的下人,但離開時,還是有人看見了。

  東宮,太子書房。

  秦驍坐在桌前,姿態端正,提筆寫著什麽。

  侍衛莫開大步走進來,拱手行禮:“參見殿下。”

  “何事?”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淡到聽不出半分情緒。

  莫開抬眼看了下秦驍臉色,猶豫了會兒,不知道該不該將剛得到的消息如實告知於他。

  秦驍見他半天不說話,瞥了他一眼:“有話直說,不必遮遮掩掩。”

  “……是。”

  莫開站直身體:“殿下,我們派去木府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告,說文懷瑾去了木府。”

  “那又如何?”

  “他偷偷去了內院木……木小姐的院子……”

  秦驍寫字的手忽的一頓,筆尖的墨大滴落下,沾染了桌上的信紙。

  莫開又說:“不過他很快便出來了,隻是那文懷瑾是偷偷進去的,我們的人沒打探到他和木小姐說了些什麽。”

  秦驍緊捏著筆,提筆的右手手背因為太用力而青筋顯現,直接略微發白,臉上的神情和方才相比,看似沒多少變化,可眼底的寒意卻增長了不少。

  眨眼間,他情緒恢複正常,繼續寫字。

  莫開小心翼翼看著秦驍,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到些許不一樣的表情。可是,沒有。

  他甚至都沒給多餘的話。

  莫開摸了摸頭,隻好拱手:“殿下,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屬下告退。”

  還是沒得到回答。

  莫開暗暗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書房。

  而在莫開離開後,秦驍寫完了信紙上的最後一個字,將筆放下時,瞥了眼信紙上那被一團黑墨沾染的部分,而後將那張紙揉成了一團,丟了。

  木雲枝生辰宴當晚,木府門前熱鬧非凡,上門祝賀的賓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木雲枝穿著餘慧姝給她定製的一身紅色新衣裳坐在房內,雙手捧臉,可滿臉都寫著無聊。

  大部分的客人們都在外院,由爹爹木承州和兩個哥哥招待。少許女眷進了內院,由餘慧姝接待。

  她一人坐在屋子裏,想出門,但又不想和那些女眷們客套寒暄。

  青蘿敲了敲門,走進來:“小姐,您怎麽還在這裏坐著?夫人那邊都準備好了,就等您過去了。”

  木雲枝趴在桌子上,語氣懨懨:“我不想過去……”

  “那可不行,”青蘿拉著她起來:“皇後娘娘來了。”

  木雲枝一驚,方才還頹廢的神情頓時清醒:“皇後娘娘來了?真的假的?!”

  “這種事情,我怎麽敢隨便亂說,娘娘真的來了,夫人正陪著她和一眾女眷在後花園那邊呢,就差您了。”

  木雲枝立刻站起來,下意識拍打了下方才被坐的有些皺巴的衣裳,青蘿也跟著為她整理。

  匆忙著走出房間時,木雲枝不由疑惑,她明明記得,自己十六歲生辰時,皇後娘娘根本沒來木府!即便她並未參加完整場宴席,可也並未聽說皇後娘娘有出席的事!

  木府後花園,木雲枝姍姍來遲。

  氣還沒喘勻就先對著皇後娘娘行禮,結果沒站穩,一個踉蹌往前,差點撞到皇後娘娘身上。

  餘慧姝頓時大驚,連忙扶住了她,又看向皇後娘娘:“小女魯莽,請皇後娘娘勿怪。”

  皇後娘娘麵容和善,笑起來時臉頰兩旁各有一個小酒窩,已過四十的年紀,看起來卻好似三十出頭。

  她擺手:“小事罷了,想必是木小姐走的急了。也怪本宮,來之前並未提前告知你們。”

  “皇後娘娘言重了。”

  皇後娘娘伸手牽過木雲枝的手,木雲枝一愣,眼神疑惑著看向她。

  “木小姐今日十六歲生辰,本宮沒什麽好送你的,聽聞你喜歡白玉,便送你一對白玉琉璃盞,如何?”

  “雲枝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木雲枝正要行禮,卻被皇後娘娘拉住。

  而後她又說:“正巧今日碰麵,本宮有兩個問題想問你,還請木小姐如實告知。”

  “是,”木雲枝點頭:“皇後娘娘請問。”

  “木小姐心中可有意中人?”

  木雲枝一愣。這問題……如此直接麽?

  她瞥了眼周遭還坐著的那些女眷。皇後娘娘在此,她們自然不敢多言,可在這之後,怕是要被這些女人不知道說成什麽樣子!

  見她猶豫,皇後娘娘笑道:“木小姐盡管放心回答,今晚本宮與你的對話,若是有人多嘴傳出去了,後果,自、負。”

  在場的人像是被定住般,誰也不敢多動,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皇後娘娘笑著看木雲枝:“木小姐,可有意中人?”

  木雲枝望著她那雙幽深的眼睛,抿了下唇,而後輕搖搖頭:“並無。”

  皇後娘娘笑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那你,可願嫁給太子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