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風雲詭譎
  厲蘅臉上閃過幾絲羞惱色。

  “長姐……”

  神色哀怨,模樣又水靈,活脫脫被夫君拋棄的小怨婦。

  厲凝凝打著哈哈,趁厲蘅不注意時,又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卻在厲蘅快要發火的時候,及早收手。

  “將屋子裏的香料換了吧。”厲凝凝突然道,“換成凝神香。”

  厲蘅微微一愣,隨即麵露愁色。但他最終還是聽了厲凝凝的話,“是。”

  這日,徹夜無眠。

  當窗欞的光線幽幽照射進來時,厲凝凝卻還躺在床上睡大覺。軟軟的床榻,軟綿綿的被子,隻要是一個正常人,都不願意從溫暖的床榻上起來,更衣並且梳妝打扮。

  尤其是像厲凝凝這樣超級大號懶蟲。

  可某一刻,院內地上的桂花香被人驚動。一身素色衣衫的小丫頭,急急忙忙的從門外跑進來。惹亂了無數桂花瓣,如一陣旋風,風風火火的跑到厲凝凝的床前。在厲凝凝耳邊嘶鳴著。

  “郡主,不得了了,坊間突然傳出有人用了香坊的凝玉肌,渾身起紅疹子。不到半日,便死了。屍體還放在大理寺呢,他們說要是見不到香坊閣主,就要查封了香坊在京畿所有的鋪子!”

  好好在軟塌上睡覺的厲凝凝,一聽說要查封她的鋪子,立刻就清醒了。

  她懶洋洋的起了上半身。

  “香坊從選料,到製作再到包裝,用的都是心腹。一年隻產十瓶,怎麽會出現這麽大的紕漏?”

  “不是香坊的紕漏。”白露哭喪著臉,搞得好像死了爹娘一樣,“是有人故意嫁禍!”

  哦?

  誰那麽大的膽子。

  自從厲凝凝來到這個時空這麽多年,就已經摸清了晉國在朝官員所有的底細。竟然敢動香坊,也不怕下一秒他自己就身首異處嗎?

  “你且好好與我說。”

  白露點了點頭。

  原來今日晨時,白露跟往常一樣,去鋪子裏收賬本時,瞧見了有吵鬧聲。隨後一個貴婦人來,對著鋪子裏的夥計哭哭啼啼的。說她家二女兒死了,就是用的香坊的凝玉肌。

  那二女兒原本長相甜美,是京畿有名的大美人。卻不料第二日暴斃在閨房中,死相淒慘。

  而那二女兒的母親,現在就在香坊,非要厲凝凝給她一個說法。

  “這還不止,奴婢聽人說,大理寺卿沒讓仵作查驗二小姐的屍身。卻已經拍板就是香坊的凝玉肌所為,郡主,這是針對咋們來的。”

  大理寺卿?

  “既然有人這麽熱情,那你就隨我去看看吧。”厲凝凝冷笑,她已經差不多知道是誰幹的了。

  “可是郡主,他們來者不善啊。奴婢怕……”

  厲凝凝揉了揉白露的腦袋,“天塌下來,還有郡主頂著呢,你怕什麽。”

  白露並沒有因為厲凝凝的話,而臉色緩和。相反,她那張小臉皺的更加厲害了。畢竟這要是萬一說不好,郡主就會被送往大牢裏去,掉腦袋的事情,怎麽可能輕鬆起來?

  不過在鎮安王府,郡主的話便是聖旨,她不得不按照郡主的吩咐,給厲凝凝換上合適的小公子裝束。

  厲凝凝沒有去大理寺卿,而是直接約了張樺大將軍,於午時在明月樓見麵。

  明月樓是晉國最大的茶肆。茶肆內有戲曲說唱,也有說書人擺台。

  而且門檻也不高,隻要有幾十文的銅錢,便能進去聽一聽曲。而那些有錢的,自然可以包一個廂房,點曲吟唱。

  張樺大將軍已到了不惑之年,而張家從百年前到現在,一直是武學世家。隻對舞刀弄槍有興趣,自然不會歡喜什麽唱曲。

  若是之前,香坊閣主相邀,張樺絕對連眼皮子都不抬,直接拒絕。

  可如今他被削去了大將軍的封號,又被奪去了兵權。這種人人避之蛇蠍的時刻,卻有人相邀,張樺自然想看看,香閣坊主是否會有外人傳的那般有膽量。

  厲凝凝到的時候,張樺早早的在茶肆裏等著了。

  他若是再年輕個十幾年,自然是京畿盛傳的風雲人物。隻是歲月不饒人,在他那張滄桑的臉上,已留下了許多不可磨滅的傷痕。

  “將軍。”

  張樺苦笑一聲,“我已不是什麽將軍。坊主叫我張大人就好。”

  “張大人。”厲凝凝從善如流。

  張樺替厲凝凝看茶,當濃鬱的茶香肆意出來時,他們這處小小的方寸之地,已被茶香浸染。茶是好茶,隻怕品茶的人,卻沒了品茶的心境。

  幾年前,厲凝凝瞧張樺還是英姿勃發,為晉國屢建奇功。

  可如今的張樺大將軍,卻似乎一夜之間,老了數年。瀕臨垂暮。

  好比有些人死了,世人對他的記憶,隻停留在他死的時候。可有些人若是活著,人們就隻記得他是如何工於心計,一步步達到高位而不擇手段。

  比如張樺。

  “張大人,這幾年小人給您的拜帖不計其數。卻從未得到大人的回複,不知今日,大人卻突然想通,要見小人?”

  對於在京畿沒有任何資曆的永順王,厲凝凝自稱本坊主。但對於這個年歲大了她不少輪的張樺大將軍,必要的恭敬還是得有的。

  張樺苦笑。

  曾經,他多麽看不起商戶。

  畢竟商戶的地位就跟戲子一樣,在真正的貴族世家眼裏,都是不入流的。

  但是現在,他才明白拉攏一個商戶有多麽重要。

  打通關係需要錢,集結兵力需要錢,就連平日吃吃喝喝也需要錢。沒有錢,朝廷上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坊主真是閑情逸致,鋪子出了那麽大的事,卻還有興致跟我這個老骨頭品茶。”

  厲凝凝嘴角勾了起來。

  “原來小人在大人心中如此重要。”她道,“這麽點小事也能讓將軍記掛在心上。”

  “小事?”張樺微微瞪大了眼睛,“坊主可知,這小事若是不謹慎處理,很可能會有牢獄之災?”

  “這個我自然知曉。”厲凝凝抿了口茶,茶的餘溫滾入咽喉,茶香爽口。“解鈴還須係鈴人,我這不是來找大人了嗎。”

  張樺呆呆的看著厲凝凝,許久,他輕扯了嘴角。

  “坊主真是個妙人。”他道。

  厲凝凝望著下頭的唱曲的,一句一句傳入他們的耳中。有時候唱到高興時,還有不少聽眾鼓掌喝彩。

  張樺見厲凝凝聽下頭人說書,便麵露困惑之色。如今他們都被時局所困,他已經是急不可耐,為何厲凝凝卻是一副淡然淡定的樣子。

  “坊主可否為我說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厲凝凝輕笑,“首先,我對自己的人很有信心。其次,雲家的二小姐雖然貌美,但她出生不好。一個出生不好的年輕女子,她的悲哀在於他人的嫉妒。你利用雲家主母對她的怨恨,唆使主母在凝玉肌裏下毒。而大理寺卿又是你於閆陽一戰親自提拔的得意門生,其他的話,想必我不用說,大人也能猜想得到。”

  厲凝凝的聲音極淡,可她的每一句話都讓張樺麵色微變。

  “更何況,太子李贄在宮中因調戲少陽郡主,被陛下禁足的消息舉國皆知。大人,你現在的處境不太妙吧?”

  張樺捏著佩刀的手,微微緊縮。

  “大人其實也不必除我,”張樺的動作落入厲凝凝的眼中,但厲凝凝壓根就是一副漠視的態度。“大人想要什麽,我很清楚。香坊自有能力為自己平反,可是平反之後呢?我們是兩敗俱傷的場麵。既是做生意,但求共贏。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坊主憑什麽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

  “我有沒有這個能力,張大人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二人沉寂良久,終於,張樺麵色舒緩下去。

  “好,我立刻給大理寺修書,中毒之事全然是個誤會。”張樺頓了頓道,“不知坊主能給本將軍的價碼是多少?”

  原先,張樺隻是想用中毒事件,與厲凝凝的黃金作等價交換。

  但現在,張樺覺得,他能從厲凝凝這裏得到更多。

  厲凝凝瞧著張樺越發貪婪的樣貌,嘴角微微勾起。還真是對虧了這些人的欲望,讓她一步步的達到她的目的。

  瞧瞧,都自稱將軍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助太子李贄稱帝,將軍府榮華無限。”

  隨著厲凝凝清脆嗓音落下,張樺那張笑臉都快要裂開。

  若是他早些時候認識香閣坊主,會不會連帶著近日所受的屈辱,都不複存在?

  不過人總是要往低處走走,才能看清人心的。

  想到未來將軍府的風光,張樺這幾日的鬱悶一掃而空。至於厲凝凝會不會乖乖幫他,他一點都不擔心。這京畿不知有多少香坊的鋪子,這麽多產業,不是想搬走就能搬走的。

  有這樣的把柄在,厲凝凝怎會不被他所用?

  “那本將軍就靜候坊主佳音了。”

  厲凝凝保持微笑,不再說話。

  她忽然覺得張樺有點可憐。

  若是張樺知道,在她的預言中,李贄稱帝第一個滅的就是將軍府。不知張樺大將軍是否還能笑得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