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這個虧,要不要吃
  長刀出鞘,在陽光下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刀鋒嵌入血肉,慘嚎衝天而起。

  周遭種地百姓滿是驚恐的看著砍在那將官喉間的長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下承平已久,西南並無戰事,縱有些許豪俠,卻也極少有敢向官兵下手的。

  更何況是這益州城外!

  眼前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年輕人,已經拔出長刀,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就仿佛他剛剛殺的,隻是一隻雞而已。

  下一刻,百姓已經驚呼著四散奔逃,包括那個女娃和她的爹娘在內。

  死了一個官兵,而且還像是個為將的,官府定會追究到底。

  萬一受到連累,後果不堪設想。

  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

  李瑁並沒有理睬這些百姓,他很理解他們此事心中的驚恐,換了任何一個正常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是要跑的。

  誰知道“凶徒”的下一個目標會不會是自己呢?

  嘴角微微一翹,露出自嘲的微笑,然後就在那將官的屍體上擦了擦染血的刀身。

  刀鋒便在不經意間劃破了胸前的衣襟,露出半截淡綠色的竹筒。

  約莫三指粗細,麵上隱約可見“團結”二字,李瑁聽崔世軒說過,這是劍南駐軍用來傳達密令的東西。

  難道還有意外收獲?

  李瑁心頭一動,彎腰摸出竹筒,拔掉塞子一看,裏麵果然裝著一紙軍令。

  打開軍令看了一眼,李瑁眼角便是一抽。

  軍令的內容是讓這個人前往團結軍第五營整頓軍備,於明日與其他各營一起兵發劍州。

  李瑁剛剛從劍州過來,當然知道他們是要去幹什麽。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褚明義果然狗膽包天,決定要用武力解決問題。

  還好自己星夜兼程趕到了益州,否則的話,益州駐軍一旦抵達劍州、鬆州和文州,之前自己任命的那些官員很有可能便要遭到滅頂之災。

  那得算是自己害了他們。

  而且如果真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自己今後在劍南道恐怕便會麵臨著無人可用的窘境。

  即便是殺了褚明義,這樣的情況在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任何好轉。

  原因很簡單,那些站出來接任官職,幫助自己穩定地方的待選官在衙門裏屁股還沒坐熱就被殺了,誰還敢輕易站出來幫自己辦事?

  李瑁皺了皺眉頭,又蹲下身去在那將官身上摸索了一陣。

  找到一塊名牌和一封授職文書。

  看著名牌和文書上的那三個無比刺眼的名字,李瑁實在是哭笑不得。

  現在怎麽辦?

  這個虧是吃還是不吃?

  ……

  ……

  益州城南,團結軍第五營駐地。

  李瑁出現在營門口時,竟然連個站崗放哨的都沒有。

  從那將官身上搜出來的文書寫得清清楚楚,原團結軍第五營校尉陳虎罪大惡極,已被判斬監候,著其接任第五營校尉一職。

  這家夥是剛剛從綿州趕過來的,今日才到益州,想來這第五營應該不會有人認識他。

  李瑁便打起了混進團結軍摸摸情況的主意。

  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最終還是決定冒險一試,萬一能把團結軍搞亂,讓他們明天走不成,劍州、文州和鬆州不就暫時安全了麽?

  隻要他們被拖住一兩天,等自己解決了褚明義和宋成高,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所以再給李白和空空留下暗號之後,他便來到了團結軍第五營駐地。

  原本還有些緊張,生怕在規矩森嚴的軍營中被人當場揭破,萬萬沒想到,這團結軍竟然已經廢弛到這種地步。

  堂堂一營之地,居然連個放哨的都沒有。

  要知道作為益州的常備軍,團結軍乃是劍南折衝府所屬最強的一隻軍隊,最強的軍隊都是這副鬼樣子,劍南道駐軍已經廢到了什麽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李瑁都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

  褚明義手底下的軍隊如此無用,對自己來說是個好消息。

  但一想到自己掌控劍南之後,也要靠這支軍隊撐起腰杆兒,又覺得頭大如牛。

  在大營門口靜立許久,方才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邁步朝著營內走去。

  走到校場之上,便見百餘名步卒在懶洋洋的操練軍械。

  兩天前,五營校尉陳虎在益州城內的花樓中與人爭風吃醋,被人狠揍一頓。

  陳虎心裏實在氣不過,便回營拉了數十弟兄前往報仇,卻不料一腳踢到了鐵板上。

  打他那人竟是長史褚明義的侄兒。

  褚明義大為光火,陳虎和兩名旅帥直接就被扔進了大牢,整個五營官兵也都受到了牽連。

  按例該有的賦稅減免就這麽沒了!

  換言之,這一輪兵役,自己就算是白來一趟,半點兒好處也撈不著。

  值此農忙時節,被征發為兵本就心裏不爽,又遇上這麽個事兒,士氣自然低落得很。

  每個人都無精打采,一招一式,綿軟無力,就跟已經餓了三天三夜似的。

  負責操練的那人也是一樣,坐在台上,時不時呼喝兩聲,一雙眼睛卻是連看都沒往校場上看一眼。

  見此情形,李瑁心頭那股無名火立時燒得更旺。

  眉頭一皺,便是一聲大喝:“你們就是這般操練麽?若是敵人來襲,這般懶散,如何保土安民?”

  被他這麽一吼,所有人便都停了下來,百餘雙眼睛便齊刷刷的盯在了他身上。

  台上那個家夥到時被嚇了一跳,腰板一挺就從竹椅上彈了起來,站得筆直筆直的,人高馬大,體格健壯,倒還真有幾分精銳的模樣。

  但僅僅一瞬之後,他整個人便又垮了下來,隨手指了指身後的營房:“報道去那邊,別來煩老子,不然治你個延誤軍機之罪,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瑁楞了一下:“延誤軍機,我延誤什麽軍機了?”

  “嗬,你是不是傻啊,都遲到十多天了,還不算延誤軍機?怎麽著,還要老子給你講講規矩不成?”

  李瑁這才想起,他們都是平時為農,戰時為軍的府兵。

  按大唐兵役製度,這些家夥農時耕種,閑時練武,一旦有戰事,便應召組軍。

  但也有常備軍,這常備軍便是從各地府兵抽調而來,一般都會保持在定額的三分之一左右,定時輪換。

  若被抽調為常備軍,全家皆入軍籍,可減免賦稅,徭役,而且減免幅度還不小。

  所以一般農戶,若是家中有子被調入常備軍中,那得算是一件大好事,當然,對外征戰,不在此列。

  不過劍南道與其他各地不同,朝廷打仗,很少會調劍南之兵。

  一是路途艱險,行軍不易。

  二也是因為劍南道本身也還擔著西禦吐蕃、南撫百族之責,若是將劍南道的兵抽走了,難保不會出事。

  但這些年下來,吐蕃在劍南這邊沒什麽動作,與大唐幾次交鋒,都在隴西一代。

  南越百族也已經消停了很久。

  照理說,此事服役對他們而言應該是很高興才對,怎麽這幫人看著,可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李瑁心中生疑,正自思量。

  校場上忽然便有人說道:“王隊正,我瞧著這小子像是頭回來,咱先給他揍一頓出出氣如何?”

  喊得卻是台上那人。

  這王隊正便瞪了他一眼:“去去去,沒心情。”

  說完又看向李瑁:“老子姓王,名叫四喜,是五營一隊隊正,你要是不想挨軍棍,現在就滾去找徐軍曹報道,報完道過來操練……對了,你是哪家的兒子,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李瑁立時眉頭大皺,要不要報上名號呢?

  奶奶的,那個鬼名字,真的好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