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無家可歸』
  劉不周極力回避衛子夫向他追問經受百蠱切膚之法傷愈後發生的事,就有意岔開話題向衛子夫問起當年黃水離別之後她和哥哥衛青的情況。

  衛子夫就給劉不周講起了這三年來他們兄妹所經曆的種種遭遇……

  三年前劉不周為了救衛青、衛子夫和衛媽媽迫不得已挾持了公主奧琪布,雖然衛子夫他們最後逃離了右賢王庭大營,但劉不周卻中箭被俘,後來又被編入了匈奴的死士衝鋒營在和漢軍的慘烈戰爭中多次身負重傷,九死一生。

  兄妹二人惦念著劉不周的安危,決意不能丟下他不管而隻顧自己逃命,他們就一路打聽著,最終找到了漢匈兩家交戰的地方。

  衛青不僅為人仗義、耿直、堅持原則,而且在軍事韜略上更是個極有天賦的人,他在勘察地形的時候發現從戰場向南走上不到一裏就是黃水,此處的兩岸是兩道高聳的斷崖將波濤洶湧的黃水夾在了中間,地勢非常險峻,正可以憑借此地形完成營救劉不周的計劃。

  衛青在兩崖之間係上了一根很粗的繩索,隨後兄妹二人分頭行動,衛青爬到黃水對岸去尋找並搭救劉不周,而衛子夫則留在岸這邊接應他們。

  後來衛青成功救出了劉不周來到黃水岸邊,就在二人準備陸續爬過繩索前往對岸之時,卻不想被彌加爾的匈奴騎兵包圍了。

  千鈞一發之際,劉不周為了不讓匈奴人傷害到衛子夫和衛青,毅然決然的砍斷了繩索,不僅和兄妹倆隔絕於黃水的兩邊,更斷絕了自己唯一的退路。

  而衛子夫隻能眼睜睜的在對岸看著劉不周身中數箭失足跌入了黃水中被裹挾進巨浪裏衝向了下遊。

  衛子夫悲痛欲絕,嚎哭不止,兄妹倆沿著黃水一路向下遊拚了命的找尋劉不周,可惜的是始終連個影子都沒有見到。

  雖然衛子夫不敢想也不敢承認,但殘酷的事實是逃避不掉的,二人斷定劉不周必然凶多吉少,定是必死無疑了。

  等到彌加爾等人帶著匈奴騎兵退去之後,兄妹倆在劉不周墜崖的那處斷崖上給劉不周立了個簡易的衣冠塚。

  當初衛子夫送給劉不周那個粗麻荷包的時候,劉不周也將自己親手削製的一個狼牙項鏈回贈給了衛子夫,衛子夫就將這串項鏈葬在了衣冠塚裏。

  由於衛媽媽已經死了,衛子夫兄妹再滯留在漢匈邊界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他們又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兩個人就決定返回上郡定陽縣金家老宅去。

  可當他們千辛萬苦最終回到金家老宅時才發現自己的家已經被一把大火燒成了廢墟。

  做下這件事的正是如今的王太後,也就是當年的王皇後王娡。

  公孫賀和蓋侯王信在屠戮了金王孫一家人後回京向王娡匯報,這個為了獲得最高權利不擇手段的女人還是傷心了好一陣,不僅因為自己真正所愛的人金王孫是在自己的授意下被殺的,更重要的是親生女兒金俗自此下落不明。

  當然公孫賀和蓋侯王信也把金王孫續了個妾衛氏,生了一雙兒女,且這次讓衛氏和兩個孩子給逃了的事如實的告訴了王娡。

  對於此事王娡並沒有多大興趣,區區一個妾和兩個庶出的孩子能卷起多大的風浪來,王娡根本沒放在心上。

  可就是她這個不放在心上,不僅造就了兩個名垂青史的著名人物,更直接導致了日後一係列她始料未及的大麻煩,倘若王娡若是能預測未來事態發展的話,恐怕她當時絕對不會對此置若罔聞,掉以輕心的。

  不過當王娡得知的確有一夥不明身份的人先於公孫賀和蓋侯王信他們趕到上郡定陽縣挾持走了金王孫一家人的時候,王娡卻馬上警惕的意識到這個致命的把柄已被某些躲在暗處的敵人抓到了。

  雖然她並不知道那是淮南郡主劉陵兒和郭解所為,雖然她知道金王孫等人已死、女兒金俗失蹤,但王娡總是擔心政敵會用她與金王孫的往事做文章,此事務必要徹底的抹去一切證據才能心安。

  在金王孫一家被殺的幾天後,公孫賀再次受命返回上郡定陽縣金王孫家,故意製造了一起火災,將金家燒了個幹幹淨淨,片瓦無存。

  所以當衛青和衛子夫兄妹二人再回到金家的時候看到的則是一片滿目瘡痍的廢墟瓦礫了。

  這個時候兩個人還並不知道是王娡和公孫賀殺了他們全家,害得兄妹倆無家可歸、家破人亡,但是衛青很清楚的意識到這些對他家下手的賊人絕不是什麽等閑之輩,而且很明顯是奔著滅口來的。

  殺手們會放過他們兩個嗎?說不定此刻就有殺手隱藏在他家附近守株待兔的正等著他們兄妹自投羅網呢!

  其實衛青的預感是對的,公孫賀在燒毀了金家之後確實留下了幾名手下埋伏在金家的周圍,當然他此舉的最重要目的是想等著失蹤的金俗自己找回家來就趕緊將她妥善安置起來,要是萬一碰上逃走的衛氏兄妹的話就順便幹掉了事。

  為了保險起見,衛青帶著妹妹衛子夫連家都沒敢進,一刻也沒停留就迅速離開了定陽縣,向南一路逃命,但是下一步該怎麽辦?以後的路該如何走?兄妹倆個一點眉目都沒有,況且如今兩個人已然身無分文,連活下去都成了問題。

  幸好衛青有一身出眾的武藝,衛子夫又能歌善舞,兩個人一路南行遇到城鎮就沿街撂地練功夫、唱小曲博路人一笑,賺幾個吃飯錢勉強糊口住店,但即便如此他倆仍是饑一頓飽一頓,沒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兄妹二人就這麽一路逃一路賣藝賣唱,雖說能討上幾個錢過活,卻受盡了沿路上各種宵小、惡霸的欺淩和羞辱。

  尤其是看到衛子夫青春二八、天生麗質、美豔絕倫,那幫流氓地痞各個蠢蠢欲動,就動了邪念,各種動手動腳的揩油占便宜,衛青哪裏容得了妹妹被這些雜碎欺負,就跟他們打,打完了人家就聚集一大幫人來報複,兄妹倆也就呆不下去了,隻得接著跑。

  甚至有幾次竟然還被當地的官老爺們看中非要強逼著納衛子夫為妾,一大群衙役堵著門生搶,若不從就要把衛青抓進大牢裏動大刑,挨上幾頓鞭子。

  最後逼得沒辦法,衛子夫不得不把自己假扮成個男子在哥哥衛青撂地賣藝的時候隻負責收錢,但即便如此仍會被人認出是個女孩,然後免不了又是一番羞辱和大打出手。

  這樣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苦難日子,兄妹兩人整整過了將近兩年,他們幾乎走遍了大漢帝國北方的所有郡縣,卻無一處能讓他們真正安定下來。

  這一日兄妹倆個人走到了距離都城長安不遠的平陽縣,殊不知,一場更大的災難就要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