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反手就是一巴掌
  宋錦瑟的眼裏噴著火,看向宋窈。

  宋窈的這張臉又回到了最初,不,應該說,隨著年齡的增長,比起幼時的稚嫩,她的五官全然長開。

  乖巧的杏眼清澈動人,柔光似水。紅唇黑發麵若芙蕖,巴掌大的小臉上五官精致,肌膚瑩白滑嫩,欺霜賽雪。

  在這樣的一張臉前,哪怕是將曾經的自己拿去比,對宋窈來說都是一種侮辱。

  可是憑什麽?!

  一個庶出子……憑什麽能有這樣好的樣貌?!

  宋錦瑟的心裏像被萬千隻螞蟻啃食,疼的她幾乎想要流出血淚!

  “這本來該是我的臉!”宋錦瑟什麽都顧不得了。

  丁香隻見她滿臉怒色,不顧場合,踩著繡花鞋徑直走向了宋窈,隨後,二話不說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偷!”

  可就在宋錦瑟手臂揮下的瞬間,宋窈神色平靜,輕描淡寫之間,死死握住了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宋錦瑟掙脫不開,破口大罵道,“賤人,你給我放手!我父是鎮國將軍,我乃宋府嫡女,教訓你是天經地義,你不過是跟在我父親身後討飯吃的狗,學了點邪術就用在我身上搶我的臉,你真當我好欺負——”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宋窈一把抬起右手,用著全身的力氣,狠狠的給了宋錦瑟一個巴掌。

  “啪——”的聲音在側殿小路上響起。

  清脆而巨大。

  宋錦瑟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呆呆地捂住了自己的臉,她身後的丁香也是瞠目結舌,連後跟過來的半夏都咽了咽口水。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之下,宋窈慢悠悠地收回了手,“是,你父親是鎮國將軍,你母親是蘇府嫡出小姐,四世三公之家,怎麽就偏偏出了你這麽個東西。”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憑你一個卑賤肮髒的庶出子,也敢對我動手!也敢出言不遜!”

  宋錦瑟氣得一張臉漲的通紅,舉起手便要朝著宋窈狠狠打回去,“賤人!”

  下一秒,卻被宋窈用力抬腿踹在對方腿窩讓人跪地,跟著壓著她的肩膀,湊在她的耳邊,“百花爭豔的地方,堂姐何必口吐芬芳,不如我給你講個笑話敗敗火氣吧。”

  “五小姐!”丁香看著跪在地上起不來的宋錦瑟,試圖護主,卻被半夏一拳打趴。

  宋窈神色柔和,壓在宋錦瑟身上的手卻有雷霆之重。

  “話說從前呢,有一個小偷,偷了主人家最珍貴的東西,引來了諸人的豔羨。旁人問她這東西是哪裏來的,小偷說是她自己的,話說多了,信以為真。到最後,當主人家將寶貝拿回去時,小偷竟還覺得委屈。”

  她頓了下,看著宋錦瑟驚恐的眸子,笑道,“堂姐,你怎麽不笑,這笑話難道不好笑嗎?”

  “……你知道……你果然知道!”宋錦瑟驚恐的喘著粗氣,渾身發抖,“你怎麽能這麽對我,我會告訴我娘!我會告訴祖父,我會——”

  “堂姐大可以昭告天下,告訴世人,你是如何奪我容貌搶我才學毀我人生!你猜到時候,”宋窈的眼裏仿佛帶著潑天的恨,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厲鬼,捏著宋錦瑟的手都帶著刺骨的寒,“一個失去我氣運加持的,隻會連累家族的,蠢笨又惡毒的加害者,能不能得到旁人絲毫的憐憫!”

  “宋窈,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嫡出的小姐!宋府的臉麵!”

  回應她的隻有宋窈的冷笑,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半夏覺得她們家小姐今天真像話本子裏賊啦颯的女主角,“不過我們打了五小姐,她去告狀,大夫人和貴妃那邊會不會怪罪下來?”

  “她不敢。”外麵的人或許不清楚,但宋府的人都知道,幼時是她容貌才學出挑,後來宋錦瑟搶走她氣運後,積年累月間,大家會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並不詫異她和宋錦瑟的變化。

  但如今就不一樣了。

  宋錦瑟無故變醜,她心知肚明,心虛的很,怎麽敢去說她和宋窈的矛盾。

  更何況,宋窈看向禦花園內。

  王侯將相子女纏繞承歡膝下,夫人們打著羽扇互相調笑不動聲色的誇讚自家兒郎。

  宋窈死前就曾清晰的意識到,她同這些人不一樣,她並沒有位高權重替她撐腰的長輩,所以她忍了一輩子,賢良淑德,成人之美,為數不多喜愛的寶貝也要故作不在意拱手讓人,她活的小心翼翼,拚了命的討好夫家隻因三哥死後她娘家無人身無靠山不敢輕易放肆。

  所以她活到最後一刻都在懂事,一種懦弱無力又失去自我,為了討好別人衍生出來的懂事。

  可如今,她再也不願忍了。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她與大伯和大伯母針尖對麥芒,她說服父親分家就是。

  ——

  另一邊。

  丁香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宋錦瑟,“小——”

  “啪——”宋錦瑟一巴掌甩在丁香的臉上,“沒用的東西!連我都護不住,但凡嬤嬤還在我絕不可能受這委屈!當初死的怎麽不是你這個廢物!”

  她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氣。

  丁香捂著被扇腫的臉,眼眶唰一下就紅了,慌慌張張地跪在地上,“小姐恕罪,小姐恕罪!都是奴婢不好。您要打要罰,別髒了您的手!”

  宋錦瑟還欲動手出去,冷不防聽見不遠處有宮女的談論和腳步聲,嚇了一跳,隱忍不發道,“你先起來。”

  丁香哽咽著起身,連忙去扶主子,“小姐,奴婢帶您去景和宮吧,您去找貴妃娘娘,讓她給您撐腰。”

  “不成!”宋錦瑟死死捂著自己的麵紗。

  她不能去景和宮。

  她自幼就意識到,沒人喜歡她這張臉——就像在她失足落水的那晚,她母親抱著眉眼精致的宋窈,哄了小姑娘一夜,她將宋窈誤認為是自己的孩子。

  還有父親,幼時父親也曾抱著宋窈,將她舉在肩膀上,背著二叔三叔,拿糖葫蘆哄她,“叫大伯!大伯!今晚跟大伯去大房玩,以後大伯每天給你買十個糖葫蘆,能騎好多次大馬行不!”

  以及將她按在水池裏試圖淹死她的親弟弟。

  她知道爹娘生了一副好的相貌,全家隻有她其貌不揚。所以這些人並不真心親近她。

  娘厭惡她的平庸,父親更喜愛聰明的孩子,弟弟自幼會動時就哭嚎著打她。

  所以她無比怨恨自己生出了這樣平庸的臉,平庸的腦子。

  而就在剛才,她瞧著宋窈的臉,和她娘一樣是圓圓的杏眼,眉眼間的神韻像了十足十。

  一種莫大的恐慌將她包裹。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是——她感覺她不能讓母親見到自己這個樣子。

  當務之急,是阻止宋窈折桂,通過打壓宋窈,搶回氣運。

  對!宋錦瑟勸誡自己,“穩住,一定要穩住。還有機會翻盤的。”

  上次考校,宋窈的成績就不如她,這次定也是如此。

  “我們回去,去禦花園參加考校。”

  ——

  品茶宴共有四十多個少年少女參加考校比拚,必須要答對一道最簡單的題,才能正兒八經的參加比試。

  這道題或是燈謎,或是對聯,亦或者是策論算數。

  被雕刻在竹簽上,眾人隨機抽取,難易程度不等。

  宋窈伸手取出竹簽。

  不知何時,那些還在說話調笑的少年人們都將驚豔的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誰?”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長安城何時有這樣一位姑娘,竟長得比宋五姑娘都要驚豔?”

  “宋五姑娘哪配和她比啊,那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娘,我的姻緣珠呢娘!!!她俘獲了我的姻緣珠!我要三書六聘娶她娘,我就要她,快想想辦法啊娘!爹!”

  四麵八方傳來嘈雜的聲音,少年們在乞巧節裏,一顆心跳動著,熾熱又鮮活。

  就連一圈的貴女也暗暗驚奇道,“不知是哪家千金,瞧著竟有幾分眼熟,倒是可以交好。”

  比起她們眼底的豔羨,最平淡的反倒是宋窈。

  上輩子她被宋錦瑟坑害,來了品茶宴,和宋錦瑟一般,抽到了最難的燈謎。

  宋錦瑟稍稍思索就有答案,而她明明感覺自己能說出來,最後卻連最初的答題都沒過,站在人群中央,接受著四麵八方傳來的嘲諷笑意。

  葉母的不屑,葉子辰的嘲諷,以及同窗的鄙夷。

  可如今再站在這處。

  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氣運,心態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木簽上的字跡清晰映入眼簾。

  請對——“煙鎖池塘柳”。

  這樣的試題,與她上一世抽到的燈謎大不相同,卻同樣是千古難題。

  然而,宋窈此刻的思緒卻異常的清晰。

  她感受不到禁錮她思緒的東西,也沒有一股子無力慌張的感覺。

  她看見上一個姑娘作答結束,將木簽呈遞給考官。

  考官看見木簽上的試題,連連搖頭,有些遺憾的看向宋窈。

  要知道,這個對聯,至今無人對上。

  原本這對聯不該出現在這裏,不知道是哪位刁難小輩,刻了這樣的試題。

  這姑娘,空有一身美貌,注定了今日不是她揚名立萬的機會。

  想著,他拿起木簽,朗聲讀道:“宋六小姐宋窈,對對子,煙鎖池塘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