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夢醒時分』
  正在衛青暗自惆悵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一小隊內侍提著各式各樣的提盒從太後寢宮的後門出來,向著長樂宮群的西南方向而去。

  衛青心裏暗自疑惑,那不是去永昌殿的方向嗎?可這永昌殿已經多年沒有人居住了,這些內侍提著食盒去永昌殿做什麽?

  想到這裏,衛青突然一驚,自語道:“莫非葉兄弟住在永昌殿不成?”

  衛青看看四下無人,趕緊悄悄的跟在那一小隊內侍的後麵也直奔永昌殿而去。

  這永昌殿是長樂宮十四殿之一,當年在漢惠帝時期曾經是專門給那個曆史上以手段殘忍著稱的呂太後居住的居所。

  呂太後死後,後繼的太後因為對呂太後曾將漢高祖劉邦的寵妃戚夫人斷手斷腳、割鼻剜眼做成“人彘”的殘忍行為很是忌憚,認為不吉利,就搬到了永壽殿居住。

  從這以後,曆代的太後就全都住在永壽殿了。

  而這個永昌殿也就此廢棄了四五十年之久,一直都是鮮有人住,隻是存放一些宮廷裏藥浴用的材料而已,所以衛青一開始就沒有想到這個永昌殿。

  來到永昌殿門口,衛青遠遠的躲在一棵樹後麵。

  他見到永昌殿的門口齊刷刷的站了足有一百名宮衛武士,在嚴格檢查了那一小隊內侍的腰牌之後才放他們進去。

  衛青心中暗想,這永昌殿若隻是存放藥浴材料,不可能如此興師動眾的派這麽多宮衛武士在門口把守,其中必有隱情。

  但是守衛的這樣嚴密,衛青想進去看個究竟卻太難了,沒有長樂宮內廷詹事府簽發的腰牌,門口的宮衛武士是絕對不會讓他進入永昌殿的。

  衛青正在大樹背後著急怎麽潛進永昌殿一探究竟的時候,從永昌殿裏走出了幾位醫官裝扮的人,他們正好向著衛青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衛青一眼就認出那是長樂宮竇太後禦用的幾位醫官,見他們過來了,衛青趕忙轉了個身,將身體隱藏在醫官們不易發覺的地方。

  隻見這幾位醫官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著,其中一位年紀尚輕的醫官謙卑的問走在最中央的那位很是上了年紀、須髯雪白的老醫官:“師傅,依您看,這葉良禽的傷勢如何了?”

  老醫官眉頭緊鎖,回道:“葉良禽的傷勢太重,在詔獄中又延誤了治療的時機,很多傷口已然化膿,如果不是我等及時的治療,他恐怕過不了幾天就會因為傷口潰瘍生毒而死了,不過好在經過這幾日的治療,傷口正在逐漸愈合,已有了顯著的好轉,但要康複仍須不少時日。”

  年輕醫官點點頭回道:“師傅說的是。”

  老醫官接著又說道:“但他須安心配合治傷,千萬不可激怒病患,否則一旦傷口複裂,病患就會危在旦夕了。”

  躲在大樹後麵的衛青將他們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這下他確定了劉不周的確就在永昌殿裏,但是想要和劉不周見麵仍然是個大難題。

  淩晨,長樂宮,竇太後的寢宮裏。

  正在熟睡中的竇太後突然滿頭大汗、嘴裏不停的大聲叫著:“啟兒,啟兒……母後……母後一定照辦就是……”

  竇太後的驚叫聲驚動了宮女和內侍們,他們趕忙衝進寢宮,此時竇太後已經驚醒,失神的坐在鳳榻上驚魂未定。

  長樂宮的總管宦官趕忙跪地叩首道:“太後,您這是……?”

  竇太後一臉疲憊的擺了擺手說道:“哀家身體無礙,隻是剛才睡夢中大行皇帝給哀家托夢,因在夢中見到兒子大喜過望所致。”

  總管宦官趕忙叩首回道:“大行皇帝突然駕崩,太後必是思子心切,不過還請太後保重鳳體啊!”

  “不妨事,”竇太後語氣虛弱的回道,然後她平複了下心境,對總管宦官說道:“傳哀家懿旨,宣皇後、太子、淮南王等進宮覲見,哀家有事要宣布。”

  不到一個時辰,包括王皇後、太子劉徹、淮南王劉霖蕭、郡主劉陵兒等等一幹人等都急匆匆的趕到了竇太後的寢宮。

  竇太後見人都到齊了,她正了正神色,向著眾人說道:“剛才哀家在睡夢中夢到了大行皇帝,他向哀家托了個夢。”

  眾人一聽,全都齊刷刷的看向了竇太後。

  郡主劉陵兒說道:“皇祖母,母子連心,大行皇帝定是有什麽執念未了,故而托夢。”

  竇太後麵容哀傷的點了點頭說道:“孫女所言甚是。”

  王皇後心中忐忑的問道:“母後,大行皇帝向母後所托何事?”

  竇太後此時麵色陡然一正,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無不驚駭的話:“大行皇帝托夢告訴哀家,羽林監葉良禽是大行皇帝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大行皇帝要讓葉良禽殉葬陽陵!”

  竇太後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嘩然。

  無論各自懷著什麽樣的心思,眾人都沒有想到竇太後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來。

  她的這一招確實高妙,景帝劉啟是不是真的給她托夢了,也隻有她自己知道,但竇太後說有,那誰人敢說不信呢,畢竟人家是母子。

  而至於景帝托夢說了些什麽,那就隻有竇太後怎麽說怎麽是了,誰又敢去質疑。

  竇太後的這步棋,既名正言順的將劉不周整死,自己又一點責任也不擔,因為那是景帝的意思,人家竇太後隻是按照景帝托夢的意思照辦而已。

  淮南王劉霖蕭和郡主劉陵兒臉上露出了一副竊喜之色。

  王皇後則麵無表情,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

  唯獨太子劉徹,他急忙站了出來對竇太後拱手說道:“皇祖母,萬萬不可啊!”

  竇太後坦然的回道:“這有何不可?”

  “父皇托夢之事,這也太……”劉徹絕不相信景帝托夢這樣的荒謬之言,他猶猶豫豫的說道。

  竇太後把臉一繃說道:“怎麽?太子還要質疑哀家所說的話嗎?”

  劉徹趕忙回道:“皇孫不敢,隻是……父皇為何偏偏要讓葉良禽殉葬,皇孫甚為不解?”

  竇太後冷笑道:“臣子殉君王,兒子殉父親,此乃忠孝之道,葉良禽身為朝廷命官,雖然入朝日淺,但同樣深受你父皇生前的恩澤,大行皇帝有此執念難道有何不妥嗎?”

  說實話,竇太後這樣說讓劉徹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反駁,但是他仍舊固執的張口回道:“皇祖母……這……”

  卻不想竇太後沒等劉徹把話說完,就劈頭質問道:“太子,難道你敢違背你父皇的遺願不成嗎?”

  還沒等劉徹再說話,王皇後趕忙在旁邊替劉徹解釋道:“母後誤會了,太子怎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呢!”

  劉徹還想提出質疑,卻被王皇後果斷的製止了,她嗬斥道:“太子無禮,讓葉良禽殉葬既然是你父皇的遺願,斷無更改之理,此事不必再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