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你的道路寬敞且明亮。

  我的卻披荊斬棘也看不見光。

  遺憾嗎?

  當然遺憾, 沒能一起走到最後。

  後悔嗎?

  不後悔, 我努力過, 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但我沒想到, 有一天, 我真的會迷茫得看不清前路, 連自己都找不到, 談什麽未來?

  對不起。

  陸時勉,我還是迷路了。

  ……

  陸時勉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默了幾秒, 沉聲:“丁小蜜,愚人節前幾天已經過了。”

  丁蜜緊緊咬著唇,拚命忍住不哭, “我說真的, 不是開玩笑。”

  “我不同意,我們沒有理由分手。”

  陸時勉篤定, 想起兩人最近聯係的是比之前少, 他檢討自己:“對不起, 最近忙著參賽的事, 我們時間上有些對不上, 有些忽略你了,這兩天我把手上的事忙完, 周末飛過去一天。”

  這是陸時勉第一次說“對不起”,丁蜜眼淚瞬間盈滿眼眶, “我說真的, 陸時勉,我不想這麽繼續下去了。”

  陸時勉有些慌了,“丁蜜,別鬧了。”

  丁蜜眼淚都快下來了,“我沒鬧……我考慮了很久了……”

  “有什麽等見麵再說,丁蜜,我不接受分手。”

  陸時勉把電話掛了,獨自一個人靠在實驗室的椅子上,發了一會兒愣,手覆住臉,閉上眼睛,不斷地回想這段時間兩人的問題,覺得自己最近可能陪她的時間太少了。

  他不相信丁蜜會真的跟他分手,畢竟丁蜜喜歡他那麽多年,再也沒有誰的感情有丁蜜那樣的純粹了。

  盡管篤定,但他還是不可抑製的慌了,蹙著眉,久久沒辦法回神。

  徐騫剛在外麵抽了根煙回來,看他神色不對,問了句:“怎麽了?”

  陸時勉回過神來,丟下一句“沒事”,繼續埋頭做事。

  第二天,熬了一整夜的陸時勉暫時把事情做完了,做不完的轉交給徐騫,再跟教授請假。

  第三天,陸時勉坐了最早的航班飛往丁蜜的城市。

  這學期,丁蜜回過學校三趟,後兩次是律師陪同,她在確定打官司之後,看過之前薛振給她的卡,裏麵有八萬塊,大概是當初想補償她的,加上陸時勉的獎學金兩萬塊,以及之前裴奕介紹的商業配音賺下來的錢,全部用來打官司。

  她趕在周末前一天回到學校。

  陸時勉一下飛機,就直接到她宿舍樓下,以往每次過來都是趕上假期或周末,丁蜜和他都在酒店住,她的宿舍樓他隻來過一次。

  他站在樓下,抬頭看了眼,給她打電話,低聲:“丁蜜,下樓來。”

  南方四月的氣溫已經夠高,丁蜜穿了條白色連衣裙,還化了妝,讓臉色看起來好看一些。

  劉瀟好奇:“丁蜜,你這段時間來學校時間很少哎,你說你要轉專業,真的假的?”

  丁蜜看向她,撒了謊:“嗯,如果可以的話。”

  “是不是學長幫忙啦?”劉瀟看著她,“前段時間你在的時候,我看見你跟學長出去過幾次,有一次還在街上碰見你們了。”

  “不止呢!學長還送她回宿舍!”另一個舍友說。

  異地戀很辛苦,堅持不下去很正常,無可厚非,她們一致認為丁蜜跟清華學霸分手了,但究竟是誰甩的誰,她們沒問,畢竟陸時勉那麽優秀,關鍵是長得帥,放在哪裏都搶手,就不信清華才女不心動。

  丁蜜低下頭,沒有解釋,隻是笑了笑,出門了。

  室友便當她默認了。

  劉瀟歎息:“太可惜了,陸時勉這麽帥的學霸也舍得放手。”

  室友接話:“異地戀分手是遲早的事,能堅持下來的有多少?萬一是陸時勉甩的丁蜜呢?”

  劉瀟還是覺得可惜,兩人看起來很好,怎麽就到了這一步呢?

  丁蜜站在門口,看著那道高大清越的身影,深深吸了幾口氣,才把淚意壓下。

  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陸時勉定定地看著她,抬手揉揉她的腦袋,隨後牽起她的手,“走吧。”

  丁蜜沒有異議,乖巧地跟在他身後,“好。”

  陸時勉繃了兩天的情緒,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終於獲得一絲鬆懈。

  在校門口打了輛出租車,直接到兩人一直住的那家酒店,下車後,陸時勉依舊牽著她,低頭問:“餓了嗎?”

  丁蜜不餓,不過她還是點頭:“我們先去吃飯吧。”

  陸時勉嗯了聲,找了家附近的餐廳,解決中午飯。

  這是丁蜜對陸時勉最冷淡的一次,以前每次陸時勉來看她,她興奮地說個不停,這一次卻異常安靜,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

  這頓飯陸時勉吃得如同嚼蠟,堅持幾分鍾,已經完全沒了胃口,他放下筷子,把臉別向窗外,又扭回來,專注地盯著她。

  丁蜜把這頓飯當成兩人最後的一頓飯,吃得格外認真,專注,虔誠。

  她抬頭看他:“你怎麽不吃了?”

  陸時勉看著她,自嘲:“你覺得我還能吃得下?”

  丁蜜低下頭,小聲說:“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還沒吃飽。”

  她低頭,若無其事地繼續吃。

  陸時勉咬了咬唇,抿緊,整個人頹然地靠到椅子上,看著她吃,沒再動過筷子。

  丁蜜吃完,喝完果汁,擦幹淨嘴唇,看向他:“我吃完了。”

  陸時勉抿唇,麵色沉冷地點了幾下頭,叫來服務員買單。

  走出餐廳,陸時勉一路把人帶到酒店,開了房,一進門就把人頂在門背上,扣著她的腰,低頭吻下去。

  陸時勉的吻更多的時候是認真纏綿的,即使衝動,也隻是吻得激烈,情感上不能自已的宣泄,卻從來沒有這麽粗暴地吻過她,幾乎是啃咬她的唇。

  丁蜜吃疼,嗚嗚嗚地逸出聲音,下一秒,唇被完全堵住,連嗚咽也發不出。直整個人被抽空了所有氣息,軟在他與門板之間,直到連他都沒辦法呼吸,這個吻才停下。

  他喘著氣,埋首在她頸脖,輕輕地用唇摩挲,嗓音低啞得變了調:“丁蜜,我做錯什麽了麽?”

  丁蜜眼淚差點滾落。

  “沒有。”

  “那你為什麽想分手?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他扶著她的肩,低頭看她,薄薄的單眼皮下,微翹的眼尾紅了,他不相信她能離開他,也不相信她會不再喜歡他。

  丁蜜抬頭看他,眼睛微紅,卻平淡地說:“沒有為什麽,隻是覺得異地戀太辛苦了,每次跟你分別都是一次折磨,又要等待下一次的重逢,我的心理沒你想象的那麽強悍,如此反複的折磨讓我受不了了。我以前覺得不在一個學校也沒關係,可是漸漸覺得不是的,如果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哪怕是同一個城市,都不會這麽辛苦,想見麵的時候就見麵,生病的時候可以有人陪在身邊……”

  “你覺得辛苦了嗎?”他垂眸看她。

  “嗯。”

  “可我不覺得。”

  他甘之如飴。

  陸時勉把她圈在懷裏,低頭看她:“丁蜜,我們已經在一起兩年了,我知道異地戀對你來說可能有些辛苦,我不能時刻陪在你身邊,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我很抱歉。”他揉揉她的腦袋,語調低緩得像在說情話,“已經大二下學期了,還有兩年多,不,除去寒暑假,剩下的時間不到兩年,我以後隻要有時間就過來,等畢業後你去北京,我們就不用再這樣了。”

  “所以,別鬧了。”

  “嗯?”

  丁蜜幾乎軟化,陸時勉什麽時候說過這麽多軟話?可下一秒,嘴裏說出的話卻是:“我畢業後不去北京了,我已經不喜歡北京了,對北京也沒有了任何期待,以後畢業了,我要留在這裏工作。”

  陸時勉愣住,很快,說:“沒關係,你要是真的不喜歡北京,那我來這裏。”

  丁蜜聽著他已經妥協到近乎低聲下氣的狀態,幾近崩潰地推開他:“陸時勉,我說要分手,你聽不懂嗎?不管是兩年還是一年多,我都不想再繼續下去。”

  陸時勉把臉別過一旁,閉了閉眼。

  下一秒,靠近她,紅著眼,“丁蜜,那你告訴我,你喜歡我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

  丁蜜看著他,淡漠道:“在一起過就足夠了。”

  “在一起過?”他忽然自嘲一笑。

  “對。”

  丁蜜已經快支持不住了,包裏手機忽然響了,她如獲救星,連忙摸出手機,“裴學長”三個字在屏幕上跳躍,陸時勉掃了一眼,丁蜜抿緊唇,在他的目光下接通:“學長。”

  裴奕在電話裏說:“你在哪兒?一起吃飯吧,順道跟你說說事兒。”

  丁蜜抿唇,努力不去看陸時勉的臉,低聲說:“我已經吃過了,晚上吧。”

  裴奕說:“好,那我晚上去接你?”

  丁蜜低下頭:“好,我在學校等你。”

  電話來不及掛斷,被人狠狠攥住手腕,摁在門背上,吻鋪天蓋地落下,手機掉落地板。

  丁蜜閉上眼睛,扭著身體掙紮。

  陸時勉鬆開她,一字一頓地說:“丁蜜,我要的,從來不是在一起過,是要一直在一起。”

  丁蜜咬著唇,不看他,表情執拗。

  他所有的堅持和挽留都變得可笑,他鬆開手,咬著嘴唇,往後退幾步,坐到單人沙發上,雙肘撐在攤開的兩邊膝蓋上,弓身低頭,整張臉埋進手掌裏。

  許久,他抬頭看她,像是在做最後一個賭注——“丁蜜,你今天要是想把我的感情踩碎,就從這裏出去,當我今天沒來過。”

  丁蜜低下頭,彎腰撿起手機,定定地看他一眼。

  轉身離開。

  門關上的那一刻,陸時勉輕輕笑了一聲。

  當天晚上,陸時勉回到北京。

  徐騫看見他,有些奇怪:“怎麽這麽快回來?不留一晚?”

  陸時勉沒看他,也沒回答,徑直走到桌前,打開電腦,過了很久,忽然問:“有煙嗎?”

  徐騫把煙盒扔過去,有些奇怪:“你不是早就戒了嗎?”

  陸時勉靠在椅背上,倒出一根煙塞嘴裏,點燃後,重重地吸了幾口,隨後繚繞的白煙從口鼻逸出,煙霧彌漫四周,神經有一刻的放鬆。

  煙是個好東西。

  那之後,陸時勉又抽起了煙,煙癮比徐騫還大,整日躲在實驗室裏,徐騫一開始隻是猜測是不是跟丁蜜吵架了,還給丁蜜打了個電話。

  第一次打不通,第二天通了。

  丁蜜平靜地說:“我跟他分手了。”

  嚇掉了徐騫的下巴。

  杜明薇也打來越洋電話,丁蜜依舊這麽說。

  陸時勉在五一假期,最後去了一趟她的學校,在校門口看見丁蜜和裴奕,裴奕笑著勾住她的肩,她隻是愣愣地看他。

  遙遙對視,他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再後來,丁蜜漸漸和所有人斷了聯係。

  如果說丁蜜最大的不甘是沒有去北大。

  那陸時勉最大的不甘就是丁蜜跟他分手。

  年少初識的懵懂,情竇初開的情愫,衝動克製的躁動,他所有的年少輕狂,愛恨纏綿,隻跟她有關。

  最後,全部掩埋在歲月長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