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脆夾心餅幹和豬肉脯(二更)
  書房內, 江硯白看完了信,修長的手指夾著信件放在了蠟燭上,點燃後丟棄在銅盆裏, 火舌吞噬著信紙,漸漸成灰。

  永嘉帝說的不錯,三皇子還是太急躁了些。

  賀家賣官的證據, 早在多日前三皇子就已經拿到了, 隻是由誰出麵捅破這層窗戶紙,人選一直未定, 分量不夠的人永嘉帝不會信, 但不論誰說了這件事, 這人一定會被永嘉帝所厭棄。

  這件事會讓二皇子失去賀家,但三皇子也不願折損一名大將。一換一的法子,豈不是白瞎了辛苦搜尋的證據。

  江硯白的出現正好解了三皇子的燃眉之急, 他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既是永嘉帝寵臣又是堅定的保皇黨。

  三皇子一直派人盯著賀欒, 知道大理寺的人抓了賀欒後, 他便等著江硯白上門了。

  其實三皇子也不確定江硯白會不會來, 他也在賭, 他賭對了, 賀家成功的被扳倒了,二皇子吃了大虧,暫時沒有與他抗衡的能力了。

  寫信便是為了感謝江硯白,可信中招攬之心昭然若揭。

  可不代表江硯白做了件有利於三皇子的事情, 便是他那邊的人了。這件事其實他們是互惠互利的,三皇子似乎想不通這一點。

  他沒有親自上門,而是遣了黎辭舟去, 便是不想與三皇子有過多的牽扯。

  江硯白當了這麽多年的臣子,永嘉帝的心思不說十分,六七分還是猜得到的。

  儲君之位永嘉帝從來都屬意的是中宮嫡子,二皇子不過是用來磨礪三皇子的一把刀罷了。

  永嘉帝曾說過,為君之道,要懂得權衡。現在的場麵不過是他刻意為之,帝王心術遠比想象中深沉。

  真當永嘉帝不知道江硯白的證據是怎麽來的嗎?不過賀家太過分,永嘉帝也有了動手的念頭,不去深究罷了。

  江硯白不願牽扯進這些事情裏麵,三皇子若是足夠聰明,便不會再來打擾他。

  中秋一過,便是秋闈了。

  今年的秋闈比往年的遲上許多,皆因那三年前的那起科舉舞弊案,當年的主考官基本抓了個幹淨,是以今年的搜查比往年更嚴格。

  從前考題都是由各主考官商量著來,今年不同了,出題的和主考的分成了兩撥人,且為了嚴格防止泄題,那些出題的老大人們進了宮門便再也沒有出來。

  九天七夜的時間,與考生們一樣,什麽時候考完了,什麽時候出來。宮內美酒佳肴,除了限製行動,倒也沒什麽不好。

  永嘉帝覺得江硯白出得這個主意甚好,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呆著,看誰還敢泄題。

  皇帝隨手賞了些東西給江硯白,江硯白一點不落全送到了沈記。

  畢竟這法子可不是他想的,不敢居功。

  沈魚麵對著這些禦賜的金銀玉器,勉強露出個笑來。

  皇帝也忒不實在了,賞點銀子就行了,這擺件也不能換錢呀!

  這科考與後世的高考類似,她也不過是借了後人的光。尤記得她高二那年班主任就被拉去出了高考卷,那可真是滿滿當當的失蹤了兩個月。

  她高考那個時段,某個出數學試卷的老師那可是聲名遠播,僅憑借一己之力讓一個省的學生對他的名字產生了畏懼,每年在高考前夕,都要想方設法的打聽一下,某數學老師在不在學校啊,若是在,那相安無事,但若是不再,這批高考學子便心驚膽戰了。

  陸峰是要下場的,臨近日子,他卻越來越平靜,倒是鄧氏,忙前忙後,一會兒準備吃食,一會兒收拾衣衫,嘴裏還念念有詞,“這個不好,太軟了,這個也不好,太硬了……”

  鄧氏的過度擔心也影響到了工作,時不時的一驚一乍讓沈魚不得不找她談談了。

  鄧氏也很不好意思,隻是丈夫去世隻能指望兒子了。沈魚讓她回去歇息幾日,過了日子再來。

  “掌櫃,你可不能趕我走啊!”鄧氏的神情緊繃,思緒已經飄到了陸峰沒考上,自暴自棄,她被沈魚掃地出門,流落街頭。

  沈魚莫名氣笑,“誰趕你走了,給你放假還不樂意。”看見鄧氏的模樣,她可算是懂了那些高考陪考家長的心情。

  沈魚給她準備了個食盒,裏麵都是她給陸峰做的吃的,便於攜帶又不容易壞的。秋闈有九天七夜,考生們都要呆在那個幾平方的地方,吃喝都自理,往年也有沒到日子就被抬出來的,或是到了日子考完了大病一場。

  所以這準備的吃食,也至關重要。

  鄧氏打開食盒一看,是掌櫃這幾天都在做的那種小點心,那圓圓的好幾層的,像糕點又不是糕點,還有那肉幹,怎麽看著就那麽讓人有食欲,不似尋常。

  食盒裏麵沈魚放了餅幹和豬肉脯,自從做了那個麵包窯,她就時刻惦記著烤點什麽,餅幹便是她這兩天折騰出來的。餅幹她做了好幾種,有夾心的和薄脆的,甜口的鹹口的都各做了幾種。

  還有豬肉脯,被沈魚這個強迫症切成了小方片,小小一片,色澤誘人,鹹香味美,有嚼勁又頂餓,實在是出門必備小零食。

  沈魚讓鄧氏嚐了塊夾心餅幹,是梅子味的,紅豔豔的梅子做成了果醬,兩層夾著的餅幹看似平平無奇,卻有濃濃的牛乳香。聞著甜膩,入口卻不如想想中的甜,梅子的微酸成了最好的調味,一連吃上幾個也不覺得膩。

  鄧氏再吃豬肉脯,滿口甜香被鮮鹹所替代,細細品味還能感受到肉的紋理,嚐到味道後沒立刻吞,反複嚼了待嘴裏咂摸不到味道了才舍得咽下。

  “這餅幹和豬肉脯真好吃,多謝掌櫃了。”鄧氏對沈魚有著出奇的信任,手裏拿著食盒覺得陸峰這次定能考上了。

  沈魚笑意盈盈,“不必言謝,都是小事。”

  鄧氏問她,“這東西,掌櫃為何不拿來賣呢?”

  沈魚做這個隻為緩解自己的口腹之欲,倒是沒想過賣,“能好賣嗎?”餅幹做起來麻煩,要是拿去賣定價不會低。

  “盛京那麽多考生,當然好賣!”

  沈魚本隻打算當日裏賣個狀元花糕的,鄧氏這麽一說,似乎餅幹和豬肉脯也不錯。

  豬肉脯她倒是不怕,畢竟是肉食。餅幹外表不似豬肉脯那麽有吸引力,還要想些別的法子。

  本來她想在餅幹上刻上高中二字,可帶進考場的東西不能有字,若是給別人帶來麻煩就不好了。

  沈魚隻得想別的法子,想了許久,終於想到了用圖案代替文字,高中前三甲之人都會頭雙翅烏紗帽。

  前三甲帽插宮花,打馬遊街可是盛京三年一度的盛事呢,無數的香囊帕子往俊俏郎君身上扔。

  沈魚畫了個卡通簡筆的官帽,找人刻了個陽雕印章,在烤餅幹前印上圖案,如此,一個狀元官帽就到了餅幹上,好看又喜慶。

  秋闈前幾日,沈魚便在店門口立了牌子,賣備考禮盒,一份薄脆餅幹,一份夾心餅幹,一份豬肉脯。餅幹都是半斤一份,豬肉脯三兩。

  一份備考禮盒要半兩銀子,也確實不便宜。

  擺了兩天賣出去的卻沒預想的多,鄧氏有些著急,怪自己給掌櫃出了餿主意。

  沈魚卻不惱,“哪有事事都能順心的呢?”索性餅幹和豬肉脯都是耐放的東西,在店裏當作添頭,十天半個月下來,總能賣完的。

  但事情在江祁白的到來後,迎來了轉機。他教的那幾個學生都是要下場的,他該教的都已經教了,剩下了就看孩子們自己發揮了,難得有幾日清閑。

  隻是這清閑也是表麵,心裏頭始終是放不下的,在家裏到處轉悠,家裏轉完了上街轉,閑轉著就到了沈記。

  看見沈記在賣備考禮盒,來了興趣,買了一個回家。

  餅幹上印的官帽小圖很討巧,江明禹見了也喜歡。薄脆餅幹薄如銅錢,並不很硬,鹹滋滋的,有股莫名的煙火氣,帶著芝麻的清香,咬起來嘎嘣脆,不負薄脆之名字。

  夾心餅幹上的餅幹比薄脆的軟一些,也很鬆脆,果醬酸酸甜甜,梅子的香味沁人心脾,清爽微甘。

  江祁白喜歡薄脆,江明禹卻更愛夾心。當然父子倆都喜歡的就是豬肉脯了,小小方片,滋味無窮。

  父子倆你一片我一口,食盒中的東西很快被消滅了大半。倆人吃了個肚兒圓吃不下夕食,氣得葛涵雙直擰江祁白的耳朵,說他身為父親不言傳身教還帶著兒子吃零嘴,真是胡鬧!

  次日,江祁白便去沈記買了六個備考禮盒,他一共有五個學生這次要下場。至於剩下的那個做什麽用的嘛——哄媳婦用的。

  江祁白來光顧後,相當於給沈魚打了波無形的廣告,備考禮盒肉眼可見地好賣了很多。

  沈魚感慨,這名人效應,不論何時都很好用啊!

  江祁白買了東西後並未直接交給他的學生,而是在鄉試當日在考場門前給的他們。

  不為什麽,就怕有人饞嘴,還沒進考場呢,就把東西都吃完了。

  江祁白的擔心,顯然是很有道理的。沈記門前,排起了長龍。

  兩個穿著襴衫的郎君聊著天,“周兄,你昨日不是買了一個嗎,怎麽今日又來?”

  “別提了,那豬肉脯實在香,我晚間溫書這一片一片的也沒在意,不知不覺就見了底。隻好再來買些了。賢弟來此為何呀?”

  “哎呀,與周兄差不多。昨日沒看住我家那小弟,竟把那夾心餅幹偷吃了個精光,也隻好再來了。”

  兩人相視一笑,接著排隊。

  沈魚賺了個滿盆,賣到後來,豬肉脯實在供應不上了,餅幹隻得現烤了。

  為了抑製大家的熱情,沈魚隻得規定家中有科考學子的才能買,一人隻能買一個。這可讓那些來晚了的人叫苦不迭,怎麽沒有早些發現這神仙禮盒!

  秋闈當日,考院門前有的與家人依依不舍,有的信心滿滿進了院門。

  江硯白作為巡查官,在考場門前看學子入場。搜身的人準備就緒,往年學子們帶的糕點都是要掰開了,檢查裏頭有沒有夾帶的紙條。

  今年卻奇了,一連幾個,都帶的是一種很薄的糕點和肉幹,一眼便可看清,不用上手檢查。那薄餅上的官帽小圖,也是一式一樣,應該是同一家點心鋪子買的。

  搜查的人與旁邊人閑話,“也不知是哪家糕點鋪子做的,那餅聞著甚是香甜,我都有些饞了。”

  “那肉幹看著也不錯,等會找人問問,去買些嚐嚐。”

  江硯白笑而不語,她這生意做的,範圍真是越來越廣了,不知怎得莫名生出些自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