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嗬欠,是會傳染的
  在宰相府的柴房之內,李瑁見到了被抓來的漢子。

  看樣子好像受了傷,雙臂被二指粗的麻繩高高拉起,吊在房梁之上。

  這人年紀三十出頭,身形算不上魁梧,但膀子上的肌肉卻是十分結實,粗麻衣衫已經破爛不堪,隱約可見道道鞭痕,血跡斑斑。

  看來應該已經用上刑了。

  李瑁心頭便是一緊,隨後便聽負責審訊的李嶼說道:“是個練外家功夫的,嘴硬得很。”

  聽他這麽一說,李瑁便鬆了口氣,但看到這漢子被打得不輕,又微微皺了皺眉頭。

  李林甫察言觀色,便朝李瑁說道:“殿下若是不喜這場麵,不妨到園中稍候,一有消息,老夫便讓人去請殿下。”

  這怎麽能行?

  李瑁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小王子隻是有些聞不慣這血腥味兒,若是不麻煩,可否請李相在這裏置上一個香爐?”

  李林甫便笑道:“這有何難?”

  說著便擺了擺手,李嶼立刻吩咐下去,片刻之後便有人捧了一個小香爐來,青煙了了,淡香撲鼻。

  李瑁又朝李林甫道了謝,便十分自然的坐到了香爐旁邊:“李相,繼續吧,小王在旁聽著即可。”

  李林甫便點了點頭,又朝李嶼使了個眼色。

  李嶼心領神會,長鞭一抖,又是狠狠一下抽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

  卻是隻有一聲悶哼,便沒了下文。

  是條漢子,李瑁暗暗的讚了一聲。

  李嶼也不著惱,又狠狠的抽了兩鞭子。

  李林甫卻是在李瑁身邊坐了下來,慢悠悠的說道:“其實他說與不說,倒也無審大礙。”

  話是對李瑁說的,李瑁也隻能接招捧場:“李相此言何意?”

  “人是在安樂坊抓到的,他若老老實實的說了,咱們自可隻尋正主兒,他若不說,那咱們便寧枉勿縱,多費些功夫把安樂坊翻個底兒朝天就是了,隻是如此一來,定會牽連些無辜百姓,但為了殿下,老夫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李瑁心知肚明,他這是在詐那漢子。

  招數算不得十分高明,但對付這種把視俠義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的江湖人士最是有效。

  關鍵在於,這些人根本就不會去想李林甫敢不敢這樣做,他們隻會想李林甫會不會這樣做。

  在他們的思維中,既然是奸相,那就一定會草菅人命,所以他們隻會得出一個結論,李林甫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一定會這樣做!

  果不其然,那漢子立刻咒罵不止。

  先罵奸相,再罵妖妃,連帶著李瑁和李琦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李瑁立時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像這樣下去,用不了一盞茶的功夫,這家夥就得被李林甫詐個幹幹淨淨,一滴不剩。

  見他皺眉,李林甫第一反應就是他聽不得武慧妃和自己被人這麽罵,連忙遞過一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瑁靈機一動,起身一個箭步就衝到那漢子身前,揚手就是一巴掌:“我叫你罵!”

  這一巴掌扇得極重,那漢子固然被打得腦袋歪向一邊,李瑁的掌心也是微微紅腫。

  李瑁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皺著眉頭撒了一小撮藥粉在掌心:“骨頭還挺硬,手都給我打痛了!”

  那漢子回過頭來,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笑聲之中,卻是罵得越發厲害。

  李瑁頓時大怒,又胡亂扇了他幾巴掌,待得那漢子吸入了不少他撒在掌心的藥粉之後才恨恨的罵道:“氣煞我也,二公子,還是你來吧!”

  一邊說著,一邊又回到了香爐旁的座位上,方才用來打人的右手兀自甩個不停,顯然是把自己給打痛了。

  這一番作為直看得李林甫父子麵部肌肉抽動不已。

  但凡有點兒血性,聽到有人這樣辱罵自己的母親,那定然也是要動手的,隻不過壽王也太沒經驗了,對付這種江湖漢子,抽什麽耳光,直接上工具啊!

  待得李瑁重新坐好,李林甫便苦笑著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殿下莫惱,讓他罵,罵夠了,心防便也潰了,待他說出實情,老夫便先割了他的舌頭給殿下出氣。”

  沒辦法,壽王看不懂自己的眼神,隻能直言相告了。

  李瑁連忙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哎呀,那是小王莽撞了,不會壞了事吧?”

  “無妨……”

  說了一句無妨,李林甫就是一愣,隨後便扭頭看向了那漢子。

  方才罵得那般起勁,怎麽突然就變得有氣無力了?

  又看向李嶼,便見他還在兢兢業業的一鞭接一鞭的往那漢子身上抽,忍不住便是眉頭一皺:“先別打了,看看怎麽回事兒。”

  李嶼立刻住手,然後也發現那漢子有些不對勁兒,上前查看一番,便扭頭朝著李林甫和李瑁說道:“殿下,父親,這人好像扛不住了,奇怪……”

  這就扛不住了?

  不應該啊!

  李林甫連忙問道:“哪裏奇怪?”

  “回父親,以這人的底子,照理說就算再打上小半個時辰,也不會有性命之虞,可他現在眼神渙散,身體癱軟,就像是……就像是要死了!”

  李林甫大吃一驚:“怎麽會如此?”

  李瑁這會兒心裏已經樂開了花,陳文修配置的藥粉果然有用。

  這本是用來給人聞的,老子直接給他喂到嘴裏去了,他還能清清醒醒的才怪!

  見到李嶼慌神,李瑁便假模假式的說道:“小王曾聽延敬提起,練外家功夫的都有罩門兒,莫不是不小心傷著他的罩門了?”

  “倒是有這種說法……啊……”

  說著竟是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李嶼便是一愣,這怎麽突然就困了?

  李林甫立刻皺了皺眉頭,正欲嗬斥李嶼,便也是一股困意直襲擊腦際,一時沒能沒忍住,竟也打了個大大的嗬欠。

  下一刻,就像被傳染了一般,李瑁也打了一個嗬欠。

  場間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尷尬。

  片刻之後,柴房之內又響起了一陣鼾聲,打眼望去,竟是李瑁睡著了!

  李林甫嘴角便是微微一抽,但又實在是困得不行,想得一想便道:“李嶼,讓人沏壺茶來。”

  李嶼應了一聲,放下鞭子,走出柴房時又打了個嗬欠……

  茶很快就來了,但一壺下去,卻是越來越困。

  眼皮似有千鈞之重,又看了一眼李瑁,見他氣息平穩,鼾聲不斷,心頭微微一鬆,李林甫終於也閉上了雙眼。

  他這一睡,李嶼便也徹底沒了心理負擔。

  吩咐了柴房門口的家丁兩句,便將門一關,靠在角落之中,雙手抱在胸前,腦袋一垂便打起了盹兒。

  又過得片刻,一雙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細縫。

  做賊一般四下望了一番,又小聲喊了兩句,嘴角便是微微一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