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唯一的朋友』
  夏末的漠南草原,夜晚的天空繁星密布,幾乎能看到整個銀河係的星星,將整個夜空妝點的宛如星河一般璀璨。

  草地上一隻體形不大的草原兔趁著夜色出來覓食了,它小心翼翼的鑽過柵欄,穿過幾個祭祀用的石堆。

  正往前爬著,突然一隻手猛然伸出,精準的掐住它的脖子,還沒等它搞清楚狀況就被掐斷了脖子命歸西天了。

  劉不周將草原兔抓在手裏,利用鐵籠子鐵條上不規則的尖刺割開了兔皮,他實在太餓了,迫不及待的剝出裏麵的兔肉,皺了皺眉頭,就不管不顧的一口咬下一條生肉咀嚼了起來。

  這樣的吃生肉他也不是沒幹過,在冬天的山林裏,起火困難,又找不到成熟的果實,他也曾用凍生肉填飽過肚子,隻是這玩意實在不好吃,僅僅果腹罷了。

  右賢王庭的一個營帳裏,彌加爾和布度格恩兩個孩子坐在帳裏,隻見彌加爾憤怒的一拍桌麵道:“布度格恩,那個不吉利的小畜生,白天傷害了奧琪布公主,真恨不得掏出他的心肝來喂山熊!”

  布度格恩在一旁顧慮道:“可是大王已經命令把他關進籠子了,殺不了了!”

  “便宜了這小畜生了,”彌加爾沒好氣的咬著牙發著狠。

  布度格恩想了想,突然對彌加爾道:“彌加爾,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強忍著惡心吞下幾條還帶著血絲的生兔肉後劉不周總算身體上有些熱量了,他背靠著籠子壁坐了下來,仰頭望著浩瀚的夜空發著呆。

  他想家了,想他的群山叢林,還有沒有可能再回到山林裏去呢?

  他又想起了他的母豹媽媽,它死了,從此自己就隻有孤獨一個人了,這裏的這些人並不友善,是不會輕易放走他的吧!

  想到這些,劉不周不免急躁的使勁蹬著雙腳,滿腳的血泡不小心撞到了鐵欄杆上,腳上傳來一番撕心裂肺的陣痛,他下意識的用手去摸雙腳,卻又摸到了左腳腳心上的那三顆金痣。

  這些年他摸過這三顆金痣不下千百次,可他怎麽也想不起來腳心上為什麽會長有這樣的東西!

  就在這時,隻見關他的大鐵籠子的門不知為何“吱拗”一聲竟然開了。

  劉不周驚詫不已,但他再定睛仔細看去,卻發現門的外麵站著兩個匈奴少年,其中一個就是白天踹了他一腳的那個家夥,這時兩個少年正站在籠子外麵邪惡的笑著,看著他戲謔道:“哎,小畜生,門開啦,還不快快逃走啊?”

  右賢王治烏岱的金帳內。

  舒適暖和的軟床上,奧琪布躺在小被窩裏麵,治烏岱斜坐在床邊一臉慈祥的摸著女兒的小臉道:“奧琪布,我唯一的月亮,好好休息吧,白天受了驚嚇,晚上就要美美的睡一覺,第二天就沒事啦!”

  奧琪布眨著一雙大眼睛,認真的對治烏岱道:“父王,女兒求您一件事,您一定要答應好嗎?”

  治烏岱望著奧琪布問道:“你說,就算你要父王給你摘來燕然山上第一朵盛開的花,父王也會為你摘到。”

  “求父王不要殺了那個野孩子,”奧琪布想了想說道。

  治烏岱假裝板起了臉道:“可他白天卻襲擊了你,你怎麽還會為這種畜生求情?”

  “父王,他不是野獸,他是人,他好可憐啊,”奧琪布回道。

  治烏岱聽完不禁笑著道:“好,如果這樣能讓我的女兒高興,父王就饒恕了他!”

  奧琪布一聽父王同意了,立刻高興了起來,她把被子拉到肩膀處,開心的道:“多謝父王,既然這樣,我就可以安心的睡啦!”

  突然,金帳之外出現一片嘈雜之聲,治烏岱不知發生了什麽,對奧琪布道:“乖乖的睡覺,父王出去看下!”說著轉身出了金帳。

  奧琪布見治烏岱出去了,也好奇的從被窩裏爬了出來,偷偷的跑到金帳門口,撩開帳簾向外偷看。

  治烏岱尋著聲音走過去,發現關著劉不周的鐵籠子前圍滿了人,人群之中劉不周早已身在鐵籠之外,驚恐的盯著圍著他的人“呼呼”的吼叫著,那鐵籠子的門不知何故竟然開了。

  彌加爾一見大王來了,趕緊跑過去對治烏岱道:“啟稟大王,這個小畜生要逃跑,正好被我和布度格恩發現。”

  治烏岱看著眼前的劉不周,氣的不由分說又狠狠的賞了劉不周一頓馬鞭子罵道:“野性難馴的東西,我右賢王大營還從沒有喘著氣的東西活著逃出去呢!”

  彌加爾趕緊添油加醋的道:“大王,按照規定,私逃者是要被處死的,幹脆把這個小畜生殺了算了!”

  治烏岱停住了鞭子道:“本王答應了奧琪布,不殺他,”治烏岱略沉思了下吩咐道:“來呀,把這個野東西四肢拴上鎖鏈捆在籠子裏,看他還有什麽本事再逃出來!”

  “是,大王,”彌加爾雖然不甘心,但也隻好如此,他上去一腳蹬在正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劉不周身上,布度格恩和其他幾個匈奴少年衝上來七手八腳的把劉不周捆進了籠子。

  奧琪布躲在金帳的門口把這一切全看到了,當劉不周手腳全被拴上鎖鏈時,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撲簌簌的流下了淚水。

  第二天早上,右賢王庭的營地裏。

  奧琪布把彌加爾等人堵了個正著,她憤怒的質問彌加爾道:“是你故意把籠子門打開引誘那野孩子跑出籠子,還誣陷了他的對不對?”

  彌加爾有些理虧,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但轉念一想又理直氣壯的反擊道:“他抓傷了你,我要把厄運加在他的身上,為你報仇!”

  “你是個耍弄陰謀的卑鄙小人!”奧琪布不屑的道。

  彌加爾聽了氣急敗壞的說道:“我們是從小一起喝著達育沃爾河水長大的好朋友,你竟然為了一個小畜生這樣侮辱你的朋友?”

  奧琪布斬釘截鐵的道:“他不是畜生,他是人,彌加爾,如果你還是一隻草原上即將展翅翱翔的小鷹,就該把氣力用在學習如何戰勝敵人上,而不是欺負一個不知道來曆的可憐野孩子,這讓我看不起你!”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彌加爾沮喪的看著奧琪布遠去的背影,回頭狠狠的瞪著關在鐵籠子裏的劉不周,緊緊的咬著下嘴唇。

  從這天起,奧琪布每天都暗自省下飯食,晚上趁著大人們飲酒歡聚的時候,偷偷給劉不周送去。

  起初劉不周非常警覺,他隻是躲在籠子的暗處角落裏,低吼著警惕的盯著籠子外麵這個小女孩,奧琪布知道他恨透了這裏的每個人,他害怕再挨打,所以也不著急,就把飯食塞進籠子,輕聲的對劉不周道:“野孩子,吃飯啦,不要害怕。”

  見劉不周還是不敢過來,奧琪布就有意的遠離鐵籠,躲在暗處觀察他,這時劉不周才小心翼翼的湊到飯食前,見四周無人,一把拿走飯食,躲回到角落裏大吃起來。

  奧琪布堅持每天晚上給劉不周送飯,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這頭少年野獸雖然野性難馴,卻他也知道誰對他好,漸漸的劉不周對這個小女孩降低了敵意,他不再對著奧琪布呲牙低吼了,也不躲在角落裏,他開始很享受讓奧琪布看著自己美美的把食物吃完。

  每當這時,奧琪布就特別開心,她總會坐在鐵籠子外用劉不周還不能聽的懂的語言和他說話,劉不周雖然不懂,但他就那麽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奧琪布,靜靜的聽著。

  對劉不周來說,他在奧琪布身上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親近感,很溫暖,很安心,至少他不再感覺自己是孤獨的了,以至於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能夠見到奧琪布來看他,這就應該算是朋友的感覺了吧。

  劉不周仍然經常被那個噩夢糾纏,每當他在噩夢中驚醒,嚇得渾身發抖的時候,奧琪布就會把手伸進鐵籠裏,親切的摸摸他的頭,隻有這樣劉不周才會逐漸的安靜下來。

  奧琪布對這個野孩子充滿了好奇,她總會若有所思的對劉不周道:“野孩子,你從哪來?你是誰呢?你又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的身上是不是有很多的故事?”

  在右賢王庭裏,沒人知道這個野孩子的名字,奧琪布有次來看他的時候對他道:“哎呀,我不知道你的過去,更不會知道你的名字了,可是,怎麽也不能總叫你野孩子吧,”奧琪布沉思了會,突發奇想道:“哎,我不管你以前叫個什麽,我給野孩子起個名字吧,以後你就叫伊魯巴如何?伊魯巴,好聽嗎?”

  奧琪布這麽反複的對著劉不周叫“伊魯巴”,劉不周也就慢慢知道這是她在稱呼自己,他很喜歡奧琪布給自己起的這個名字,每次奧琪布這樣叫他的時候,劉不周都會很開心。

  漸漸的整個右賢王庭的人都知道這個小畜生有個名字叫伊魯巴,隻有彌加爾和布度格恩他們幾個從不這麽叫他,仍舊惡狠狠管他叫小畜生。

  劉不周被抓到草原的時候是夏末,時光荏苒,一晃就到了冬天。

  北方大草原的冬天是極為可怕的,凜冽的白毛風咆哮起來瞬間就能把臉凍僵,這裏的嚴寒足以凍死一隻披著厚毛皮的落單黃羊,更別說是體毛稀疏的人了。

  在山林中生活的時候,每到冬天,劉不周好歹還有洞穴可以禦寒,而在這茫茫的草原上,他被扔在毫無遮擋的曠野之上,任憑著狂風夾帶著雪花衝擊著他還瘦小的身軀,營地裏沒有人在乎這個小畜生的死活,他們都穿上厚厚的毛皮袍子躲在營帳裏升起火,喝著燒熱的羊湯禦寒。

  如果不是奧琪布用她那嬌嫩的小身板吃力的拖著一大塊厚厚的羊毛毯子給劉不周送來,讓他每個寒夜都能裹在羊毛毯子卷裏抵抗風雪,恐怕他早就凍死在白雪皚皚的冰天雪地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