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來人侍酒,我要脫靴
  眾人立時跪身相迎。

  李隆基心情顯然不錯,大手一揮:“諸位平身,今日乃是喜宴,務須多禮。”

  待得眾人落座,李隆基便朝著李瑁招了招手:“瑁兒,過來,坐到你母妃身邊去。”

  李瑁立時一路小跑,眾人心中便是微微一凜,壽王這一睡兩年,倒像是因禍得福了。

  不料下一刻李隆基又把李亨也叫到了身邊,卻是直接坐在了他的下首,這待遇可就比李瑁更高了,一時間又引得群臣心潮翻湧。

  李隆基笑眯眯的觀察著眾人的反應,目光最後落在李林甫身上,見他氣定神閑,麵無波瀾,嘴角便是微微一笑:“奏樂,起舞!”

  下一刻,鍾鼓齊鳴,節奏緊密,氣勢恢宏,稍後,琴瑟弦動,鏗鏘之聲,疾如雷,迅如電,配合著場中十餘武士大開大合,剛勁有力的舞蹈,隻聽得李瑁熱血澎湃,忍不住小聲問道:“這是什麽曲子?”

  武惠妃便是一點他腦門兒:“這可是你父皇親作的《小破陣樂》,你這孩子,怎的連這都忘了?”

  李瑁便是嘿嘿一笑:“睡糊塗了。”

  一曲奏罷,觥籌交錯,入耳盡是歌功頌德之詞,李瑁忍不住便皺了皺眉頭,李隆基後來越來越昏聵,少不了這幫家夥拍馬吹捧的鍋。

  片刻之後,又有絲竹之聲響起,卻是幾個清脆幹淨的單音節,恍如精靈落入凡塵,眾人一聞此聲,紛紛含笑不語,目光亦不由自主的向上看去。

  李瑁心頭驚奇,也抬頭去看,隻是一眼,便暗呼一聲牛逼!

  但見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身著五彩霞衣,自半空盈盈而落,甫一落地,便隨著優美的旋律翩翩起舞。

  那樂,時而悠揚婉轉,時而空靈雅靜,時而大氣磅礴,時而又輕盈跳脫。

  那人,更是輕歌曼舞,時而無風自擺,時而旋轉不止,時而又躍動蹁躚。

  舞樂相稱,端的是美輪美奐。

  一時之間,李瑁竟是看得有些癡了,武惠妃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這是你父皇的得意之作,霓裳羽衣曲。”

  原來這就是霓裳羽衣曲,這比後世自己看的那些表演高了何止一個檔次?

  這李隆基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這麽一想,便忍不住偷偷瞧了李隆基一眼,卻見他臉上居然有一絲遺憾之色,難道他還不滿意?

  心頭突然就是一凜,奶奶的,史上最出名的霓裳羽衣曲舞者,不正是楊玉環麽?

  幸好沒讓她來!

  念頭剛剛生出,李隆基竟是一聲輕歎,身邊的高力士立時拍了拍手,曲聲立止,那舞者也惶恐的退了下去。

  便聽李隆基說道:“曲是好曲,可惜這舞,還是差了些啊。”

  高力士連忙道:“說起來,老奴前幾日倒是見到一位小娘子,遠遠的看了一眼,那身段,若是來跳此曲,想必定然不錯。”

  李隆基便奇道:“竟還有女子能入你眼?”

  高力士又微微一笑:“不止呢,有人還作了一首詩稱讚那位女子,陛下可要聽一聽?”

  李隆基立刻來了興趣:“快快道來。”

  高力士便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扶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李瑁心頭就是一震!

  李隆基卻是搖頭晃腦的複述了一遍,隨即拍手稱讚:“好詩啊,好詩!”

  李瑁心頭立刻罵道,濕你妹夫!

  高力士卻道:“詩雖好,隻是不知那人是否也這般好。”

  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的看向了寧王李憲。

  李瑁心頭就是咯噔一下,不好,這死太監知道環兒在寧王府!

  便在此時,李琰又站了起來:“父皇,高公公說的這人如何,兒臣不知,但兒臣卻是知道一人,絕對當得此詩,甚有過之!”

  李隆基頓時大喜:“那是何人?”

  李瑁大驚失色,猛的站起,便是一聲大喝:“父皇,這詩狗屁不通,哪裏好了?”

  全場目光立刻聚集到他的身上,片刻之後,眾人又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所有人之中,最吃驚的莫過李璡、李嗣莊兩兄弟,哪有自己罵自己的詩狗屁不通的?

  短暫的錯愕之後,李隆基微微皺眉:“瑁兒,這詩哪裏不好了?”

  “這……”

  李瑁還真說不出來,遲疑之間,就聽李琰笑道:“十八弟覺得此詩不好,那倒是做一首好的讓我等開開眼啊?”

  聽他這麽一說,李瑁頓時有如醍醐灌頂,開始思索哪首詩比這首更能震撼人心。

  便是他這一想,李琰又笑道:“可是做不出來?”

  話音一落,李璡這個暴脾氣忍不住了:“十八郎文采非凡,莫說一首,便是十首,那也是信手拈來!”

  “寧王世子說笑了,此等佳句,哪是能隨便就作出來的,倘若當真有這等神人,老奴甘願為他脫靴侍酒!”

  答話的卻是高力士,李璡立時看向了李瑁,李瑁則是看向了高力士:“公公此言可當真?”

  高力士便笑道:“壽王殿下若是當真有這本事,老奴就是為殿下脫靴侍酒,又有何妨?”

  李瑁便是一聲冷笑,你個死太監,攛掇李隆基搶我媳婦兒,今天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麽那樣紅!

  “這可是你說的!”頓得一頓,又看向李琰,“皇兄,你怎麽說?”

  李琰楞了一下,隨即也笑道:“十八弟千萬莫要逞強,免得丟了皇家臉麵,惹人笑話。”

  “不知皇兄可聽過鬥酒詩百篇?”

  話音一落,所有人皆是一愣,這牛吹得也太大了吧?

  李隆基不免微微皺眉,武惠妃更是忍不住扯了扯李瑁的衣角,李瑁卻是給她一個眼神,讓她安心。

  楞過之後,李琰哈哈大笑:“好,你若真能一夜作詩百篇,還首首都是佳作,我以後見你一次,便給你揍一次,但若你做不到,又怎麽說?”

  不就是背詩麽?

  老子可是詩詞大會的忠實觀眾,開元之後,傳世佳作何止百篇?

  李瑁便是一聲冷哼,大步走到堂中:“酒來!”

  立時便有侍女奉上美酒,李瑁連飲三杯,又大笑三聲:“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念道這裏,微微一頓,目光掃視一周,見眾人盡皆失色,心頭便是一定:“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商湯周文,稍遜風騷,一代天驕,大漠王汗,隻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

  說到這裏,猛的一指李隆基,聲調亦是瞬間拔高:“還看今朝!”

  話音一落,四座皆驚!

  又見李隆基撫須而笑,麵有得色,李瑁便知這馬屁拍到了他心坎兒上。

  嘴角一翹,提起酒壺又狠狠灌了幾口,隨後雙目微閉,再次緩緩開口:“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有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誦完這首《念奴嬌赤壁》,李瑁又猛的睜開雙眼,將手中酒壺一飲而盡,狠狠砸在地上:“延敬,你聽好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遝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李璡便是一腳踹在李嗣莊身上:“舞劍去!”

  李嗣莊立刻飛身而出,以箸為劍,起手便是一招銀龍出海,李隆基此刻也被李瑁說得胸潮澎湃,哈哈大笑:“延敬接劍!”

  說著竟鏘的一聲拔出隨身佩劍,扔了過去,李嗣莊一把接住,手腕一抖,氣勢立時大變,便似遊龍驚鴻,鐵索攔江!

  “好劍法!”便在此時,李瑁的聲音再次響徹花萼相輝樓:“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痛快,痛快啊,十八郎,我陪你喝!”

  李瑁看了李璡一眼,微微一笑,走得幾步,隨手抄起一壺酒,邊喝邊念:“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璡哥,喝!”

  兩口美酒,又是一聯絕句:“百裏悲秋常做,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哈哈哈,好酒啊,好酒!”

  不過區區片刻,便是四首佳作,篇篇皆有傳世之才。

  李隆基又喜又驚,瞪大了眼睛定定的看著李瑁,心中期待不已。

  武惠妃樂得麵如芙蓉,花開燦爛:“快,快著人抄寫!”

  高力士渾身顫抖,啞口無言。

  李琰更是麵無血色,眼角抽搐不止。

  便見李瑁仰頭狂飲,隨後又將酒壺一擲在地:“來人侍酒,我要脫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