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他站在那裏動都不能動,隻是看著跪在那裏的小小身影,她的哭泣為什麽那樣哀傷,聽的他的心似乎都要跟著顫抖了。

  他想要彎下腰將她抱起來,手指伸縮了幾次卻還是硬生生的忍住。

  他和她早已離婚了,在五年前那樣大雪紛飛的一天,他殘忍的將她從自己的生命中驅逐。

  而今,他該用什麽樣的姿態麵對她?

  “靜知……”許久,他才聽到自己幾不可聞的叫她的名字,嗓子裏像是塞了棉花,啞啞的難受。

  她的哭聲漸漸的低落了,再漸漸的,他看到她擦了眼淚,又仔細的將傅正則的墓碑擦了一遍,才緩緩的站起來。

  跪的久了,她的雙.腿有些發麻,快站起來的時候不由得踉蹌了一下,孟紹霆慌忙伸手去扶,靜知雖站立不穩,卻還是勉強的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看到她向一邊走了幾步,和他拉開一段距離站定,他胸口裏驟然的一酸,恍惚之間想到婚後那一段歲月,纏.綿之時她羞怯嫵媚的模樣,在他的懷中幸福而又甜美的笑臉……

  歲月總是這樣無情,曾經有過那樣親.密的兩個人,竟是也會有現在這樣形同陌路的時刻。

  “靜知……我一直都不知道,爸爸去世了……”

  他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潛意識中的為自己辯解,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他跑去質問她以後,立刻就帶著曼君出國了,五年的時間裏,沒人對他提起傅家的事情,他一直都認為,他們家給了她這麽大一筆錢,她會過的很好,更何況,他雖然對她無情,但是她對他卻也不過如此,一個孩子換了五百萬,徹底的抹去了他對她僅有的愧疚和抱歉。

  但是,他竟是不知道,傅正則早已死了,傅家早已煙消雲散,這世上,向來是人走茶涼,又有誰記得那個曾經煊赫的百年大家呢?

  他雖然那時候對靜知沒有好感,但是對傅正則卻是很尊重的,他是真正的儒商,儒雅溫和,風度翩翩,但是書香世家出身的商人,總是比不過他們這些鼎盛不足三代的暴發戶有手段,所以,他的敗,他孟紹霆很惋惜,卻也心知是在情理之中。

  他的死訊他極其的震驚,一直都知道靜知和傅正則的關係最好,所以在洛杉磯的時候,他一聽到傅正則在五年前去世時,他腦海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傅靜知那時候是怎麽挺過來的?

  而此刻,五年後再見到她,見到她聖誕節那一天的冷靜和疏離,見到她今日在爸爸的墓地像是孩子一樣放聲大哭,他竟是忍不住的開始心疼。

  時已過五年,她還是這般的痛苦,而五年前那個大雪天,她該是怎樣的絕望?

  她是傅家的私生女,唯一的依靠就是傅正則,傅正則死了,她的日子一定過的極艱難!更何況,傅家剩下的四個女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她們在法國依舊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由此可以推斷,當年傅正則去世的時候,那些人根本就是把傅家的產業席卷一空,什麽都沒給傅靜知留下!

  他忽地記起大哥那一天給他說的話,說她在工地上做小工……孟紹霆隻覺得太陽穴裏像是冷不丁的被人鑿進去了一根鐵釘,生疼難忍。

  靜知聽到他的話,真的很想質問他,但心裏有一個聲音卻在冷靜的告訴她,真的真的沒有必要了。

  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時間再也回不去五年前,她的爸爸也再不會睜開眼疼寵的叫她的名字,靜園無法再重新變回原來的模樣,媽媽也沒有可能回複那個美麗優雅的形象,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注定,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謝謝您來看我爸爸,他在天之靈,一定也會感到欣慰,孟先生,我想和爸爸單獨待一會兒,您請回吧。”

  知知背對著他,哭過的聲音帶著嘶啞,卻是鎮定而又平和。

  孟紹霆聽不得她一口一個您,一個一個孟先生,他幾步過去,想走近她,她卻已經又向前走了幾步,距離依舊是那麽遠,不過分的遙遠,卻又帶著明顯的拒絕。

  雪,下的更大了,像是漫天扯.開的棉絮無邊無際。

  她的一頭長發很快披了一層雪,黑色的大衣上也落滿了白,孟紹霆怔仲的站在她的身後,隔著紛揚的大雪望著她單薄的背影。

  比印象中的,更瘦了。

  他無法控製的心酸,不管當年到底怎樣,是他虧欠了她,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靜知,有沒有我可以幫助你的?”他放低了聲音詢問,卻見她的脊背陡地挺直,他的心髒一下子縮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狹長的雙眸中失了一貫的陰沉和冷靜,帶了隱約的期盼。

  她緩緩的轉過了身,臉色雪白如紙,而那一雙眼眸,記憶中不是很美麗卻幹淨清透的眼眸,越發的黑亮。

  她看著他,小巧的唇蒼白的抿緊,纖細的手指在口袋裏一根一根的捏緊,才勉強的控製住她即將爆發的憤怒。

  她厭惡他現在一副救世主的神情,她厭惡他現在擺出來一副想要補償她的表情,她厭惡他的出現,厭惡和孟家有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