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他隻覺得自己的頭皮忽然一陣的發麻,腦子裏轟然一聲響後,什麽都聽不到了,他滿眼都是這四個字,滿腦子都是這四個字,他就那樣盯著那一個小小的布條看,動也不能動。

  原來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這五年來,從未離開過他。

  怨不得,五年的時光,他也沒有能夠忘掉她,怨不得,五年的時光裏他身邊有了疼寵的未婚妻,卻還是會在黑夜裏夢到她。

  怨不得,他看不得和她有關的一切,隻因為那些東西都會刺中他的痛穴,揭開他的真心,他不想麵對的真心。

  原來,她嫁給他的時候,就把自己的人和心一起給了他,離婚的時候,她的人離開了,她的心,卻跟著他飛到了大洋彼岸。

  孟紹霆幾乎可以想到,靜知在她生日的那一天買了這一件羊毛衫預備送給她時,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可是那一晚,他隨手丟了不值錢的生日禮物就去了從雲那裏。

  他在美.人窟裏翻雲覆雨,她在冷冰冰的房間裏孤枕難眠。

  繡上他們名字的時候,她心裏在想什麽?是不是認為,她的名字和他的永遠在一起,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和他也就能長相廝守一輩子?

  所有的回憶像是潮水一般洶湧而至,在宴會上.她裝醉誘.惑他的時候,在他們第一次歡愛的時候,她撲在他背上毫不猶豫救他的時候,她在海南快要死掉的時候,她笑吟吟的看著傅靜言和他眉來眼去的時候,在咖啡廳裏她羞怯的向他告白的時候,在分開前的最後一個星期,她承歡在他的身下,惶惑的詢問他,喜不喜歡她的時候……

  在最後那一夜,漫天的飛雪中她一個人在小泉那裏堆雪人,在雪地上寫了大大的一行字,她孤零零的來,孤零零的去,她落了淚簽了離婚協議,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孟家的時候……

  最疼她的父親離開她,死生不得相見,最疼愛的妹妹背叛她,多麽致命的一擊。

  在分開的那麽多個日.日夜夜裏,她可得一日的安睡?

  縱然恨她自作主張墮掉了他們的孩子,縱然恨她貪圖錢財,可是那些微薄的恨意,竟然在五年的時光裏沒有侵蝕他的心,反而是他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永恒的被他銘記。

  原來他早已把她記在了心裏。

  孟紹霆緩緩的蹲下來拾起那一個小小的布條放在掌心,黑線也洗的有些發白了,那字跡一如當初。

  隻是他和她,早就已經錯過在了漫長的時間洪流中。

  “這是被縫在衣服裏麵的標簽上的,我今天早晨,發現的。”曼君忽然輕輕的開口,她的眼淚止住了,有些哀傷卻還是努力的微笑著:“這是傅靜知縫上去的對不對?”

  “是,這衣服,也是她唯一送我的東西。”孟紹霆的嗓子有些灼燒的疼,他收攏五指,將那一方小小的布條攥在掌心,許久,就在曼君以為他不打算再開口的時候,他終究還是長籲一口氣,轉過身,低了頭:“曼君,快收拾東西吧。”

  “我……還要跟你回去嗎?”曼君有些驚駭的望住他,她看他方才的反應,心早已是涼了的,她以為自己沒有必要再跟他回去了,孰知,她竟還有機會留在他身邊?她今天早晨看到縫在衣服上的布條,方知道這是傅靜知送他的,這些年他一直不肯丟棄,最愛穿的一件羊毛衫就是這一件,她早晨看著這衣服在想,如果她偷偷的丟掉,再買來一件一樣的,他如果沒有發現一如既往的穿那件新的,那就說明他根本就不在乎,可是……

  “為什麽不回去?”孟紹霆覺得自己的聲音和身.體都有些僵硬,他撫一撫曼君的頭發;“你是我的未婚妻,馬上就是我的妻子了,我怎麽會丟下你?”

  曼君的眼淚突地湧了出來,她傻傻的看著他:“那……那個……”

  “都已經過去了。”孟紹霆揩了她的淚,垂了眼眸,長睫在他臉上投下大片的陰影,曼君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了。

  “就算是,曾經真的發生了什麽,也已經都是過去式了,我的現在是你,曼君,不要多想了,去收拾你的東西吧,我們快要出發了。”

  曼君並沒有多問,也不再多說什麽,她看起來傻乎乎的,其實,更多的時候她知道,傻一點,裝作糊塗一點,反而比看的透徹而又清楚更容易得到幸福。

  飛機在天幕上滑過長長的一道痕跡,經久不散。

  而那座城市,那個人,已經別了五年。

  他似乎是一直在被動的等待著,等待著別人給他一個光明正大回去的理由。

  輕輕的嚼口香糖緩解了耳鳴的症狀,曼君蓋著毯子睡著了,他伸手將她露出來的手臂放進毯子裏,她睡夢中向他的懷裏偎去。

  孟紹霆望著曼君沉睡的容顏,心中卻像是壓了厚厚的大石,喘.息一下,都覺得那樣困難。

  從洛杉磯到中國,隻需十二個小時的行程。

  十二小時的路,他卻整整的走了五年。

  孟紹霆在心裏想,他在期盼什麽呢,又在害怕什麽呢?一切,都在那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