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2、3更】
  在座的太太們本來對這個在國外小有名氣的製香新秀都還有些期待, 沒想到就她一個人遲到這麽久。

  不由得笑容都尷尬了點。

  而且她實在是……和她們想象中差得有點遠。

  來這兒的其他人簡潔,大方,低調利落中透出莊重的質感, 顯出了對第一次拜訪霍宅的禮貌和重視。

  而這位製香新秀,一身蓬蓬的白裙,背著小女孩喜歡的毛絨動物包, 皮鞋邊還冒出蕾絲的襪邊來。

  說完話就自顧自地拉開包包拿出幾個粉紅兔子小袋子,挨個放在其他人麵前, 最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陽光燦爛地說:“大家不要客氣, 請吃呀!”

  有個貴婦帶著尷尬的笑容,垂下眼看著麵前桌上粉嫩的小袋子,深吸一口氣別過了頭。

  女孩打開袋子捧起餅幹細細碎碎地啃著, 像倉鼠一樣,可愛得讓人心肝發顫。——這是原書裏的描寫。

  而正在實實在在麵對著這一切的沈雲棠, 她隻想把寫這書的人打到腦子發顫。

  她微笑道:“溫小姐, 你能離我Erman Scervin的裙子遠一點嗎?”

  正好挑到了她身旁位置的溫妍妍愣了愣, 小鹿似的眼睛睜圓。

  其他人:“嘶——”

  不愧是聽說讓霍總都懼內的女人,果然很剛。

  這位小太陽般的女主愣了愣,眼眸中流露出傷心,放下餅幹,小心地看向了身旁的這個人。

  她有一點委屈, 還有一些堅強,說:“姐姐, 我得罪你了嗎?大家都是人,為什麽要用身上衣服的價格來衡量值不值得相處呢?”

  沈雲棠溫和地等她說完,才和善地道:“別想太多, 隻是你吃的渣掉到我裙子上了。”

  “……”

  在場寂靜了一秒。

  那個剛剛別過頭去的貴婦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再看過去時她又表情端莊,無事發生。

  溫妍妍神情一滯,麵色紅一陣白一陣的,最後難堪地低下頭,小心地伸手去拍身旁這個人的裙子。

  “對不起對不起,我可以幫你洗掉。”

  沈雲棠的笑消失了:“拿開。”

  溫妍妍猛地一頓。

  她錯愕地抬起頭來,隻見這位脾氣極差的女士抽出一張手巾,優雅地在裙子上拍了拍,隨手繞成一團扔進回收手巾的金屬箱裏,好像就這麽無視了她,繼續和其他人討論起育兒經來。

  那些人都附和她,沒有一個願意幫她結尾。

  溫妍妍委屈地沉默了好久,覺得自己被晾在一旁丟臉極了,雲哥哥說得對,這個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奢靡圈子果然不能容忍外人插進,哪怕再優秀也一樣。

  可是她執意要放下國外的前途回來,就是為了找到多年前那個救了她的好人,那個大哥哥。

  想到那張俊美溫柔的臉龐,溫妍妍的心中就又充滿了勇氣。

  加油溫妍妍!你可以打進她們的圈子的!用你製的香水精油征服她們!

  剛剛還垂頭喪氣的溫妍妍眼睛亮了起來,好像找到了什麽機竅。

  而這一切,隻有霍溪淮發現。

  若說在場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霍溪淮。

  他是認識這個人的,就在前世沈雲棠和霍聿言離婚之後。

  霍聿言帶著這個人來醫院看他,說她是一個很陽光很開朗的人,說不定可以幫助他走出陰影。

  他仍然記得這個叫溫妍妍的人看著哥哥背影時眷戀愛慕不舍的樣子。

  於是從此,這個人每天都會過來,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行為開導他。

  他前世一直很……反感溫妍妍。

  她把人的痛苦,看得太輕鬆了。

  總是說著一些假大空的話,好像任何苦難都不值一提,隻要遇上她就能輕輕鬆鬆化解。

  她高高在上地想要拯救他這個“不正常的人”。

  甚至有一次騙了他去海邊的公路上騎小摩托,把他按在後座,在大路上S型前進,還要傾著車身壓路麵,一邊開一邊歡快地大叫著:“霍溪淮!刺激嗎!有沒有找到活著的意義?”

  活著的意義沒找到,他倒是好幾次覺得自己快死了。

  那個時候霍溪淮已經很虛弱,根本無力反抗她,隻能任由她把自己當成一個試驗她能量的玩具一樣對待。

  溫妍妍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和第一個人格的沈雲棠一樣可怕。

  ……甚至更甚。

  明目張膽故意的惡,和以好心為由讓人沒有立場拒絕的惡,他不知道哪個更讓人絕望。

  溫妍妍終於找到了打入這個陌生圈子的方法,正要打開小包包翻自己的寶貝,卻發現對麵的男生一直用一種沉默而陰冷的目光打量著她。

  發現她看過來,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那視線冰涼得好像死過一回一樣。

  她有點不自在,但出於習慣,還是回了他一個甜甜的、明媚友善的笑容。

  雲哥哥說過她的笑容最好看了,能融化人心裏的冰,讓不喜歡她的人都喜歡起她來。

  可她笑完卻發現那個男生的眼神更冰涼了,甚至顯出一種讓人驚悚的岑寂。

  溫妍妍有點害怕,強迫自己移開了目光,認真聽著貴婦們的話,試圖找個缺口插進去,把自己的香水推出來。

  而霍溪淮想著,又來了。

  她那笑容一出現,往往就緊跟著能夠摧毀他精神的奇思妙想。

  他忽的站起來,呼吸有點發顫。沈雲棠抬頭看了他一眼,霍溪淮勉強鎮定下來,小聲道:“我失陪一下。”

  沈雲棠示意他去。

  而後,桌上有人客氣了一句:“沈小姐花園裏是什麽花為主?這香味好聞。”

  沈雲棠剛要開口,就聽到身邊一個聲音忙不迭地搶答道:“是洋晚香玉,又叫小蒼蘭,很多香水裏都喜歡用這個,好養活又花期長,很受人喜歡。對吧?”

  溫妍妍答完就甜甜地笑了。她一遇到專業上的事就會非常自信,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沈雲棠,期待她的誇獎。她遇到過好多次這樣的事,那些愛種花的人發現她對花草香水如數家珍,都會對她另眼相待,說不定這位不好相處的沈小姐也會對她洗去偏見。

  剛剛才熱鬧起來的長桌又安靜了,大家麵麵相覷,一時失語。

  這下把沈雲棠也整不會了。

  她含在舌尖的話停頓了頓,最後還是帶著古怪的憐憫流了出來。

  “不是,是蚊香。花還沒種。”

  太太們:“……噗。”

  看著溫妍妍表情卡住,逐漸變得驚愕難堪的精彩臉色,她們甚至忍不住得抬手掩住嘴角越來越藏不住的取笑。

  她一個做香水的,連蚊香和小蒼蘭都分不出來,還製香新秀呢,笑死人了。

  被打臉之後的溫妍妍明顯變得無措起來,過了會兒,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從小包包裏拿出她帶的樣品來,緊張地道:“對、對不起,我一時緊張說錯了,用這個給您賠罪。”

  說著她把小瓶子放到桌上擰開,讓香味飄出來,還在手腕上滴了一滴給沈雲棠聞。

  “這個是我新做的一款香水,師父特別喜歡,說要幫我遞交給查爾斯大師評判,有可能會出現在下個月的品香會上,先送給您試用一下。”

  本來貴婦們在她開口之前,還對她說完要送人還大喇喇把香水滴到自己手上的行為感到無語,轉頭聽到她有可能會出現在品香會上,臉色就變了。

  能參加查爾斯家族品香會的香水和不能參加的香水,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身價地位。

  到時候要是得到了查爾斯大師的稱讚,一躍成為被名流珍藏的名香都說不定。

  大家看著這瓶已經被打開的香水,目光就從輕蔑不耐變得眼熱了起來,恨不得這瓶香水是送給自己的,對溫妍妍的奇葩行徑也稍稍原諒了些許。

  有才嘛,有才的人總是能被允許有一點毛病的。

  而被她們羨慕眼熱的沈雲棠……

  一個抬頭打量去的人愣了愣,有點狐疑。

  她怎麽好像完全不激動?甚至還……意興闌珊?

  沈雲棠托著下頜點了點頭,手指輕敲著臉頰,依舊一副聽她說的表情,等她說完了,才開始微笑。

  如果霍聿言在這裏,看到這個表情就知道她要放大招了,立馬消聲。

  但溫妍妍不知道。她不僅不知道,甚至還更加熱情地介紹了起來,硬生生把這個聚會開成了她的展銷會。

  “它的尾調綿長悠遠,餘味……”

  “溫小姐。”沈雲棠打斷了她。

  溫妍妍停下來,意猶未盡地看著她。

  這位沈小姐撚了撚指節,微笑道:“我不用別人用過的香水。”

  在溫妍妍逐漸從怔愣變得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沈雲棠收了笑容,麵無表情地繼續道:“以及,我允許你□□的話了嗎?”

  她本來還想見識一下這個原女主到底多大能耐,滿足一下好奇心,沒想到就是個古早台偶女主,除了天天喊加油別的都不會幹那種。

  掃興,太掃興了。

  現場靜了片刻,都被她的突然發難嚇到了。

  溫妍妍被她毫不留情的質問擠兌得說不出話,眼眶開始通紅。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淚落下來,那是她自尊被踩在腳底的聲音。

  她咬著嘴唇無聲地顫抖了半晌,最終轉身跑出了花園。

  長桌上又是一陣麵麵相覷的安靜。

  沈雲棠對管家道:“看著她,別讓她亂跑,我的家具很貴的。”

  管家仿佛已經對這種場麵習以為常,麻利地點頭追了上去。

  其他人靜了靜,更加肅穆了。

  ……果然不愧是讓霍總懼內的女人,好剛!

  還好她們沒有得罪過她!

  隻不過那瓶她不要的香水還是有不少人眼饞,半晌,終於還是有勇士第一個開了口,小心翼翼道:“沈小姐,你不想要這個香水嗎?”

  她猶豫地補充道:“這可是可能會上查爾斯家族品香會的香啊。”

  沈雲棠麵無表情:“是什麽好東西嗎?”

  那人:“……”

  這還不是好東西?那眼光也太高了吧,真的不是因為她不喜歡溫妍妍才不想要的嗎?

  但既然沈雲棠不喜歡,那她就有機會拿到手了。

  這位貴婦討好地笑了笑,道:“我特別喜歡這個味道,沈小姐要是不喜歡的話,願意割愛給我嗎?”

  這下也有人反應過來了,趕緊道:“啊,沈小姐,我也願意幫你收下!”

  “我也是,我也是,我帶了一款新出的香水來,可以和沈小姐交換!”

  沈雲棠的目光有點一言難盡,她確實嫌棄這個品質的香水,這還不如前幾天管家給她找的那幾個普普通通的樣品,雖然平平無奇但也無功無過。這瓶香水裏是有明顯的缺陷的。

  但既然她們這麽想要,沈雲棠也樂得有人處理,撒手不管了:“你們誰愛要誰帶走吧。”

  幾個貴婦麵露驚喜,互相之間開始討價還價起來。

  最後帶走香水的那個太太十分心滿意足,還給沈雲棠留下了一張套卡感謝。

  “我們家是開民航公司的,沈小姐以後如果想乘坐我們家的航班,全都無上限免費升艙。”

  雖然這個香水現在不一定值這個價值,但萬一以後升值了呢?拿她手裏多得是的東西做個人情又不虧。

  白來的東西,沈雲棠就坦蕩地接受了。

  其他想要的人隻能可惜又肉痛地看著那瓶香水被她小心地收起來。

  臨走之前,這位太太還拖了步,私下對沈雲棠道:“沈小姐,我有個朋友對種花也很感興趣,不過她不怎麽和人交往,所以沒有來。如果你有這個心思的話,我回頭就引薦她和你認識,你們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

  貴婦頓了頓,繼續說,“哦,對了,她就是前些年退圈嫁人的天後顧嵐,你應該聽說過她。”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沈雲棠確實有點驚訝。

  她倒是的確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不是因為她是什麽退圈天後,而是因為霍聿言的狐朋狗友說沈雲荷長得像她。

  沈雲棠麵上沒什麽波動地點了點頭:“好。”

  貴婦感歎了一句:“她也是太癡心了,要是她當年沒有聽她老公的話退圈,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現在那些打著她的名頭出道的都走紅了……”

  像是察覺到自己失語了,她急忙停下來,換上笑臉道:“先告辭了,沈小姐留步。”

  送走這群客人之後,沈雲棠才想起溫妍妍還留在霍宅裏沒走,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溫妍妍一離開花園就察覺自己失態了。

  這次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她從沒被人這麽不客氣地說過,一下子委屈湧上心頭,什麽後果也沒想就逃離了現場。

  可等她跑出去之後才發現,這是在別人家裏。

  沒辦法,現在回去更是丟人,溫妍妍隻好到處尋找衛生間洗一下臉,到時候還可以說自己隻是去上衛生間了。

  雖然自欺欺人,可也比欺都不欺的丟人好。

  她很快找到了一個洗手間,拉開門就走了進去。

  也不知道她怎麽就這麽手巧,偏偏就遇到了剛才那個陰森森的男生在裏麵。

  霍溪淮本來正捧著水往臉上撲,極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要被前世的情緒影響。

  他撐著洗手台,用力地大口呼吸著,努力平緩心跳。

  好不容易緩下來了,身後的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人冒冒失失地跑進來。

  霍溪淮從水流中抬起頭,濕漉漉地看見了走進來的溫妍妍。

  撐著台麵的手驀然攥緊了。

  水珠無聲地往下滴著,他的皮膚本就白,這下更加蒼白,隻有眼下還有因為缺氧而憋出的紅暈。

  他就這麽停下來了,透過鏡子,一聲不吭地看著溫妍妍。

  溫妍妍一愣,有些害怕地小聲說:“你,你怎麽了?”

  她感覺這個男孩子不太正常,有點嚇人,不禁想到他是不是有什麽精神上的問題,忍不住背抵著門,結結巴巴地說:“我、我隻是來洗個臉。”

  她的大眼睛眨著,猶疑又天真。

  “你是不是……不太好?”

  “那……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

  不知道是她哪個字眼觸發了男生敏感的神經。

  陡然之間,他又露出了那種陰冷到岑寂的眼神,像一匹被扼死之前極力掙紮,但卻知道自己無能為力的幼狼。

  他盯著鏡子裏的人,忽然張口,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你死過嗎?”

  溫妍妍一下子沒能理解,錯愕地看著他。

  那個男生靜靜地看著她,說:“你知道死是什麽樣子嗎?”

  溫妍妍聽懂了,麵上驚懼更甚。

  接著,霍溪淮用一種艱澀的口吻,平靜地說:

  “我,死,過。”

  他真正地經曆過那種劇痛的黑暗,看不到盡頭的折磨。

  比他短暫卻災難的一生還要更苦。

  “就在,你麵前。”

  他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他感覺到求生欲催生的不甘。

  “憑什麽你可以……還笑得出來?”

  霍溪淮問她。

  溫妍妍徹底害怕了,她抵著門,大腦混亂地尖叫了一聲,轉身摔門跑了出去。

  霍溪淮的頭發還滴著水,就這樣靜靜站著。

  他感覺自己早就該爆發這些情緒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到現在才被激發出來。

  將這些情緒一口氣傾倒出來之後,他不知不覺地感到輕鬆了不少。

  好像死死壓在他身上的鐵箍終於鬆了一個角。

  身後的門沒多久又開了,霍溪淮猛然抬眼看去,正要炸起的警惕性在看見來人的一瞬怔了一下,沒防備地偃旗息鼓。

  “這是幹什麽了?”

  沈雲棠奇道,“那位自信大方的溫小姐怎麽尖叫著跑了?”

  她打量了一下,合理推測,“她看見你上衛生間了?”

  霍溪淮:“……”

  沈雲棠輕笑了下,不知道在說誰,“沒想到還挺純情。”

  霍溪淮蒼白的臉上逐漸有了血色。

  “對了,你今天聽前輩教訓的結果怎麽樣,愛上上學了嗎?”

  沈雲棠倚著門,抬起下巴看他時的表情分外驕矜,但奇怪的是,這種驕矜反而不如那些小心翼翼的表情讓人討厭。

  “要是愛上了下學期就上學去,不準告訴我沒愛上。”

  她說道,想趕他出門自己享受人生的念頭如此坦然,甚至都不加遮掩。

  霍溪淮攥緊的手鬆了開來,拿起毛巾擦臉,悶著頭沒應聲。

  “那就當你同意了,完事。”

  沈雲棠抱臂轉身走了,一邊走還一邊嘟囔道,“我可真厲害,這麽快就解決燙手山芋了。”

  霍溪淮:“……”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什麽。

  霍溪淮用了點力,擦幹臉上的水珠。

  很奇怪。

  他似乎本該在剛剛重生回來見到沈雲棠的時候就把這些情緒爆發出來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直到現在才爆發出來。

  他隱隱察覺到,沈雲棠好像總能以意想不到的角度化解他的恐懼和戾氣。

  這太奇怪了。

  霍溪淮心事重重地掛起了毛巾。-

  沈雲棠看見霍溪淮對溫妍妍態度古怪就在想這件事。

  原書裏以後這對兄弟可是會被溫妍妍折服的,難不成第一次見麵就心思不屬了?

  哇,那可真刺激。

  她翹著腿曬太陽,懶洋洋地想道。

  她又從係統那裏翻看了一下原書後麵的內容,越發覺得寫這書的人是個傻壁。

  原書裏,霍溪淮愛上溫妍妍的契機,就是不破不立。

  一開始溫妍妍隻是為了找到自己的恩人才回國,沒想到找到自己的恩人之後卻發現他已經結婚了,沒錯,這個恩人就是霍聿言這個狗東西。

  狗東西發現她開朗活潑熱情善良,並且比霍溪淮大不了幾歲,一時動了想法,請她去陪霍溪淮開解心情,帶他走出人生陰影。

  霍溪淮起初很討厭她,因為他覺得這個人高高在上,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麽一回事,就自顧自想要把他拯救出來。

  這個救贖過程中還讓他受了很多傷害。

  但離奇的是,他最後恨極生愛了。

  沈雲棠停在他十八歲病危那一頁,“不看了,這破劇情真頭疼。”

  但凡再往後翻一頁他就要開始虐戀情深上趕著做男二了。

  她在這頁結尾打了個書簽,丟到了一旁,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有心情把這垃圾原文看完。

  係統小心翼翼道:“沈小姐,你最近好像事業心越來越強了。”

  “有嗎?”

  有啊,係統想說又咽了下去。

  之前可是一看到它出現就罵它狗係統讓它滾的,現在都會主動看原書劇情了。

  沈雲棠拿過玻璃杯吸了一口果汁,完全沒在意狗係統說了什麽話。

  她隻想著趕緊把這家夥送去上學,讓素質教育塑造他的人格,別再被養歪成什麽陰鷙悲慘配角了。

  想起這事來,她拿起手機,劈裏啪啦給霍聿言發了條消息,然後放下,繼續優哉遊哉喝果汁。

  沒半分鍾霍聿言就給她打過來了,聲音急切,甚至有點變調,不太敢置信地發出疑問:“什麽?”

  “上學?”

  “他不上學你上學?”沈雲棠麵無表情地懟他。

  霍聿言啞口無言,他還是不敢相信,快步換了個地方,問道:“他怎麽突然願意上學了?”

  聽著就知道他懷疑是沈雲棠威逼利誘。

  沈雲棠笑了一下,溫柔道:“我掐著脖子逼他的。”

  “……”霍聿言讓自己靜了靜。

  他捏了捏眉心,繼續道:“是普通高中嗎?還是送去私高?”

  “考到哪去哪唄。”

  “他都多久沒上學了,跟不上吧?住校他能接受嗎?每天走校會不會更不適應?”

  沈雲棠“嗯嗯”了一下,“建議霍總為他開一所新學校,家校雙方打配合。”

  “……”

  霍聿言又是深吸了一口氣。

  “我認為我們現在不應該像中年父母為不成器的孩子學業爭執一樣,”霍聿言痛定思痛,憋了一口氣道,“我們應該實地考察。”

  沈雲棠立馬就把電話給他掛了。

  霍聿言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屏:“……”

  他就知道。

  這種涉及花精力掉頭發的事,就隻配他一個人幹。

  過了會兒,霍聿言卻不知不覺鬆開了緊皺的眉。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莫名地笑了一聲,又很快掩住自己的笑意,坐到桌前,正經地翻找起高中的資料來。

  沈雲棠還挺厲害。

  這是他這幾天第二次有這個想法。

  不管強製執行還是用道理感化,她卻是真的讓霍溪淮改變了人生軌跡。

  霍聿言用了三天挑出了一所學校,申請了高三插班入學。學校風氣很好,學風嚴謹,要求是必須在八月底的開學考達到分數線以上二十分,才能考慮錄取,否則就算是捐樓也沒用。

  畢竟是離開學校這麽久的學生,不付出比普通學生更多倍的努力就無法彌補這兩年欠下的債。

  於是霍溪淮就這麽被通知,八月份要去參加開學考試了。

  霍聿言問他需要什麽,霍溪淮沉默。

  好半天,才在沈雲棠不太友善的目光中寫了一個備忘錄出來,包括教材到記題本,水筆到草稿紙。最後他猶豫了猶豫,還是慢吞吞地寫上了他查到的那些化競參考輔導。

  本來還擔心沈雲棠會問他,這些東西是什麽。

  沒想到沈雲棠根本看也懶得看一眼,直接發給霍聿言,把這攤子事扔給了他。

  她是真的不在乎。

  要不是霍聿言答應把花園給她造,她壓根都不會搭理霍溪淮。

  霍溪淮看了看她,低下頭來。

  沈雲棠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他也早該變化了。

  如果重複上一輩子的路,那他極有可能還是會重蹈覆轍。

  霍溪淮不想隻活到十八歲。

  他攥了攥拳。

  他要把前世錯過的化學競賽,再參加一次。

  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棄權了。-

  霍宅那邊有了新目標,每個人都精神一振,為了霍溪淮的學業幹得熱火朝天起來。

  而溫妍妍這邊卻不太順利,甚至稱得上是愁雲慘霧。

  自從那天從霍宅回來後,她就一直驚魂未定,總是想著那個男生陰鬱的眼神,半驚悸得睡不著,入夢了還會被驚醒。

  那個男生太奇怪了,他為什麽會說他是死過的人呢?

  難道他有被害妄想症嗎?

  可他為什麽會盯著自己呢?

  溫妍妍輾轉難眠地想。

  更倒黴的是,這些天雲哥哥和她失聯了,她連想找人傾訴一下,都找不到樹洞。

  溫妍妍歎了口氣,坐起來打開電腦上網。

  她沒什麽朋友,隻有一個雲哥哥能夠無條件地包容她理解她,讓她孤身一人在異國他鄉也能過得富餘安穩,甚至因為她喜歡香水,給她介紹了查爾斯家族的長輩教她製香。

  她很感謝雲哥哥,可是隻把他當哥哥。

  她心裏一直惦記著那個小時候從人販子手裏救過自己的人。

  溫妍妍還記得,那個人很高大,鼻梁上有一點小痣,棱角分明。

  那個時候她才十歲,而那個哥哥已經像個成年人了。

  估計到現在,已經快三十了吧?

  不知道他有沒有戀愛過,有沒有家室。

  不過溫妍妍堅信,她到現在還記得恩人哥哥的長相,一定是代表著他們有未盡的緣分。

  說不定,他一直單身等著她找到。

  所以她這麽努力地打入豪門圈,就是為了發現恩人的蛛絲馬跡,畢竟他看起來家境很好。

  可惜,她的第一步計劃被打碎了。

  溫妍妍刷著網頁,不知不覺就委屈地紅了眼。

  她太想念恩人哥哥了。

  她這輩子的夢想就是嫁給他。

  溫妍妍抹了抹眼淚,繼續堅強地往下看,直到看見了一條一年前的頭版新聞。

  圖上的側臉太過熟悉,熟悉得讓她心頭一跳,急忙點了進去。

  《帝都豪門新一代掌權人霍聿言成婚,新娘竟是……》

  溫妍妍從手指到心髒都發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文字看完的。

  看到最後,她顫抖著點開那張大圖,仔仔細細地放大,觀察每一個細節。

  ……

  沒錯。

  是他。

  是恩人哥哥。

  她想念這麽多年,愛慕這麽多年,當作神明一樣信仰的恩人,已經結婚了。

  新娘到底是誰?是誰嫁給了他?

  為什麽不能再等她一年呢,明明就隻差一年了啊。

  溫妍妍不知不覺眼淚大顆大顆砸下來,強忍著心痛,看到了最後的名字。

  ——霍太太姓沈,叫沈雲棠。

  這個名字讓她如遭雷擊,一下子站起來,打翻了電腦。

  ……沈小姐?

  那天那個,毫不留情地羞辱她的沈小姐?

  她就是恩人哥哥……不,霍聿言先生的妻子嗎?

  溫妍妍一時說不出自己是嫉妒還是心痛,她捂住胸口,感覺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如果說是嫉妒,她會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壞女孩,想要破壞恩人哥哥的家庭。

  可是……

  他應該值得一個更溫柔、更善良、更陽光的妻子來愛他啊。

  溫妍妍捂著臉,不敢相信原來她竟然已經去過恩人的家。

  原來她已經見過了他的妻子,親眼看見有人完成了她十年的夢想,穿著婚紗嫁給了他。

  而這個人,還這樣地傷害過她。

  溫妍妍嗚咽起來。

  她久未有動靜的手機突然在這時響了。

  溫妍妍本不想接,但她忽的看見來電是雲哥哥,連日來的委屈一並爆發,接通了電話,剛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就隱忍地哭了起來。

  那頭的謝雲庭難得的沒開口安慰她。

  哭了半天沒聽到謝雲庭溫柔的嗓音,她更委屈了。

  “雲哥哥……”她抽泣著道,“你還在嗎?”

  謝雲庭撐著膝蓋看向落地窗外灰色的天,神情怔然,手機在他身旁的桌上放著。

  他好像睡了一覺醒來,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腦海裏那些記憶顯得如此陌生,不像是他親身經曆過的,甚至需要他重新一個個將場麵對應起來。

  打開手機,裏麵聯係人也很少,最前麵的就是這個人。

  謝雲庭給這個人撥了過去,將手機放在桌上。

  一接通就是一通哭。

  他仍然在困惑中,思緒仿佛遊離到了很遠的地方。

  直到聽見那一聲“雲哥哥”,才回過神來,仿佛有些本能一樣的東西在喚著他,讓他渾身肌肉繃緊。

  謝雲庭張開嘴,發現口中幹澀。

  他將這個呼之欲出的字眼自顧自地重複了很久,幹啞的嗓音才終於發出一絲聲音。

  那聲音微弱,向往而祈求。

  “……妹妹?”

  溫妍妍愣了愣,他以往都叫她妍妍,從來沒有叫過妹妹。

  不過她也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失戀的事,聽見謝雲庭回應之後就繼續哭訴起來。

  直到她哭訴完,卻一直都沒有等到下一句話。

  仿佛謝雲庭隻對那一句“雲哥哥”設立了回應機製一樣。

  她惱了,也不想理他了,掛斷了電話,傷自己的春悲自己的秋。

  而枯坐已久的謝雲庭終於有了些清醒。

  他把那些錯亂的記憶歸位了,緩緩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一道剛凝固的血痕。

  一片清寂裏,他沉默了很久。

  然後才想起來,他叫謝雲庭。

  有人來敲了敲門,說:“謝總,查爾斯大師問你什麽時候回國,他正好有個知音在國內,想請你回國去順便捎她過來參加品香會。”

  謝雲庭頓了頓,起身,緩步穿過套房走廊和客廳。隨著他每穿過一道門,就好像穿起了這個身份的一層外衣。等他打開最外麵的門時,門外的人見到的,已經是一個和以往毫無二致、完美無缺的謝雲庭。

  他彬彬有禮地頷首接過信函,說:“有幸為他效勞。”

  此刻,遠在萬裏之外的霍聿言還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又被人幻想了,還是以恩人哥哥這種離譜的身份。

  家裏的事一通忙活,等到解決下來,小半個月都過去了。

  大概是解決了一個心結,他終於有閑暇搭理公司下屬的邀請,難得出席了一場酒局。

  自從他上次拒絕下屬的邀請以來,這幫人都小心翼翼的,以為自己哪裏做得不對讓霍總不滿了在敲打。

  所以這次的酒局,下屬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敢出一絲的錯誤,讓霍總不盡興。

  隻不過有一點不太好,他們都喝酒,霍總不喝,不喝就敞不開心扉,不能跟他們講掏心窩子的話。

  下屬酒過三巡,這些天為這事發的愁都湧了上來,上去就摟著霍聿言的肩膀醉醺醺道,“霍總,身為男人,我理解你!”

  霍聿言:“……?”

  什麽幹什麽,他突然就被又摟又抱又被理解的,他是受什麽驚天大委屈了要他理解?

  他正不著痕跡地拍開下屬的胳膊,就聽見他的下一句話,如驚雷貫耳一般,徹底讓他傻在了當場。

  “霍總不容易啊!事業這麽如日中天還要按月回去陪老婆,交公糧!甚至連外麵真正喜歡的人都沒空去多看幾眼!最近有個小姑娘天天來前台悄悄等你,有人問她她都說別讓你知道,她看看你就好,不會做什麽的,我們聽了都替霍總心疼啊!”

  霍聿言一木。

  他本來是震驚了一下的,後來又很快平靜下來,在經曆了沈雲荷事件之後,他以一種讓人心疼的熟練和鎮靜,麻木地問道:

  “又是誰在造謠我?”

  下屬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霍總,我理解你!這種事怎麽會想讓別人知道,雖然這姑娘實在是太癡情在公司裏都傳遍了,我們也沒人傳到您太太那兒去……”

  霍聿言失去了平靜的表象。

  “……癡情?”他咬緊了牙根。

  下屬神誌不清地點點頭。

  “……在公司裏傳遍了?”他牙根開始咬得發抖。

  “是啊,那個小姑娘多可憐啊,每天不是給我們送奶茶就是送香水,還隻要求低調地看你一眼就好,都不奢望別的,連個名分都不要,霍總,真是太可憐了!”

  霍聿言沉默了半天,終於荒唐地把這口氣吐了出來。

  “隻求看一眼?”他說,“什麽都不求是吧?”

  他製止住暈乎乎想點頭的下屬,出奇的冷靜,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冷笑了一下:

  “我倒要看看這又是個什麽品種的茶。”

  “回公司。”

  下屬一下子酒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言狗讓我來聲明,他沒有喜歡過原女主,不要罵他,並投擲來一張【憤怒.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