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婁詔閉上眼睛, 膩滑感陰涼,帶著貝類特有的黏液,鼻子更是聞到難以言喻的腥氣。

  “啪”, 婁詔站起, 那蚌殼扔回盆裏, 好看白皙的手上,全是黏液。

  他趕緊跑去簷下,雙手接著落下雨水,用力搓著自己的雙手。

  婁詔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 可是實在對這種黏膩感無法忍受,耳根的汗毛已經炸起。

  以往,婁詔隻需坐著, 吃的用的, 都有人送到眼前。哪怕是婁家敗落,總也有人伺候, 何曾做過這些?

  想著昔日自己吃下的美味河鮮, 沒做熟竟是這樣,他覺得自己以後不會再吃。

  屋裏,馮依依哄著桃桃穿衣服, 並不知道外麵夥房中,有人內心的無比掙紮。

  “下雨,桃桃聽話, 娘給你做河蚌蒸蛋羹,好快快長大。”馮依依輕聲哄著。

  室內光線暗,她為桃桃係好帶子。

  桃桃衣裳穿好, 睡了一覺起來, 有無盡的活力, 在床上爬來爬去。

  馮依依把孩子抱住,擦去額上的汗,聞到淡淡的嬰兒香。

  外麵隻有雨聲,馮依依從窗戶往外看,並未見到婁詔身影,也沒聽到什麽動靜,心中狐疑。

  想著,便抱起桃桃去到外間,也沒有人。

  待出到門外,就看見婁詔蹲在小夥房中,彎腰低頭在那兒洗著什麽。

  馮依依走到婁詔身後,探頭看過去:“你在做什麽?”

  “還差兩個就洗好。”婁詔並未回頭,用著輕鬆地口氣。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雙手在抖,胃裏在翻騰,那腥味兒幾乎要了她的命。一雙俊眉,深深鎖起,嘴唇抿成一條線。

  馮依依這邊看過去,也就知道婁詔在洗蚌肉,還將蚌肉都刮進盤裏。

  “其實不用,”馮依依道,手下輕拍著桃桃,“隻要一個就夠了,桃桃吃不了那麽多。”

  婁詔脊背一僵,看著強忍不適,摳出來的將近一盤蚌肉,不覺眉頭更深。

  “我隻是想表達謝意,”婁詔看著一地蚌殼,站起身來,“有了你這兒,我才不至於淋濕。”

  說著,他忍下胃中翻騰,重新接著雨水,將手洗淨。

  馮依依沒說什麽。婁詔這人的確如此,不喜歡同人有什麽牽扯,總是劃得很清,受過什麽恩,也必然還回去。

  說得好聽是有理有道,說難聽就是拒人千裏之外,生疏難靠近。

  桃桃開始在馮依依身上蹭,小手指也往嘴裏塞。

  馮依依知道,這是孩子餓了。

  可是這裏又沒人幫著帶孩子,她要做吃的,就會很費事。

  “適才,你說要給桃桃做吃的?”婁詔問,看著被馮依依抱在懷裏的小東西,一雙圓圓黑眼珠,煞是可愛。

  馮依依看了婁詔一眼,自己轉身往屋裏走,想著找一張席子,鋪在這邊,邊看桃桃,邊做飯。

  “依……馮家表妹,”婁詔上前一步,帶著蚌腥氣的手一伸,“外麵涼,我帶孩子去屋裏,你給她做飯。”

  馮依依停步,眼神閃過狐疑:“大人,你會帶孩子?”

  婁詔麵上不改,依舊一副高山獨立之感:“帶孩子,總不會比朝堂還難。”

  馮依依想往旁邊,繞開婁詔,可是懷裏桃桃開始哼哼,顯然是餓壞了。

  “有勞大人,你隻需坐在床邊,擋著桃桃,不要讓她掉下床就好。”馮依依也不再糾結,左右蒸一個蛋羹,不過片刻。

  婁詔點頭,遂跟著人進了屋。

  屋裏擺設一應具有,前任東家將這裏修得不錯,平時也做家人賞遊的地方,倒是別有雅致。

  馮依依將桃桃放在床上,隨手從床邊拿來幾件小玩意兒,放在孩子身旁,供她玩耍。

  婁詔站在門邊,看著馮依依單手摁在床上,一隻手探去床邊,腰身細巧,堪堪一握。

  遂將視線別開,這一次,他終是要將她帶回。

  “大人,”馮依依轉身,對上婁詔萬年不變的臉,“請不要叫我表妹,我現在是林伊。”

  婁詔倒是不意外,點點頭:“那林姑娘也不要稱呼我大人,我此次是私訪。”

  馮依依不語,聽著婁詔繼續說。

  “以往朝廷修繕工程,總有些貪官借此魚肉百姓,侵吞田地,”婁詔解釋著自己此行的目的,“我就是想查運河南擴,沿途百姓的狀況。”

  “知道。”馮依依應著,本也不打算跟婁詔再有何牽扯。

  大人,表哥,還是前夫君,她都不想叫。

  馮依依見婁詔坐去床邊,便走出去,到夥房給桃桃做蒸蛋羹。

  雨勢不減,馮依依看著陰沉沉的天,知道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停雨。想必那打酒的夥計也被雨留在了酒肆,回來不得。

  端起小桌上那盤蚌肉,馮依依不放心的仔細查看。

  她知道婁詔,手指是拿筆的,從來不沾陽春水。

  筷子翻了翻,發現倒也幹淨,能看出衝洗過多遍。

  馮依依取了一片蚌肉,放置菜板上,菜刀細細切下。桃桃牙未長齊,現在隻能吞食,要將食物做得最細才行。

  切好後,便灑進雞蛋液中,加少許水攪拌開。

  蓋子蓋在盅上,放進鍋裏,這樣不會被滴落的水汽破壞蛋羹,蒸出來既完整又嫩滑,賣相也沒得說。

  看著盤子裏剩下的蚌肉,這樣下去隻會壞掉,太浪費。

  馮依依幹脆撈起草帽遮在頭頂,跑到牆邊瓜架下,從上麵摘下一個冬瓜。

  冬瓜不小,馮依依像抱孩子一樣,又折返回夥房。

  婁詔從窗口看見這一幕,見到馮依依像個孩子一樣,彎著腰,生怕冬瓜從自己手裏漏掉。

  她還是兩年前那樣有活力。在京城,各種掣肘、擔憂,她總是小心的狠,怕露出自己的身份。

  當時婁詔一心隻想留下她,卻忽略了她的擔憂,她的躲避。說到底,正是馮依依所說,他隻是想用自己的方法。

  “呀呀。”桃桃手裏抓著一個布老虎,扔到地上。

  婁詔彎腰,撿起送回。

  桃桃看看他,抓起布老虎又扔回地上。

  婁詔盯著桃桃看了看,還是彎腰撿起,送回。

  “咯咯。”桃桃張嘴,露出大半空著的牙床,小手抓起布老虎,再一次扔回地上。

  婁詔有些不懂,這小娃兒為何如此執著的往地上扔東西。

  見布老虎遲遲不回來,桃桃爬著到了床邊。

  婁詔一手擋住桃桃,一手撿起布老虎。

  果然,剛拿到手,桃桃又把布老虎扔回地上,然後對著婁詔咯咯笑不停。

  婁詔呼出一口氣,突然噗嗤笑了聲,是外人從未見過的溫和。

  夥房這邊,鍋裏蛋羹還在蒸,馮依依看了看火,讓火燒得緩一些。

  趁著空擋,切下一片冬瓜,掏出裏麵的瓜仁,在清水裏洗幹淨,放進另一口鍋中,舀了水開始煮。

  她手裏幹活利索,幾下為那片冬瓜銷了皮,切片,放在盤子中備用。

  正在這時,蛋羹蒸好。

  馮依依隔著布巾,將鍋裏的瓷盅端出來,放上托盤。

  抬眼看,外麵雨不停。

  馮依依端著托盤進屋,聽見裏間異常安靜,當下心中一跳,快步進去。

  窗邊,婁詔抱著桃桃,大手握著那隻稚嫩的小手,蘸了雨水,正在窗台上寫字。

  平時活潑的桃桃,此刻安靜坐在婁詔腿上,不時吧嗒兩下嘴。

  提著的心放下,馮依依走過去,伸手將桃桃接過:“謝婁先生。”

  婁詔懷裏一空,從凳子上起身,往後守禮退了一步:“做好了?”

  馮依依點頭,指著外間:“我要喂桃桃吃,外間有水。”

  婁詔哪裏聽不出,這是讓他出去,便點頭道了聲謝,隨後去了外間。

  馮依依把桃桃放在床上,給孩子手裏塞了布老虎。自己端起蛋羹,調羹輕剜下一塊。

  知道要吃東西,桃桃老實坐好,手裏乖乖抓著布老虎,眼睛盯著馮依依手裏的調羹,

  外間,婁詔正好能看見桃桃,馮依依則被門板擋住,就見那隻纖柔的手,一勺勺喂孩子吃飯。

  想著桃桃現在吃的蛋羹中,有自己洗得蚌肉,婁詔莫名眼角溫和下來,內心的某處也有了溫暖。

  比起朝堂中的爾虞我詐,這樣的安靜突然讓婁詔覺得難能可貴。

  也就更深刻明白婁夫人的那句話:權利冰冷,莫要忽視身邊的溫暖。

  幸好,還不算晚。

  雨小了,外麵比方才亮了許多。

  桃桃吃飽了,扶著床沿挪步子,小心邁著小腳。

  馮依依去了夥房,把熬著冬瓜仁的鍋打開,撈出裏麵的子,留下湯汁。

  隨後下了切好的冬瓜片繼續煮,加了些許鹽,兩片薑。

  回來時,桃桃還在乖巧的等著,婁詔站在門邊看。

  “雨停了。”馮依依道,眼神示意外麵。

  婁詔看出去,要說雨停吧,應該還有雨絲飄落:“好,謝林娘子收留避雨。”

  馮依依沒再說什麽,回屋抱了桃桃。

  婁詔不好再留,事情總要一步步來,不能像上次,想一蹴而就,反而適得其反。

  他前麵剛出屋,馮依依抱著桃桃後腳跟出。

  婁詔習慣想說一聲“不用送”,嘴剛張開,尷尬的發現,馮依依抱著孩子越過他,去了夥房。

  站在原地,婁詔看著馮依依掀了鍋蓋,將盤裏剩下的蚌肉倒進鍋中,然後又往裏倒了些黃酒。

  “蚌肉冬瓜湯。”婁詔唇間說著菜名,“去熱除濕,消暑解渴。”

  池水中蛙聲陣陣,被雨水清洗過的景色,靚麗迷人。

  婁詔走出木門,腳下路上積起水窪,茂盛草木散發出清淡氣味,沁人心脾。

  心道,難怪馮依依一心想回辛城,原來這邊的確很好,讓人心生安寧。不必麵對那些官場黑暗,鬥爭,一顆心忍不住就會生出疲倦,想要停下。

  鍋裏的湯做好,馮依依敞開鍋蓋,回頭時,簷下已無人,婁詔早已離去。

  馮依依收回視線,抱著桃桃坐去搖椅中。

  沒一會兒,聽見有人走進來,馮依依看去大門處,正是關語堂走進來。

  “小妹。”關語堂喚了聲,長腿大步,一瞬就到了夥房中。

  桃桃朝關語堂伸手回屋,嘴裏像撒嬌一樣咿呀著。

  關語堂咧嘴笑開,一把接過桃桃抱住,手裏的雨傘放在牆邊:“我就知道你倆被雨堵在這兒。”

  “雨太大,想停了後回去。”馮依依站起,找了湯碗,舀了蚌肉冬瓜湯進去,“閑著沒事,做了湯,大哥歇歇。”

  關語堂哄著桃桃,目光看去桌上那碗湯。

  想起往這走時,正看見一個男子離開,背影清瘦,那股子氣質,儒雅清高,應當是個讀書人。

  “小妹辛苦。”關語堂笑笑,心裏歎了一聲。

  說是端陽節後會給馮宏達消息,關語堂一直沒說。

  他自知與馮依依做不成真夫妻,可是要想讓著母女倆離開,他又是真的不舍。尤其是桃桃,他一天天看著長大,恨不得捧在手心,還沒來得及聽她叫一聲“爹爹”。

  方才那離去的男子,是否就是馮宏達安排,來與馮依依相親?

  “大哥,你去那邊都說了什麽?”馮依依問,眼尖發現關語堂的心不在焉。

  “哦,”關語堂回神,坐去桌旁凳子上,“說運河圖紙畫好,可能不會沿著青河原來的河道走,挖直道。到時候可能牽扯到,有些人家的田地、蚌池。”

  馮依依點頭:“原來這樣。”

  又過了一會兒,夥計打了酒回來。見著關語堂也在,非得拉著喝酒。

  就這樣,關語堂原本來接馮依依母女,這廂就被留下喝酒,那鍋湯便成了下酒菜。

  馮依依獨自帶著桃桃回了家。

  朱阿嫂把孩子接了去,馮依依去後院找馮宏達。

  馮宏達正在屋裏寫字,伏在案旁,臉色認真。

  “爹,”馮依依走過去,看著馮宏達臉色不錯,“寫什麽?”

  馮宏達站起,手中筆一抬:“算了算後麵咱要往外的支出,以及秋後,那池子裏出珠,咱可能的進項。”

  馮依依看看桌角,正擺著一個小瓷碗,裏麵盛了今天取出來的珍珠:“莫叔同你說了?”

  “是,”馮宏達坐下,有了好事,精神爽利,“依依,你上次帶回的藥方,是從何處得來?我用著不錯。”

  “是,”馮依依伸手去收拾桌案,嘴角彎起,“聽那郎中說,是京城的一位道長給的方子。”

  不敢明說,那方子從京城而來,馮依依想從側麵知道父親的想法。

  “爹,你近日睡眠好,頭疾也未犯過,這是好兆頭。”馮依依道,“要不要讓大哥去打聽下那道長的事,咱們……”

  “不用!”馮宏達臉色一變,“這樣用藥就好。”

  馮依依沒再說,也越發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讓馮宏達如此畏懼?

  “依依,”馮宏達緩緩臉色,“上次爹跟你說的,你也好好想想。既然你把語堂當大哥,那爹重新給你尋個人。”

  馮依依笑笑,眼角溢滿溫柔:“爹,你為何突然如此執著?”

  馮宏達也跟著笑,扯著臉上的傷疤:“還不是上次?你為個蚌種,自己跑出去。”

  這兩日,馮宏達也仔細想過,關語堂一直猶豫不行,真想要的話,那就幹脆說出。正如他們兩人所說,或許當兄妹也就罷。

  想著,馮宏達又開口:“咱的家底是不如扶安時,但是你爹我會經營,買賣就還是原先那套門道。”

  “爹你想怎樣?”馮依依見馮宏達病情好轉,精神好許多,好像又回到了當年那樣,無所不能。

  馮宏達雙臂搭在椅扶手上,似歎了口氣:“這次,咱找個踏實的,不用多好的學問,也無需多好的家世。咱隻要他的一心一意。”

  馮依依不語,腦中想著方才在城南,婁詔的出現。

  “依依,忘了他,天下好男人有的是。”馮宏達現在也不遮掩,幹脆說個明白,“要不,咱就試試?”

  馮依依手指撚著袖角,半垂的眼簾下,眸光清澈。

  她心知馮宏達說的不錯,自己這樣一直守著,反倒是好像記掛著誰一般。有時候,不若就走一步試試?

  “爹,你讓我想想。”馮依依開口,因為羞赧而變得小聲。

  其實,馮宏達實在比馮依依強不了多少。大男人談論這些,總覺奇怪。可這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還是想她餘生安好。

  眼看馮依依並未給答案,但是馮宏達心中已然有了想法,慢慢觀察人選。

  “依依,我不想在家呆著,”馮宏達道,說著自己的打算,“你現在管著城南池子,咱家這邊的小池子顧不上,讓爹來。”

  馮宏達願意出去,馮依依是讚成的。畢竟這幾日精神好了,就算忘些事情,派個人跟在身邊就成。

  最重要就是,馮宏達真的願意出去,證明他不再介意別人看他的異樣眼光,不懼怕可怖燒傷,站於人前。

  本就是如此,外表不過一張皮相,內裏才是真的。

  “爹,那你可要多聽莫叔意見,”馮依依叮囑一聲,站去人身旁,雙手捏上馮宏達肩膀,“養珠,還是他在行。”

  馮宏達黯淡雙目有了亮光,閃爍如當年的精神奕奕:“後麵,咱再搞個作坊,那些碎珠,次珠,用來磨珍珠粉。”

  “珍珠粉?聽起來不錯。”馮依依笑,看著馮宏達狀態好起來,十分欣慰。

  但是心中又覺可惜,若是能讓京城清月觀的道長,幫忙看下馮宏達頭疾,說不定有辦法,就會好起來。

  。

  辛城城南,小竹園。

  婁詔正是下榻在這兒,依山傍水,風景宜人,關鍵是,離著馮依依的蚌池近。

  這裏是一個富商的別院,平時很少人過來,十分清淨。

  清順覺得這種地方適合婁詔這樣的人,也想,這種冷清性子,除了出家僧人,便隻有他的主子爺。

  婁詔坐在涼亭中,夏日鳴蟬聒噪,絲毫影響不到他。

  手指捏著京城來信,邊看,嘴角浮出令人膽寒的涼笑。

  清順縮縮脖子,誰能想到隔著京城這樣遠,那雙好看的手還能攪動朝堂,就是前日不太行,這雙手去洗了那粘膩的蚌肉。

  清順憋住笑,雙肩抖著。心想,婁詔知不知道,那費事洗幹淨的蚌肉,最後做熟,全進了關語堂的肚子?

  “大人,林世子問您何時回京,”清順清清嗓子,現在看著婁詔的手,總覺得有股蚌腥氣。

  婁詔手指動作優雅,疊一張信紙都像在撫琴:“讓他自己解決,中書都堂才多點兒事,還搞不定?”

  “是。”清順點頭,又問,“府裏管事來信,有人私下打探馮家小姐的事。”

  婁詔手指輕敲桌麵,眉間習慣皺起:“是因為當時留她之事?”

  婁詔沒想到,當初留住馮依依的事情傳出去,後麵就有人跟著想給他塞美人。

  沒再多想,婁詔寫了幾封回信,交給清順。

  清順接過,想起另一件重要之事:“大人,馮老爺那邊有件事。”

  “說。”婁詔起身,手裏攥上腰間的鯉魚腰佩,指尖畫著層層魚鱗。

  “好像,馮老爺打算給馮小姐招婿。”清順跟在婁詔身後,然後就見著人突然停步。

  “招婿?”婁詔琢磨著這兩個字。

  他知道關語堂與馮依依假成親,原以為兩人會一直裝下去,馮宏達這是為何,突然要給馮依依招婿。

  清順點頭,眼神萬分肯定:“千真萬確。在酒肆裏,同醉酒的莫師傅嘴裏套出的。”

  “她……”婁詔緊抿薄唇,手裏腰佩開始硌手,“馮宏達可有做什麽?”

  “那倒沒有,”清順搖頭,想了想又道,“就是正在招賬房先生,要求年輕無病,閱曆資質沒說,說因為可能會跑外,才出的這要求。”

  “嗬!”婁詔冷笑一聲,眼神陰沉下來,“好一個年輕無病。”

  清順眼明心亮,當下閉嘴不說話,隻當自己是啞巴。

  婁詔快步離開,直接出了小竹園。

  清順搖搖頭,對著身後擺擺手。

  幾條人影從暗處出來,對清順抱拳:“順爺。”

  “跟上去,保護好大人。”清順看著手裏的一遝信,一封封確認著。

  這邊,婁詔直接進了城,坐在茶肆中,對麵正是關家宅子。

  “先生,我家的地正好在改造的河道上……”桌對麵,周員外嘴裏不停說著。

  婁詔則看著半開的關家宅門,還真是有年輕郎君進出,一個個的也是文氣儒雅。

  “還當真是年輕,不過,有沒有病,就不知了。”婁詔轉著手中茶盞。

  周員外話一停,圓圓的臉往前湊湊,略帶討好的問:“先生方才說什麽?有病?”

  婁詔淡淡掃過去一眼,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周員外是辛城本地人,應當對所有事都熟悉咯?”

  “先生想知道什麽?我這就去查。”周員外拍著自己胸脯。

  婁詔薄唇貼上茶盞,飲了一口:“正好,是有事勞煩員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