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這時, 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麵拉開。

  婁明湘邁步進來,就看見婁詔手裏捏著什麽,好像往馮依依嘴裏送。

  “明湘?”馮依依回神,從凳子上站起。

  慌慌掩飾住羞赧, 起步迎上前去。

  婁詔手依舊擎在那兒, 沒想到此時婁明湘會進來, 手指自然一勾, 栗子攥進掌心。

  時隔兩年, 婁明湘儼然出脫成另一副模樣,樣貌俏麗,隻是依舊容易害羞。

  此刻,婁明湘彎下腰去對馮依依作禮, 臉頰微紅,聲音細柔:“嫂嫂好。”

  此言一出, 馮依依麵上閃過尷尬,偷偷往婁詔看了眼。

  想是他還未將兩人和離之事告訴家裏?如此卻也難辦,難不成讓婁明湘一口一個嫂嫂的叫著?

  “明湘, 不若叫我姐姐罷。”馮依依開口,總要說的明白才是。

  婁明湘似乎也記起來, 尷尬的支吾一聲“對不起”。

  婁詔站起身,手下一理衣袍, 視線從馮依依臉上掃過:“你同明湘看戲,我要進宮一趟。”

  “大哥幾時回家?”婁明湘問了聲, 讓出門口的位置。

  婁詔回複以往神情, 往前一步:“仲秋節的事, 今年恰逢西域使節進京, 皇上想大辦。”

  說完, 婁詔離開了包廂,留下兩個姑娘家。

  幾個婆子守在包廂外,擋住幾雙想看進去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

  漂亮女子,無論走到哪裏,總會引來別人注目。

  婁詔一走,馮依依自在許多,拉著婁明湘上下打量。

  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隻往那裏一站,就讓人讚歎一聲好看。

  “你來京城住幾日?”馮依依問,一手拉著婁明湘坐在自己身旁。

  婁明湘低下頭,手裏玩著垂下的胸帶,在指間纏繞:“看娘和大哥的安排,左右應該會十月回去的,二哥到時候與曹家姐姐定親。”

  “好快,”馮依依感歎一聲,手臂支在桌麵,掌心托腮,“去魏州,好像還是昨日之事。”

  婁明湘抬眼看去,輕聲開口相問:“嫂嫂當初為何不來找我們?”

  “先看戲吧。”馮依依不想說,那時候能找誰?

  一場大火,但凡馮宏達與她有一點消息,必是被人追殺,不可能活著。

  婁明湘不再多問,心中覺得可惜,第一次見時,就覺得馮依依和婁詔極為相配。

  戲台上咿咿呀呀唱著,兩個女子邊聊邊聽。

  待一場戲聽完,已是傍晚時分。

  婁明湘不舍馮依依回去,硬拉著去茶樓品茗。

  “嫂嫂在真好,我在京城沒有認識的人,整日隻能和娘說話。”婁明湘微微淺笑,聲音低柔。

  可能是因為習慣,也可能是忘記,婁明湘始終嘴裏叫著“嫂嫂。”

  馮依依也不好總是提醒,左右也沒有別人聽見。

  兩人去了京城最好的茶樓,一進門便聽見嫋嫋琴音,仿若山間淙淙流水。

  婁明湘先行進去,馮依依在門外同婆子交代,想先派個人回國公府通知一聲。

  婆子現在的脾氣也好了,馮依依說什麽便是什麽。

  馮依依又差人去買了些點心回來,想著一會兒讓婁明湘帶回去。

  做完這些,馮依依進去踩上樓梯。

  剛上去樓梯口,就聽見婁明湘生氣的質問。

  馮依依快步拐上走道,見著有男子無理的擋住婁明湘去路,堵人在一方角落,讓她走不得。

  “姑娘方才說你哥是誰?”男人雙手背後,躬身前傾,幾乎要靠上婁明湘。

  婁明湘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哪遇到過這些?驚嚇的臉變了色,聲音打顫:“你無理,光天化日之下,沒有王法嗎?”

  “王法?”男人像聽到多好笑的事情,回頭多跟在他身後的男人問了聲,“王法不就是我們家的?”

  “世子說的是。”後麵男人恭維一聲,對這種調戲民女的事情似乎習以為常,幹脆勸了句,“小姑娘,你知道我家世子是誰?”

  婁明湘雙手緊攥,京城她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這裏皇親國戚多,達官貴人多。

  心裏想著莫要給婁詔惹麻煩,婁明湘服了軟:“是我不小心,請公子見諒。”

  男人見婁明湘屈服,卻更得寸進尺:“哪有這樣賠禮的?姑娘要不跟本世子進去,喝兩杯?”

  說著,男人幹脆伸出手去抓婁明湘的肩膀。

  “啪”,男人的手被打開,手背上落下鮮紅的五指印。

  馮依依不顧手疼,一把拉過不知所措的婁明湘,帶著人就走。

  “站住!”男人眼中布上陰霾,手臂一伸,擋住去路。

  馮依依看過去,走道光線偏弱,卻也能看清眼前人的樣貌。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樣貌也算好,但是臉上一股陰沉,眼中更是戾氣滿滿。

  “你敢打我?”男人抬起左手,活動著指節。

  婁明湘緊拉著馮依依的手,她隻是想洗個手,誰知就被人給纏上,看樣子就是個凶狠的。

  馮依依把婁明湘往身後一擋,仰臉迎上男人目光:“不該打嗎?你是做什麽好事,還得宣揚?”

  “伶牙俐齒,爺可會一顆一顆給你拔掉。”男人上下打量馮依依,突然覺得手上那點疼像是被小貓爪子撓了下。

  馮依依可不願和這種人多說一句,仗著一點本事,用來欺負女子,當真惡心。

  “孔深,要不把兩位都請回王府?”男人顯然不想放人,打了一個響指,瞬間幾個仆從堵在走道口。

  “世子,莫要鬧大。”一直站在後麵的孔深上前,意味深長看了眼馮依依。

  馮依依也不示弱,國公府給她派在身邊的人,也不隻是擺著好看的。

  當下便喊了一聲,等在樓下的婆子趕緊帶人上來。

  本來還算寬敞的走道,此刻塞滿了人。

  婁明湘躲在馮依依身後,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帶了人的。

  “煩請讓路。”馮依依話不多說,言簡意賅,好像當道的是一條惡犬。

  看到孔深,馮依依也就猜到眼前這男人是誰,是永王府的世子,詹興朝,一個聲名狼藉的壞蛋。

  孔深繞過詹興朝,站到馮依依麵前:“沒想到在這裏見麵,你還活著,真好。”

  馮依依皺眉,不想與孔深續什麽舊,隻記得他如何對待馮寄翠。

  見馮依依不搭理,孔深也不意外,陰沉眼中邪氣一閃,回頭對詹興朝道:“世子,這位是定國公府的表小姐。”

  “哦?”詹興朝拉著長長尾音,眼中全是興味,“林家啊?”

  “讓開!”馮依依沒有好臉色,齒間滾落兩個字。

  孔深微一頷首,遂後退一步,伸出左臂作請:“適才冒昧,慢走。”

  馮依依拉上婁明湘,破開人群,走了出去。

  剛踩上樓梯,就聽見孔深在後麵說了聲:“寄翠時常念叨你,依依得空去家裏坐坐。”

  馮依依腳步不停,直帶著婁明湘出了茶樓。

  外麵天色發暗,已經不早。

  “嫂嫂,他們知道你,會不會對你不利?”婁明湘拽拽馮依依的袖子,小聲道,“要不,我回去告訴大哥。”

  “不用怕,他們敢對我怎麽樣?”馮依依拍拍婁明湘肩膀,無所謂的笑笑。

  知道婁明湘膽子小,以前沒遇過這種事,定然心中忐忑。

  馮依依安慰過,也不忘提醒:“碰上這種人你不能軟弱,你越怕,他便越猖狂。”

  “知道了。”婁明湘心下稍定,點頭。

  回去林家後,婆子將白日的事說出。

  老太君氣得一拍桌子,佛珠差點飛出去:“豈有此理,詹興朝也太過分,居然敢擋咱家姑娘的路?”

  “母親別氣,”喬氏幫著老太君順背,輕聲勸說,“他或許是不知道,咱這邊也別鬧大,到時候與永王府鬧僵。”

  “鬧僵?”老太君神色怪異起來,身子一直,躲開喬氏的手,“國公府何時要看他家臉色了?”

  喬氏麵上閃過尷尬,僵硬扯下嘴角:“自然不用看,但他家到底是皇親……”

  “不必說,”老太君抬手製住,不欲讓喬氏再多言語,轉而看去安靜喝茶的馮依依,“依依,就該這樣,遇到事無需忍,有些人長了嘴,可就不說人話。”

  馮依依握著茶盞,眉眼柔和:“是。”

  老太君滿意點頭,臉上終於有了笑意:“要說婁家姑娘同你遇到,這邊我也收到婁夫人的帖子,說讓你過去看看。”

  “婁夫人?”馮依依想起那個端莊的女人,待她極好。

  “算起來,她是你的表姑母,如今也在京城,你是該過去看看。”老太君身子靠後,輕倚上軟枕,“你說呢?”

  老太君並不迫馮依依做什麽,甚至和孫女們相比,更加縱容馮依依。或許是怕當年林菀書的事再發生,老太君對待馮依依,算得上是謹慎。

  馮依依接過梅媽媽遞上的帖子,低頭看著,猶疑要不要去這一趟。

  “依依是怕別人說什麽?”喬氏插上話,臉上是做長輩的和藹,“這也好辦,讓你表哥和苑兒陪你一起。”

  喬氏的心思何其明顯,老太君當即便覺察出。

  打從開了春,喬氏就一直明著暗著打聽婁詔,想要人做她的女婿,甚至不惜讓林昊焱去套話。

  到底是公府夫人,老太君不好明說,隻能輕咳兩聲表示不悅。

  可是喬氏不管,放眼京城,唯一個婁詔能入她的眼。人品不必說,潔身自好,後院兒沒有一個女人;重要的是位高權重,年紀輕輕便為左相。

  無非中間牽扯了一個馮依依,知道已經和離,卻也算幹淨。

  喬氏這一攪和,馮依依倒也沒了辦法拒絕,答應前去。

  。

  秋高氣爽,空氣中是淡淡的桂花香氣。

  國公府馬車進了侍郎府,昔日安靜的府邸,瞬間變得熱鬧。

  婁明湘同林苑同齡,也算有話說,林昊焱正好有公務要辦,送了兩個妹妹來,便去了書房找婁詔。

  婁夫人準備了許多,有三個姑娘圍著,高興不少。

  一日過去,天色下黑。

  “看你現在好好地,我也放心。”婁夫人往前走著,說著抬手捂嘴咳了兩聲。

  眼看身邊的姑娘還是兩年前的模樣,而那總是冷清的大兒子,到底為她深陷下去。

  馮依依纖腰秀肩,一身柔水色衣裙,眉眼清淺:“表姑母身體不爽?”

  婁夫人壓下咳嗽,臉色不算太好:“可能不服水土,有些難受。”

  前麵路上,婁詔走來,玉麵迎風,寬袍長袖。

  “詔兒,為娘身子不爽,你帶依依走走。”婁夫人又是咳了兩聲,扶著身旁婆子的手,轉身離開。

  馮依依半張開嘴,還未說話,就見婁詔已到了身旁。

  “娘身體不好,不能一起用晚膳。”婁詔解釋,目送婁夫人離開,“我帶你去前廳。”

  馮依依點頭,柔柔身姿立於一旁,風一過,吹拂著玲瓏腰身。

  婁詔往前一步,細長眼睛微垂:“怎麽不說話,方才和明湘說笑,見了我,嘴巴這樣緊?”

  “沒有,”馮依依仰臉,小巧的下頜抬起,光滑圓潤,“我表哥在哪兒?我找他。”

  婁詔笑,眼睛裝著那張小小的臉:“我不也是你表哥?”

  馮依依轉身,想著幹脆自己去找。

  婁詔見人走出一段,隨後抬腳跟著上了遊廊,看似好心的提醒一句:“原來你還記得,那個方向是安臨院。”

  馮依依停步,仔細確認著方向。在侍郎府住過一段日子,但是她沒怎麽記路。

  “依依,”婁詔兩步到了人身麵前,垂眸相視,“以後你想去哪兒,讓我陪你可好?”

  他伸手勾上馮依依微涼柔荑,裹於掌中。

  馮依依一詫,忍不住後退一步,眼中滑過驚慌:“不要再說這些。”

  兩人已經分開,經曆太多,隔閡早已存在。

  “為何不說?”婁詔步步緊逼,直至將人徹底圈住,“之前是我的錯,總是傷你心,以後我全改。你可願再嫁給我?”

  手掌箍上細腰,一使力便卸掉她的掙紮,忍不住就想靠近她,抓住她,想要她。

  馮依依的臉別開,腰身泥鰍一樣想鑽掉。

  婁詔幹脆扣上她的後腦,直接摁在自己胸前,他那顆死寂的心,因為她早已跳動不已。

  “你?”馮依依雙手推據,仍是被人一手控製,“為何要這樣?”

  逃脫不掉,心中驀然生出委屈,兩行淚從眼角滑落,沿著腮頰暈濕婁詔衣襟。

  婁詔一怔,耳邊是女子小聲抽泣,難過又委屈。

  “別哭。”婁詔雙手捧起那張滿是淚的臉,手指無措的為她擦拭。

  “你,”馮依依吸吸鼻子,嗓音又軟又啞,“就是喜歡欺負人?”

  “那我給你賠不是。”婁詔輕聲安撫。

  看著哭的一張一合軟軟櫻唇,他順著俯首,繼而與之貼合。

  輕吮細磨,那淺淺輕泣便被盡數吞噬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