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隻是他沒有心思來研究這個少年到底還有什麽其他神秘的地方,腦海裏隻是閃過一絲奇異之後,他的心弦就吊了起來,長生說的不清不楚,他不知道相思到底病到了什麽地步,要這個驕傲的少年會來尋他出麵相助,沁涼的車廂內,他的背上卻出了一層冷汗。

  車子很快開到了相思所住的那家醫院,說是醫院,其實也不過是一家小有規模的私人診所,一棟四層小樓,一樓是急診,二樓是病房,因為天氣太熱,生病的人很多,二樓的病房裏幾乎每間都盡可能的撐著折疊床塞了十幾個病人。

  剛到二樓還未走進病房,何以桀已經出了一身的大汗,走廊裏亂哄哄的,混雜著奇奇怪怪的味道,有人就在走廊的長椅上躺著輸液,也有陪護的家屬幹脆就在地上攤了席子睡在那裏,護.士醫生滿頭大汗的跑來跑去,還伴隨著嬰兒小孩的哭鬧以及因為病痛而發出的痛苦的呻.吟,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長生從人群中靈活的擠來擠去,何以桀左躲右閃,還要小心腳下不要踩到人,越往前走,他就越煩躁,到後來,一雙眉毛就死死的擰在了一起,臉也陰沉的嚇人。

  這是什麽鬼地方!別說是病人,就是正常人待在這裏都要生病!

  他必須立刻把相思帶走,他現在沒辦法去考慮會有什麽後果,也沒有辦法顧及杜家和杜芳芳,他隻知道,他不能讓相思待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必須得把她領走!

  長生領著他大汗淋漓的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才停下來,何以桀推開擠成一團的人群走過去,站在病房門外的時候,他卻忽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足足站了半分鍾,他才在長生一個勁兒瞧他的目光下,低著頭走了過去……

  這間病房就和那邊的幾間一樣,塞滿了人,病床之間還放著小折疊床,地下也鋪著席子,房間裏沒有空調,隻有幾台大風扇,呼啦呼啦的吹著,空氣裏的藥味和汗味還有其他不知名的味道混雜在一起,隻讓人作嘔,窗子大開著,卻還是氣悶無比,何以桀剛一走進來就覺得頭暈胸悶,他強打了精神跟上長生:“怎麽住在這種地方?”

  長生看他一眼,嘲諷的冷笑了一下:“這裏就這一家醫院,要去再好點的正規醫院,離家遠不說,住院費太貴了!思思不肯去。”

  何以桀腳步一頓,心就揪扯著疼了起來,他上次見她,怎麽就沒想到她過的很差,怎麽就沒想到暗中幫幫她?若不是她現在病了,長生走投無路,他恐怕還不可能知道相思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他以為給了她銀行卡,她就不用擔心衣食住行,卻忽略了相思是什麽樣的脾性,她那樣堅強而又倔強,骨子裏還帶著千金小姐的清高和孤傲,她既然決定離開他,就絕不會再用他一分錢。

  “思思在哪裏。”何以桀聲音低了下來,房間裏有點吵,匯集著各種各樣的方言交談的聲音,相思住的這一片是城中村,基本上都是各地來打工的人才會在這裏租房子,所以就魚龍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

  他一走進來,就有很多人.大膽的上下打量他,然後嘰嘰咕咕用方言說著什麽,又狐疑的看他,何以桀充耳不聞,又跟著長生繞過幾張床,拐進裏麵的套間,他這才發現,這病房以前可能是民居改造的,所以裏麵還有幾個小套間,而思思就在最近的那一間套間裏,裏麵擺了四五張床,隻比外麵稍微的寬鬆了一點,長生徑直走到最裏麵的一張小床邊,何以桀呼吸都要停滯了,他眼前一片一片的恍惚,忽然之間不敢再走過去……

  思思會是什麽樣子?他不敢想,不敢過去看,他活了三十多年,從未有哪一刻像是現在這樣消沉,他惶惑不安的站在那裏,直到在嘈雜的人聲中,聽到一聲熟悉的斷續的低呼,他陡地清醒了過來,疾步繞過那床位走到了長生的身邊,然後,看到了躺在那裏臉色通紅的相思。

  她沒有醒來,好似隻是做了噩夢,在夢中發出的柔弱聲音,他握著床圍的手指一下子捏緊,鼓出青色的筋脈,太陽穴那裏似被人生生的釘進去了一枚釘子,攪動著疼,她又瘦了,臉頰完全塌陷下去,雙腮凹陷,臉色蠟黃中又透著異樣的緋紅,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她身上隻是搭了一條薄薄的毯子,可那毯子下,幾乎沒有了起伏。

  他隻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縮在了一起,雙.腿都在打顫,若不是扶著床欄,他幾乎要站不住,長生在一邊看著他,他抱著雙臂,眼眸裏流出幾分冷嘲,清秀如水墨畫一般的容顏上卻帶著淡淡的感傷。

  “到底是怎麽了……”何以桀不知道自己怎麽發出來的聲音,他彎腰在她床邊坐了下來,骨瘦如柴的手上還紮著點滴管,她的血管很細,就算是現在瘦的手上沒肉了,那青青的脈絡還是細的讓人心疼,針紮下去的地方微微鼓了一個小包,點滴開的很慢,但她好像還是有些承不住。

  長生的聲音緩緩慢慢響起,像是月下叮咚作響的小泉:“能怎麽,天氣太熱就生病了,高燒七八天了,反反複複的,就是不見好,又沒錢轉院,要不然,你以為我會去找你……”

  何以桀被他說的怔住,好半天,他才低低的開口:“醫生怎麽說?”

  長生轉過身去,修長的手指在窗玻璃上一下一下的劃著,片刻之後,他終究還是做了決定:“你幫幫她吧,轉個好點的醫院。”

  何以桀一怔,眼底卻是有了點點璀璨的光芒:“你,你當真這樣想?”

  長生斜了眼睛看他:“我還沒有自私到,拿她的性命來做籌碼。”

  何以桀一時有些汗顏,但轉瞬他就斂了神色說道:“你放心,我立刻就讓人去辦,隻是……”

  “隻是我想送她到臨市去,在這邊,有些事情不方便。”

  “怎麽不方便?”長生眉毛就吊了起來,冷笑一聲:“我倒是忘了,就是不方便的很,有家有室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生病忙前忙後……”

  “是我對不起她。”何以桀任他在一邊冷嘲熱諷,他隻是低眉垂目,輕輕握住了相思的手,輸液的緣故,她的手都是冷的,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冰涼的指尖暖在手裏,目光膠著在她的臉上,怎樣都挪不開。

  長生站在一邊望著這一幕,午後的烈陽從窗子裏透進來,窗外的蟬鳴一聲一聲不斷,熱浪讓人焦躁不安口幹舌燥,他的眼眸裏看到那兩個人,一個嬌.小可憐,一個成熟內斂,猛一看會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再一看,卻隻覺得這畫麵和.諧的很。

  他轉過身去,布衣遮不住他一身清秀的氣質,夏日的烈陽也沒有將他曬黑,他就像是青翠的一杆竹子立在那裏,看一眼,似乎就是滿心的沁涼,長生低低的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像是細微的風一樣悄悄走了出去。

  何以桀一隻手握住相思的手,另一隻手卻是不時的拿手帕給她擦汗,她一邊輸液,一邊溫度卻還有向上漲的趨勢,何以桀心急如焚,方才給趙秘書打了電話要他妥善安排,不知道還要多久,他恨不得立刻就帶相思離開這裏……

  心中想著握住她手的力道忽然加大了一分,她忽然動了動,兩條細長的眉毛就輕輕皺了起來,嘴唇在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卻咬緊了牙關說不出話來……

  房間裏亂糟糟的,不時就有人出出進進個不停,夾雜著大聲說話吵鬧的聲音,她睡的不安穩,身子來回的翻騰了兩次,忽然就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

  何以桀一喜,正欲開口,卻忽然聽到一個護.士闖進來尖著嗓子喊;“李翠蘭,打完點滴沒有?輪到你去三樓做人流了……”

  一個年輕的女孩兒應了一聲,踢踢拉拉的出去了,相思卻忽然全身發抖起來,她臉色變的煞白,冷汗直往下冒,何以桀嚇的心都擰在了一起,他慌忙傾身過去握住她的肩柔柔叫她名字:“思思,思思別怕,我在,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