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天空高遠, 幾絲雲彩悠閑飄蕩,像棉絮落在藍絲絨上。

  林家的船靠上渡頭,此處早就被府兵清出來, 留下一片開闊地。船工們從船上往下搬東西, 公府馬車停著長長一溜兒。

  馮依依沒想到,自己有一日也會這種排場。

  站在甲板看下去,外麵圍了一圈人,就像她當日離開京城一樣, 裏麵的人出不去, 外麵的人進不來。

  唯一的辦法,就是等林家人離去。

  船頭, 林昊焱站在那兒,頗有些好笑的看著漂在運河上, 一艘靠不了岸的船。

  “表妹你來看。”林昊焱轉身, 朝著剛出船艙的馮依依勾勾手。

  林菀玉正在給馮依依整理幕籬,長長遮擋白紗直垂女子腰際,掩住了上身的曲線玲瓏。

  聞言,林菀玉看看林昊焱, 笑了聲:“你以後可別帶壞依依。”

  “哪能?”林昊焱忙擺手, 一副不敢的模樣,“依依表妹後麵可是老太君撐腰, 要不姑母借給侄兒一個膽子?”

  林菀玉瞪了一眼, 笑罵一聲:“沒大沒小。”

  馮依依之前沒有像這樣打扮過, 出門雖然仔細, 但不至於藏著臉, 會自在的走在街上。如今麵前蓋著一層薄紗, 多少有些不習慣。

  不過後麵想想也是, 國公府那種門第,家中女兒自是不能隨意露麵。

  林菀玉選的衣裙也是相當了得,薄紗下淺青色曳地石榴裙,長長裙裾在甲板上掃過,上頭銀線一閃一閃,仿若水中清波。

  馮依依本就生得身姿窈窕,如此更趁得飄然如仙。

  “表哥讓我看什麽?”馮依依走到船頭。

  林昊焱指著運河中飄搖的大船,頗有些幸災樂禍:“瞧見沒有,永王家的船,上回也是我占了渡頭,他們上不了岸。”

  “上回?”馮依依念叨一聲,於是想起了孔深,繼而又想到了馮寄翠。

  在大房的那日,親情算是斷了。想想那堂姐也是命苦,大概心中有怨氣,亦或是孔深拿人實在不好,馮寄翠來了京城便再沒回去扶安大房。

  林昊焱在一旁說著,之前渡頭上那件事,眼中一股不屑。

  馮依依字字聽著,眼中鱗光閃閃:“表哥,聽你這樣說,那永王是個狠的,為何國公府要去為難?”

  “表妹不知,”林昊焱收回視線,單手摁著船欄,“永王這人不是善茬,私下裏做的那些事實在讓人不齒。”

  馮依依看起那條大船,就見船桅杆上掛著一麵旌旗,繡著一個大大的黑色“永”字。

  “永王是皇親,當然會有特權,一般人又怎能惹得?”馮依依道,心中複雜。

  這些人仗著手裏權利,輕而易舉就能毀掉一個人,以至於留下一生的陰影。

  像馮宏達,當初也是一個胸懷大誌的年輕兒郎,隻因那虛偽的賞識,被誆騙做了錯事。

  私鑄錢幣,乃死罪!

  永王自然會安然無憂,反正底下一幫子替死鬼。

  “表妹說得對,因此我能給的方便,對他們,我就是不給。”林昊焱冷笑一聲,含情帶意的桃花眼也沒了溫度。

  馮依依收斂情緒,幕籬麵紗也算清透,並不礙著視線:“他們船上是什麽?”

  聞言,林昊焱臉上譏諷更盛,薄唇輕啟:“咱們船上帶得是貨物,特產,物什,至於人家船上,那東西花樣就多了。”

  聽林昊焱陰陽怪氣的語調,馮依依忍不住捂嘴一笑:“表哥是去看過?”

  “我屑去看?”林昊焱指指自己,“猜都猜得到,西麵來的是綾羅奇珍,東麵來的是海底珠寶,南麵來的……”

  林昊焱故意頓了頓,看看不遠處交代下人的林菀玉,遂靠近馮依依壓低聲音道:“南麵來的就多了,什麽歌姬,舞娘,琴師,還有小童……”

  剩下的還有很多不堪,林昊焱沒再說,怕這些汙了馮依依的耳朵。畢竟女兒家,這些齷.齪事兒還是少知道為好。

  聽罷,馮依依也算明白,原來京城底下的怪風氣盛行,不是沒有道理,因為有永王這種人在。

  風來,幕籬垂下的白紗輕拂。

  渡頭上擠滿了人,個個踮著腳尖往前看,不少馬車亦在等候。

  婁詔坐在馬車內,外麵如何喧嘩,他總是一副平靜。任何時候,周遭的動靜都沒辦法擾到他。

  細長的手指挑開窗簾一角,入目便是林家那高高的船頭。

  船頭立著一男一女,男子身姿頎長挺拔,世家子弟舉手投足間的貴氣;女子身段婀娜,弱風扶柳,整個人罩於幕籬之下。

  即便看不到臉,婁詔也知道那是馮依依,他早就將她的身影刻在心裏,哪怕是一個動作。

  離開辛城已有近兩個月,與馮依依分開亦是,如今看著那抹倩影,到底知道她還安好。

  婁詔沒有表情的臉漸漸有了溫度,然後就看見船頭處,林昊焱伸出手,幫著馮依依整理麵紗,而後者不躲不避,就任由林昊焱動手。

  剛剛軟下來的眼神重新冰凍,婁詔嘴角慢慢下垂,臉色暗下來。

  “大人,要不要小的去船上跑一趟?”清順一直站在外麵,請示著婁詔。

  婁詔手一鬆,窗簾落下,隔絕了外麵:“不必,本官是在等永王的船。”

  外麵嘈雜的聲音依舊在,車廂內有些憋悶,明明已經八月,熱度還是不見半分。

  一直搬搬抬抬半天,定國公府的幾位貴人總算從船上下來。

  本來無聊焦躁的人群,瞬間又來了精神,紛紛抬頭往船板上看。

  就見著一群婆子簇擁下,中間兩個女子緩緩下船。前麵是位中年美婦,手中仔細領著一頭遮幕籬的女子,看那身段,定是妙齡。

  馮依依見過不少人,但是這樣被許多人盯著看,卻是頭一遭。幸虧有薄紗擋臉,不然也是怪羞赧的。

  “腳下仔細,馬車就在前麵。”林菀玉回頭說了聲,又笑著提醒,“今兒回家不要拘束,你舅舅、舅母待人極好,老太君更是最疼你們小輩兒。”

  馮依依點頭,嘴角一勾輕輕應下:“我知道了。”

  嘴上應著是一回事,心中忐忑又實實在在的存在。

  當年之事已經擺在那裏,國公府趕走林菀書,斷了親情。如今馮依依去國公府,內心是複雜與糾結。

  林菀玉應當是看出馮依依的心思,又開口安撫了幾句:“住幾日陪陪老太君,扶安的宅子沒那麽快建起,回辛城又太遠。眼看仲秋節,過完節再做打算,可好?”

  “姨母想得周到。”馮依依伸出手去,一旁婆子趕緊抬起手臂接住,穩妥的接了馮依依站到岸上。

  林菀玉一聽這話,心弦鬆了大半。畢竟這人心都是肉長的,真心待著好,人也能看出來。

  “姨母是這樣想,私心裏想著你留下來。家裏姐妹多,有人陪你說話不是?再說,大老遠帶著桃桃來回跑,她這麽小也吃不消。”

  聞言,馮依依看著後麵,林菀玉安排的乳母正仔細抱著桃桃下船。

  桃桃自來聽話,即便跟著生人抱,也不哭不鬧,一雙眼睛黑葡萄般。

  可是孩子越是聽話,就越叫人心疼。

  車夫趕著馬車過來,車廂不小,頂蓋上垂下條條流蘇,裝飾得別樣精致。前頭套了兩匹高頭大馬,鐵蹄嘚嘚作響。

  婆子早就利索的搬下馬凳,拿了布巾在凳麵上一抹,幹幹淨淨。

  林菀玉抬頭看一眼天,抬手擋住瀉下的刺眼陽光:“上車說,外頭怪曬得慌。”

  說罷,兩人先後上了車,後頭乳母將桃桃送進馮依依懷裏。

  進到車內,光線瞬間暗下來。

  桃桃有些累了,窩在馮依依懷裏,小手揪著她的袖子不鬆,圓圓的手腕上,是林菀玉給帶上的小金鐲,墜著兩枚小金鈴鐺,煞是可愛。

  林菀玉看看坐在窗邊的馮依依和孩子,心裏道了聲,以後安頓下,其實可以再給招個夫君。

  林家是書香世家,即使馮依依之前嫁過人,這方麵也並不難。人美,心好,自有好郎君心動。

  這邊,一行車隊破開人群,往京城進發。

  那邊,林昊焱從船上下來,一眼看見一眾車堆裏婁詔的馬車。

  “婁大人,你到渡頭來是有公務?”林昊焱走到馬車外,桃花眼到了笑意,“還是來接人?”

  良久,兩根手指從裏麵挑開門簾,一道清淡聲音傳出來:“林世子告假多日,今日是不是該回中書都院,把積下的公務處理完?”

  林昊焱臉上一僵,隨即笑道:“大人體諒,這不是去接我家表妹嗎?”

  婁詔從車內出來,動作一派清雅,簡單一身青袍,便是卓爾不群的貴氣。

  眼看著那輛公府馬車遠行,始終是沒有看到馮依依的臉。

  林昊焱拱手作禮,偏偏擋住婁詔視線:“下官恭賀大人,不日冊封中書令。”

  消息已經傳開,婁詔晉升一品中書令是板上釘釘之事。

  辛城亂事,有些人趁機想搞垮婁詔,卻不想婁詔反倒將亂事變好事。晏帝原怕辛城事態擴大,蔓延周邊,繼而滾雪球一樣,一發不可收。

  可是婁詔硬是將城封閉,人進不去出不來,而他本人致死不離辛城。

  一番努力下,終將事態壓下,亂民平息。後麵,繼續施工開挖運河,使一切順利進行。

  晏帝龍顏大悅,以此事堵住朝中反對言論,擬旨禮部擇日,冊封婁詔為中書令,從此入駐中書省。

  聽著林昊焱的道賀,婁詔眼神淡淡,那中書令本就是他誌在必得之位。

  “婁大人,”林昊焱站去婁詔身旁,“咱中書都院最近有沒有外派的公務?”

  婁詔掃了林昊焱一眼,總是記起船頭那一幕,林昊焱伸手為馮依依整理。

  “沒有。”婁詔想也不想。

  林昊焱一怔,臉上分明就寫著不信:“不是東海那邊有督察鹽礦一事?我可以去。”

  婁詔隻當沒聽見,邁步往前走。

  渡頭,林家的船剛離開,永王府的便緩緩靠上,渡頭上的人越積越多,久久得不到疏散,開始煩躁起來。

  婁詔同林昊焱一前一後,徑直登上永王的船。

  船上管事自然曉得兩人是什麽人物,也不敢攔,彎腰迎了兩人上船。

  這艘船大小同林家的不相上下,可卻是另一番樣子。

  一群家仆驅趕吆喝著,將一串人從底下船艙帶出來,有男有女,更有幾歲小童,各色神情。

  “這是我們府裏新買的下人,都簽了賣身契。”管事不慌不忙,從身邊夥計手裏接過一遝子紙張。

  而後,管事將這些全部送去婁詔麵前,腰身恭謹彎低。

  婁詔隻掃了一眼,並不伸手,眼神淡的沒有一點情緒。

  管事彎了半天腰,見婁詔不接,隻能訕訕收回:“兩位大人還有何事?”

  “做你的事,問這麽多作甚?”林昊焱嗬斥一聲,眉間不悅皺起。

  尤其看到那一群買來的人,雖然粗木麻衣裹身,可是細看,哪個不是一副好模樣?

  管事不敢再多話,趕緊退後幾步,然後低聲吩咐下人,給兩位大人備茶。

  婁詔走去船頭,不去管身後如何動靜,抬頭望去茫茫河麵。

  林昊焱跟過來,臉上沒了笑:“你為何來他船上?明知看了這裏隻能心堵。”

  婁詔掌下摩挲船欄,嘴角微微一勾:“心堵的不該是他嗎?”

  “你這又何必?”林昊焱忍不住勸了一聲,“私下裏鬥法,你偏要端上明麵。”

  婁詔回看一眼林昊焱,忽而一笑:“本官隻是隨意走走,可有做什麽?”

  說完,轉身離開,徑直走上船板下去,所遇之人紛紛避讓。

  林昊焱刷的打開折扇,心不在焉閃著:“沒做什麽?這不是分明的叫板?”

  說完,也不理端茶上來的人,跟著下了船。

  。

  國公府。

  大清早,老太君就收拾好,差了十幾遍人出去打聽,林菀玉帶人回來沒有?

  “老太君莫急,咱家大郎跟著呢,二妹也穩妥,人會好好給你領回來。”說話的是國公夫人喬氏。

  旁上站著二夫人,三夫人,皆是一臉喜氣。

  老太君送出一口氣,扶著喬氏的手慢慢坐下,眼睛看去花廳門口:“我這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又苦又澀的。”

  “哪能呢?”喬氏嘴甜,伸手為老太君撫著後背,“您這是高興,又多了一個好姑娘。”

  這話,老太君很是受用,她這一輩子生了六個孩子,三兒三女,除了苦命的大女兒早夭,剩下的隻有小女兒菀書的孩子,她還沒有見過。

  “給她的院子都收拾好了?”老太君問,今日也是特意換了一件喜慶衣裳。

  三夫人忙道:“準備好了,婆子婢子都安排過去了,盡撿的那些懂事勤快的。”

  “做得好。”老太君讚賞的點頭,隨後一歎,“一會兒莫要多說話,她父母走了,免得勾起傷心事。”

  三位夫人紛紛點頭。

  花廳左邊隔間,珠簾後,四個姑娘正圍著桌子說笑,嘰嘰喳喳像歡快的鳥雀,紛紛猜著新來的姐妹如何。

  正在這時,老太君身邊的梅媽媽急匆匆進了花廳,邊走邊笑著道喜:“大喜啊老太君,咱家依依小姐回來了,已經進府門。”

  老太君一怔,顫顫巍巍把手遞給喬氏:“快,扶我出去看看。”

  兩位夫人趕緊過來,仔細攙扶起老太君,帶著一步步出了花廳。

  外麵陽光正好,藤花爬滿牆,風一過便是滿園花香。

  回廊上,林菀玉率先走來,滿臉笑意,手裏緊緊牽著一個姑娘,十七八歲。

  “是她嗎?”一個姑娘站在喬氏後麵張望,小臉兒尤帶著嬰兒肥,“長得真好看。”

  隻需看看那張臉,便不言而喻,林菀玉領著的姑娘,就是林菀書的女兒。

  馮依依緩緩停步,看著花廳外站著許多人,全部視線落在她身上。

  隻見最中間的白發老太太,眼眶發紅,嘴角抖著,想說話又說不出。

  “好姑娘,快過去見見老太君。”林菀玉也是眼眶一酸,忍不住掉下一串淚來。

  二十年,總算是把人給尋回來了。

  馮依依走到老太君麵前,嫋嫋婷婷做了一禮:“依依給老太君與諸位夫人請安。”

  “孩子,你回來了?”老太君等了許久,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扶起馮依依。

  幾位夫人也跟著一起拭淚,一方方帕子摁在發紅的眼角。

  馮依依被老太君攥住手,低頭看見人那雙蒼老的手。到底是生疏,說不出什麽話。

  老太君又喜又悲,仔細看著馮依依的臉,那上麵可不帶著林菀書的影子?

  “回家就好了,別的別想。”老太君安慰一句,見著馮依依一身素衣,心中更多幾分憐愛。

  馮依依點頭,就見手腕上被老太君套上一個玉鐲,水頭極好。

  老太君穩下情緒,眼中全是對馮依依的滿意。原本還擔憂,養在外麵的孩子不知出落成何樣,如今見著可叫一個喜歡,到底是林菀書的孩子,每一處都是好的。

  “梅媽媽,前日宮裏不是給了兩盒上好熏香,全給依依送過去。”老太君現在隻覺給什麽都少。

  林菀玉把人平安送回來,心裏可是鬆了口氣,走過去帶著酸溜溜的口氣:“瞧,這都說隔代親,我這女兒打從進門,就沒人看一眼。”

  眾人聞言笑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淚。

  “妹妹辛苦,這次辛城當真凶險,”喬氏會來事,趕緊上前,“公爺說派人過去,愣是進不了城。”

  “說這些做什麽?”老太君輕叱一聲。

  喬氏一驚是自己說錯話,現在提辛城,那不就是觸老太君黴頭?

  “別都站著,進廳裏說話。”喬氏臉色不變,笑著招呼,對一旁的四個姑娘一招手,“過來,好好帶著依依。”

  幾個姑娘將馮依依圍住,各自好奇著。

  那邊,長輩們扶著老太君進了花廳,幾個姑娘站在廊下說話。

  “我叫林苑,家裏我最小。”說話的是方才喬氏身邊的姑娘,也是喬氏的女兒。

  馮依依笑著叫了聲妹妹,一路上聽林菀玉和林昊焱說過不少。是以,四個姑娘站在麵前,馮依依基本能分清是哪個?

  端秀站著笑而不語的是大姑娘林艾,二房的,大前年成親,今日是特意回來看看;與旁邊安靜的二姑娘林萍是親姐妹;想說話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是三房的女兒林蓉。

  不得不說,林家的姑娘個個水靈嬌美,養得極好。

  花廳裏傳來說笑聲,尤其以老太君聲音洪亮,想來心情十分不錯。

  馮依依覺得自己現在一張嘴根本不夠用,這林家四個姑娘像是有問不盡的問題。

  “我哥呢?”林苑說了半天話,才發現林昊焱沒回來。

  再看去長長遊廊,也隻是下人來回,並不見公府的世子。

  林大姑娘過來,笑著道:“在京城,還能丟了他?”

  說著,大姑娘挽上馮依依手臂,帶著往花廳走:“妹妹回來不必拘束,這兒就是你的家。改日姐姐設宴,去我那邊坐坐。”

  “我也要去,”四姑娘林苑纏上來,“大姐姐家的廚子,手藝頂好。”

  大姑娘伸手戳下林苑額頭,笑著道:“就你嘴饞。”

  幾個姑娘們笑成一團。

  公府大門處。

  林昊焱搭了婁詔的馬車回來,路上算就是交代了些中書都府的公務。

  “成,下官記下了。”林昊焱應著,說了一路的外派,始終是不行。

  婁詔腰身稍直,手中公文放在一旁小幾:“要不,世子辛苦一趟,去辛城?”

  “辛城?”林昊焱念著這個地方,桃花眼微眯。

  婁詔隻當沒看見林昊焱眼中不滿,繼續道:“對,辛城運河南擴,實為一件大事,你過去,正好與宋越澤配合。”

  說到這兒,婁詔故意一頓:“你是宋家未來女婿,宋越澤一定會竭力幫你。”

  “嗬,”林昊焱嘴角一抽,雙手拱拳一禮,“承蒙大人厚愛,下官還是繼續留在中書都院。”

  說完,林昊焱起身,撩開車簾下去,終於喘了一口氣。

  剛要抬步離去,就聽見馬車內婁詔又道:“林世子,你是否應該將本官的東西還回來?”

  “什麽?”林昊焱轉身,然後看見婁詔子車內下來。

  婁詔抬頭,看著國公府高高門第,頂上懸著一方偌大的門匾,四個描紅大字:定國公府。

  “不問自取,本官想知道畫在哪兒?”婁詔問。

  林昊焱深吸一氣,也不好說那副馮依依的畫像到了老太君手裏。

  “改日可成?”

  “不成。”

  林昊焱無奈,隻能領著婁詔進府。

  兩人走在遊廊上,廊簷垂下花枝,花蕊嬌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依依是我小姑母的女兒?”林昊焱問。

  婁詔不語,視線落在前方,秋千架下,幾名女子在說笑,中間站的姑娘一聲淺青色素衣,身段窈窕。

  “馮依依,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