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長安之水,又深又渾
  李瑁聞言,微微一愣。

  目光掃去,便見一隊羽林衛衝進了花園。

  領頭那人有些麵熟,一時間卻是想不起叫什麽名字了。

  見了花園中這般情形,十數名羽林衛也盡皆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見他們沒有動靜,錢德妃立刻又罵道:“沒見這小畜生手指凶器,隨意傷人,還要打殺本宮麽?爾等還不動手將其拿下,就不怕這小畜生傷了本宮,陛下那你們是問?”

  錢德妃一口一個小畜生的罵著。

  李瑁自己倒還好,武惠妃卻是已經被氣得渾身顫抖不止:“都給本宮退下,今日不撕爛這賤人的嘴,本宮絕不罷休,誰敢上前攔我瑁兒,本宮叫他生不如死!”

  “自己都已是泥菩薩過河,還敢如此囂張?你們給本宮聽好了,陛下金口已開,這個賤人必死無疑,你們是聽她的還是聽本宮的,自己掂量掂量!”

  此言一出,武惠妃便楞在了原地。

  李瑁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你說什麽?”

  錢德妃便是一聲瘋笑:“怎麽,被嚇到了?哈哈哈,你若是怕了,此刻跪下來求求本宮,本宮看你可憐,或可求陛下讓你死得痛快一些。”

  李隆基為何突然要殺武惠妃?

  到底出了什麽變故?

  李瑁的腦子,頓時一片混沌,忍不住就回身看向了武惠妃。

  卻見她此刻也是麵如死灰,神情呆滯,就仿佛在一瞬間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般。

  這也不難理解。

  恩愛多年的丈夫,突然之間就翻臉要殺自己,盡管明知自己確實是犯下了難以饒恕的罪過,也做好了迎接最壞結果的準備。

  但真當李隆基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心中又豈能當真沒有一絲波瀾?

  隻怕母妃心裏,此刻已是翻江倒海,五味雜陳了吧?

  李瑁便是一咬牙,又轉身狠狠的瞪向錢德妃:“你是如何得知的?”

  錢德妃卻是看向了那一對羽林衛:“沒聽到本宮說的話麽,還不動手,可是……”

  話沒說完,整個人便又是一愣。

  卻是瞧見蘇曼莎走到了那羽林衛校尉身邊:“林校尉,你怎麽來了?”

  被她稱作林校尉那人便是一躬身:“奉韋將軍之命,特來請壽王殿下速速出宮!”

  蘇曼莎也連忙問道:“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屬下不知,韋將軍怕是也不清楚,但有大批龍武軍突然出現在興慶宮北門之外,韋將軍擔心事情有變,故此命末將前來。”

  龍武軍?

  李瑁又是一愣。

  韋昭訓能做到睜隻眼閉隻眼放他們離開已經是極致了。

  至於逼宮造反……

  韋昭訓沒有那個膽量,也沒有那個實力!

  所以,龍武軍跑來幹嘛,難道李隆基已經知道韋昭訓乃是母妃的人,所以特意調了龍武軍過來,以防萬一?

  可這完全說不通。

  他要是已經判定韋昭訓是武惠妃的人,昨夜興慶宮的防衛,定然已經換人,哪裏還輪得到韋昭訓?

  除非……

  李隆基是剛剛做出這個判斷的!

  難道是孟吉?

  想到這裏,李瑁已經冷汗淋漓,如果孟吉把一切都跟李隆基說了……

  下一刻,他又再次看向了錢德妃:“說,你是怎麽知道父皇要殺母妃的,但有一句隱瞞,我現在就讓你死在我母妃前頭!”

  錢德妃雖無城府,但也不傻,眼下這情況已經非常明了。

  李瑁瘋了,他要造反!

  而剛剛衝進來的那一隊羽林衛,是他的人,說不定現在守在興慶宮北門的,都是他的人,剛才那個小校尉不是說了麽,龍武軍都來了!

  對啊!

  龍武軍都來了,那自己還怕什麽?

  這麽一想,錢德妃忽然又不怎麽害怕了,一把推開身邊早已被嚇得兩腿發軟的宮女,便是將頭一昂:“你敢動本宮一根頭發,陛下和琰兒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李琰?

  這事兒難道跟她有關?

  李瑁眉頭再皺,手中木棍不自覺就放低了許多,錢德妃立刻得意洋洋的說道:“今晨張暐回了長安,陛下親自去接,隨後他們便到了琰兒的棣王府。”

  “陛下已經親口答應立琰兒為儲君,哼哼,你們死定了!”

  這女人還真是藏不住話。

  但張暐不是跟李林甫一夥的麽?

  怎麽又跟李琰混到一起去了?

  李瑁聽得有些糊塗,便又繼續試探:“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

  “哈哈哈……你們做了什麽,自己心裏沒數麽?本宮也不怕告訴你們,翁文林把一切都告訴琰兒了,居然敢跟上官婉兒這等妖女勾結,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上官婉兒?

  李瑁心頭便又是一震。

  不對!

  這事情不對!

  這件事已經被自己糊弄過去了,而且沒有外人知道,李隆基不可能突然因為嫣兒的事情要殺母妃和自己,這絕不可能!

  還有,李隆基為何突然會答應立李琰為儲君?

  這也不合理!

  論出身,忠王李亨現在才是嫡長,論聲望,甄王李琬甩他一大截,論能力,幾個成年皇子之中他怕不是墊底的那一個!

  而且李隆基從未表露出一絲一毫要立他為儲的意思,除非是突然腦子抽抽了,否則絕不會做出這種決定。

  但錢德妃這種人,又不像是能編出這等瞎話來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此舉並非出自本意!

  難道說……

  李瑁突然就瞪大了眼睛,然後又咽了一口口水。

  盡管覺得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還是又逼向了錢德妃:“說,李琰給你傳來的消息到底是什麽,一個字也不許錯漏,否則的話,我現在就活活打死你!”

  錢德妃楞了一下。

  然後就從李瑁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沒有開玩笑。

  這個瘋子已經完全瘋了!

  錢德妃害怕了。

  她不想被李瑁拉著當墊背的,武惠妃已經死定了,陛下也已經答應立琰兒為太子了,今後這後宮裏,便是她一人說了算。

  被武惠妃壓了這麽多年,她不想才剛剛翻身,就丟了性命。

  大把的好日子,還在後頭等著自己……

  她是城府不深,但並不蠢。

  此時此刻該作何選擇,她清楚得很,武惠妃那個賤人和李瑁這小畜生,就一定會落到琰兒手裏。

  隻要眼下能保住性命,屆時是千刀萬剮,還是火燒油炸,那還不是以自己一句話的事兒?

  忍一時之氣,方能逞長久威風!

  眼見李瑁已經逼到身前,手中樹枝也高高揚起,錢德妃再不猶豫,脫口便道:“琰兒方才令人送了一封信來,信就在本宮身上!”

  李瑁嘴角一歪,便伸出左手:“你是自己交出來,還是要我動手搜?!”

  這還用選?

  便見錢德妃顫顫巍巍的從袖籠中掏出一封信箋。

  李瑁二話不說,抬手便搶了過來,然後右臂一揮,三指粗細的樹枝便落在了錢德妃的後頸之上。

  同樣是連吭都沒吭一聲,錢德妃便暈倒在地。

  身邊的兩個小宮女被嚇得一聲尖叫,又被李瑁狠狠一瞪,竟然也暈了過去。

  直到這時,蘇曼莎才扶著武惠妃湊上前來:“師兄,怎麽樣?”

  李瑁嘴角便是一扯,將手中信紙往二人麵前一遞:“長安城的這潭水,還真是夠深,也夠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