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洞窟並不算大,陣法暗淡,一般來說,隻有很久沒有補充靈石快要失效的陣法才會這麽暗。一隻鬼將琉璃燈往上舉了舉,好讓尹清河看得更加清楚。

  “這是……”尹清河皺著眉頭,這種陣法他隻在極少的禁書裏見過,因為少見,他還特地畫了幾次。

  玄陳在陣法裏轉了一圈,說道:“這陳法是不是沒用了?”

  東離憂也跟著走了進去,尹清河還沒來得及攔住他,就見他拍了一下掛著人。

  吊在空中的人晃晃蕩蕩,看來已經死去很久了。

  “好像死了很久,這裏沒有殘魂。”玄陳說了一句。

  尹清河卻盯緊了那人,哪怕看不到臉,這具身體也給他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他身上的衣服有太息劍派的徽標,是太息劍派的弟子。”

  等他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走到屍體麵前,手掌幾乎要觸到屍體上。

  實在是太像了,哪怕看不到臉,這具屍體也像極了那個人。

  “城主,有什麽不對嗎?”東離憂想了想,“不是說這裏離太息劍派很近嗎?有個太息劍派的人在這裏也不算奇怪吧,不過,這是什麽陣法?”

  “這陣法是用來煉化的。是一種很邪惡的陣法,據我所知,這種陣法幾乎絕跡了,畢竟玄陳都沒有人煉。”

  玄陳挑挑眉頭,“尹城主,這一點也不好笑,這世上的有幾個人敢煉我。”

  “說得也是,不過看樣子這陣法失敗了。倒是不知道這人究竟怎麽了,有人起了煉化的心思,太息劍派知不知道自己有弟子失蹤了?”尹清河讓護衛把屍體放下來。

  雖然說很多時候他在心裏想了無數次,有一天靈根恢複就打上太息劍派,要將正殿前“正身立己”的匾額當著所有弟子的麵斬落。

  可是看到太息劍派的弟子這樣的慘狀,他還是心軟了。

  “入土為安吧。”尹清河轉身觀察起這洞窟,不過看樣子這裏隻是臨時找或者挖掘的,除了這陣法什麽都沒有,煉化場所簡陋得實在是可憐。

  東離憂見屍體被放下來了,用腳劃了兩下法陣,法陣斷了。

  “大王,這人……好像還活著。”幾隻鬼護衛剛把坑挖好,正準備將屍體扔進去的時候,竟然發現這屍體的胸膛正有細微的起伏。

  “本王剛才確認過,確實已經死了。”玄陳看了一眼法陣,皺了皺眉頭。

  東離憂在聽到那人可能還活著,下意識走過去瞧了瞧。

  “真的活著。”東離憂臉上帶了喜意,剛拿出丹藥,卻見那具屍體猛地睜開眼睛將他嚇了一大跳,手裏的丹藥也滾進了黑暗裏,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他衣服下擺。

  東離憂嚇得亂叫,玄陳飛快地將他抱起往後撤。

  “怎麽了……”尹清河本來已經走了,聽到離東憂的叫聲,又折回來。正好看到那具屍體坐了起來,滿臉詫異。

  尹清河一步步走到那人麵前蹲下,那人的臉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琉璃燈下。

  “殺了他!”尹清河緊盯著那人,一副恨不得扒皮拆骨,生啖其肉的樣子。

  東離憂看看剛才還是屍體的人,又看看神色不對的城主,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好開口。

  玄陳對護衛點點頭,那護衛就要動手。

  那人動作極快,抓住尹清河的衣角,動了動嘴,又倒了下去。

  尹清河狠狠地閉上了眼。

  馬車裏,尹清河盯著手裏的書,半天都看不進去一個字,地毯上躺著那個與荊淵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帶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這世間不可能存在一模一樣的東西,人也一樣。

  地毯上的人已經被收拾幹淨了,如果再換上太息劍派掌門特有的月白大衫,站在太息劍派的正殿前,連他都會以為那是荊淵。

  荊淵已經在兩百多年前飛升了,而他,就是那飛升的踏腳石。

  可如果不是荊淵,為什麽會對自己說:“對不起。”

  就因為這一句“對不起”,所以他將人帶上了馬車,放在自己眼前。

  尹清河頹然地將書放下,重重地歎了口氣,看著車窗外。他想,他一定是瘋了,竟然出於什麽樣的心理才會將這人帶在身邊。

  他下意識地否認了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清河。”玄陳敲了敲車門,進來後看了一眼躺著的太息劍派弟子,轉而對尹清河問:“你跟他有深仇大恨?說起來,我認識你也快八十年了吧,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尹清河道:“我不也沒問過你在成為鬼王以前的事情嗎?”

  玄陳喝了口茶,他還是很喜歡尹清河煮的茶的,“他對你不一樣,除了毒發,我沒見過你失態的樣子,尤其是現在這樣。”

  想了想,玄陳又馬上改口道:“我也不是想探聽什麽,隻是花晨月夕城是你、我和魔尊共同建起來的,人、妖、鬼、魔如今能和平共處的原因是你,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這城也完了,其他的種族也就罷了,吃虧的隻能是人族。”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還能活很久,花晨月夕城也是我的心血。”尹清河揉揉額頭,“將他拖到後麵去吧,等他醒了再告訴我。”

  玄陳將碗裏的茶一口吃完,然後拖起地上的就下了車。

  尹清河慢慢吞吞地將茶碗收在一起,好像這段時間總是聽到或碰到有關太息劍派的事情,頭都開始痛了。

  風雪到第二天正午才停,就繼續趕路,隻是那個酷似荊淵的人還是沒有醒;尹清河剛開始兩天還總時不時問一下,後麵就不再問了,至少表麵上是這樣的。

  因為尹清河的關係,讓玄陳也對那人多了幾分關注。

  東離憂給那人也把了幾次脈,每次把脈都是一樣的結論,身強體壯,一點也不像要死的人,至於為什麽不醒,他也不知道。

  隻可惜,他們走在北原邊緣,也沒在這裏多做停留,根本找不到雪蛆,他覺得自己又被玄陳騙了。

  玄陳坐到了尹清河馬車裏,“前麵就是太息山脈,隻是要怎麽找到天霜玄乳?”

  “天霜玄乳隻在千年的溶洞裏產生,太息山脈裏有四條超過千年的溶洞。”尹清河看著玄陳的目光,笑道:“其他地方不是沒有,隻是有天霜率乳的隻有太息山一脈。”

  玄陳點頭,“早知道多帶幾隻鬼出來。”

  “低調一點吧,你想被太息劍派的人超度?”

  “你好意思說我?你瞧瞧你的排場,隻怕一路上都有人盯著。”玄陳可不覺得他們一路從烈洲一路過來會沒有人監視。

  帶著一隊猛鬼護衛也就算了,還有一名鬼王隨行,由一個失去了靈根的凡人帶著。

  尹清河淡定地喝了口茶,“你是不是沒注意到咱們的車上有花晨月夕城的獨特標識。”

  玄陳語塞,突然想起來,他們城裏的東西除了在人間暢銷之外,修真界的買賣也占據了三分之一。

  想必,沒有誰會願意平白無故得罪他們城裏的人。

  “城主,玄陳,那個人醒了!”東離憂跑到車前,高聲喊。

  尹清河愣了下,玄陳抱怨道:“難道我不比你可怕嗎?喊你城主,喊我玄陳!”

  東離憂鑽進車裏,繼續道:“好像是個傻子,呆呆地連話也不會說。”

  “傻子?”尹清河輕聲問,他很確定在洞窟的時候,確實聽見了那聲“對不起”。

  車簾突然被掀開,尹清河看過去,正好撞進那人的眼睛裏。

  那一瞬間他像是穿過了時間,就像第一次與荊淵的對視,心跳得太厲害,像是馬上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

  “荊淵……”

  玄陳在兩人之間來回看,隻到尹清河的低語,突然就想到了的那個傳聞中近千年來才飛升的第一人。

  這人像荊淵?

  那人看到尹清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無比炫目又顯得有些傻氣。

  從前荊淵也會經常對他笑,但沒像這樣笑過。

  他果然不是荊淵。

  尹清河深吸一口氣,突然煩躁起來,扭過頭,道:“把他送到太息劍派吧。太息山下有個城,去那裏歇腳。”

  玄陳沒反對,以尹清河的身體情況跟著他們一去翻山越嶺,上山下坑的確實很麻煩,吩咐兩名護衛將那個傻子送往太息劍派,他們則轉頭去向山下的城裏。

  隻是沒走多久,馬車突然一陣震動,停住不走了。

  尹清河皺眉還沒出聲就聽外麵的護衛說道:“城主,那傻子打傷了好幾隻護衛,現在攔住了馬車,死活不肯讓開。”

  尹清河撩開車門簾,就看到拉住馬車的傻子。

  那傻子又衝他笑,被尹清河冷眼盯了半天,笑容一點點淡下去,低下頭一步步挪到他旁邊,似乎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

  “那就別管他,繼續趕路。”尹清河扔下門簾,坐回車裏,卻是一肚子火沒處發。

  馬車繼續向前,這次走得很順暢,隻是他好像聽到車外有喘著粗氣的聲音,往外一看,那討人厭的傻子居然在跟著車跑。

  見尹清河看他,又衝他笑。

  尹清河見他笑,眼神又是一陣恍惚,竟然和荊淵差不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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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淵:實慘,多年後與媳婦重逢,要麽被他埋,要麽被他殺,送走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