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李瑁手裏的底牌,就是王琚的命。

  要是談不妥,那就一拍兩散,同歸於盡。

  要是談妥了,自然一切好說。

  他的底線也很明確。

  第一,命得保住,活著走出長安,去到益州,這是最基本的。

  第二,劍南道的軍政大權必須到手,要不然冒險弄這麽多花樣出來,不是白幹了麽?

  第三,就是以上兩條得有個保障,不能光憑一張嘴說。

  王琚聽完了李瑁的要求,便也嗬嗬一笑:“殿下倒是快人快語,沒問題,這些老夫都可以答應。

  “唯有一條,老夫隻給三年時間,三年之後,無論是陛下,還是那時的太子要動殿下,老夫都會全力以赴,取殿下首級。”

  “三年就三年,但你總得讓我心裏有個底,別我這兒一撒手,你轉頭就把我給弄死了吧?”

  “傳位的詔書一道,保命的人質一個,再加上韋昭訓和他手下的三千羽林,夠了麽?”

  “嗬,你還真是大方……那個人質是誰?”

  王琚便指了指吳鈞:“你看老吳怎麽樣?”

  吳鈞立刻往前走了一步,還挺了挺胸,就仿佛在說,選我選我,我很不錯哦!

  李瑁眉頭便是一皺:“不行,他太厲害了。”

  王琚就笑道:“那就沒法子了,老夫還真不怎麽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也就老吳能讓老夫投鼠忌器了。”

  李瑁便也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看向李白:“老李,你打得過這姓吳的老頭兒麽?”

  李白非常誠實的點了點頭:“得了那些古篆,精進不少,打他還是沒問題的。”

  吳鈞便無奈的笑了笑。

  反倒是王琚有些不高興了:“若非老吳荒廢了這麽些年,你小子在他手裏走不過三掌!”

  “嘿嘿,那他不是已經荒廢了麽,這還能怪我不成?”

  “師兄何必跟個小輩生這種無妄之氣……殿下,師兄一向說到做到,他說給你三年,就一定會給你三年,再過片刻,忠王殿下就要攻過來了。”

  “屆時事情可就不好辦了,殿下若是再猶豫下去,想要平平安安的出城,怕是就沒那麽容易了。”

  吳鈞這話說得倒是陳懇。

  但李瑁也不敢信啊!

  眉頭又是一皺:“你先把那什麽大陣給撤了,讓李白把老吳捏在手裏再說。”

  王琚便又笑了笑:“坤三巽五。”

  話一出口,李白立刻眉毛一揚,然後就嘿嘿一笑:“多謝師叔祖。”

  說著便往後一蹦,然後就走向了吳鈞。

  王琚便是一聲輕罵:“還說什麽不擅陣法,這小子滿嘴謊言,怪不得要被逐出師門!”

  李瑁就在他身邊,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便也嘿嘿一笑:“他一向都這麽無恥,王仙君習慣就好。”

  王琚也笑道:“要說無恥,殿下怕也不遑多讓,殿下對付李林甫的那些手段……你們倆算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呃……仙君過獎了。”

  “嗬嗬,還不把匕首挪開,一直這麽架著,老夫怎麽給你弄詔書?”

  李瑁又看了一眼李白,便見他已經捏住了吳鈞的手腕,吳鈞卻是笑嗬嗬的,既不反抗,也沒有一絲的不情願。

  人質是到手了,但李瑁還是不放心:“我就這麽架著你去弄!”

  “殿下小心過頭了,隱脈一封,沒有半個時辰決計不能再行打開,我現在就是個年過七十的普通老頭兒,殿下何須擔憂?”

  李瑁便又看向李白,李白立刻點了點頭:“這話不假,師叔祖現在這狀態,別說傷人,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哈!

  李瑁瞬間就樂了,將匕首一撤,跳到王琚身前:“也就是說我現在要是把仙君揍一頓,仙君也隻能忍著了?”

  王琚便是一聲冷哼:“殿下可以試試。”

  “嘿嘿,開個玩笑嘛,老仙君,笑一笑,十年少,你得有點兒幽默感才行。”

  “詔書還要不要?”

  “要!”

  “那就勞煩殿下去喚醒陛下吧,老夫年老力衰,沒那麽多力氣。”

  嘩的一聲。

  冰涼的池水當頭澆下,李隆基打了個冷戰,然後就睜開了雙眼。

  便見王琚一臉抽搐的看著李瑁:“你就是這麽喚醒陛下的?”

  “那不然怎樣?大耳刮子抽啊?他可是我爹!”

  王琚便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又朝著李隆基拱手躬身:“陛下,還得麻煩您再擬一道傳位於壽王殿下的詔書……”

  李隆基就是一愣,滿臉懵逼的看著王琚和李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問什麽,又該怎麽問。

  王琚眉頭微皺:“陛下不必猜疑,老夫之後自會與陛下說明一切,時間緊迫,還請陛下擬詔。”

  一邊說著,一邊就給李瑁使了個眼色。

  李瑁連忙把李隆基給扶了起來,坐到石凳之上,又把早已備好的毛筆遞到他手中:“父皇,請!”

  李隆基卻是沒動筆,扭頭看了李瑁片刻,終於憋出一句話來:“瑁兒,你也反了?”

  這個“也”字就顯得很滄桑。

  充斥著滿滿的無力感。

  再加上那和深閨怨婦一模一樣的眼神兒……

  李瑁突然就覺得李隆基這皇帝當得也忒可憐了,當下便是一聲輕歎:“唉……父皇,兒臣也是莫得辦法啊……父皇,快寫吧,寫完了兒臣還要趕路呢。”

  “趕路?你要去哪裏?”

  “自然是去劍南,父皇放心,兒臣到了劍南,一定吃好喝好,強軍富民,若是三哥不孝順您,我就回來揍他!”

  李隆基聞言便是一顫。

  然後就幽怨的看了王琚一眼:“這都是你的安排吧?果然好手段啊!”

  王琚也歎了口氣:“老臣也是被逼無奈……陛下,動筆吧,對您來說,這也算是一個保障。”

  ……

  ……

  “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可惜啊,長安的花,我怕是看不著了,太白兄,益州的花,開得可好?”

  李瑁騎在馬上,笑嘻嘻的看向李白。

  李白便瞪了他一眼:“詩是好詩,但你這人可不咋樣,興慶宮裏肯定亂成了一鍋粥,你那幾個哥哥指不定誰死誰活,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嘿嘿,我管他們誰死誰活,既然跳進了權位之爭這口大染缸,淹死活該,誰叫他們那麽貪的?”

  “你不貪?”

  “我也貪啊,但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我也明白貪的前提是得有足夠的實力,太白兄,眼下這個局麵,苟住發育才是王道啊。”

  “何謂苟住發育?”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這就叫苟住發育!”

  李白便是一愣:“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喃喃自語了幾遍之後,突然便是一拍大腿:“妙啊,壽王,李白這輩子跟定你了,你答應的大官可不能不兌現!”

  李瑁就摸了摸懷裏揣著的聖旨,然後又突然一勒馬韁,駐步轉身,看向已經被遠遠甩在身後的長安城。

  目光深邃而悠遠,帶著幾分劫後餘生的欣喜,卻又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淡淡哀愁。

  也不知道這會兒他們打起來沒有。

  李琬和李璲,應該沒什麽還手之力吧?

  今夜之後,大唐帝國這列火車,應該就要徹底脫離原來的軌道了。

  自己的到來,終究還是改變了曆史。

  事已至此,大唐帝國今後會走向何方,已經不是自己所能預料的了。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

  自己本來也沒打算按照原先的劇本來。

  如若不然,搞這麽多事幹嘛,安安心心等著李隆基給自己戴綠帽就行了。

  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

  給我一個劍南,還你一個盛世。

  就當做是我對你們的報答吧。

  李瑁三聲大笑,複又調轉馬頭:“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老李,走了!”

  李白也大笑著打馬上前:“剛剛吳鈞到底跟你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