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小怪物』
  然而,不管劉徹的太子冊立儀式如何的隆重,或是新晉的諸侯王們有多麽沮喪,那隊停靠在北地郡山林旁歇腳的,滿載著雲中郡守給新任太子賀禮的車隊最終都無緣見到了。

  不是因為他們遲到了,而是因為他們都死了。

  這隊車馬在山林道邊歇夠了,也吃飽喝足了,在縣尉的督促下準備繼續啟程的時候,突然一個跑到對麵土坑裏方便的腳夫瘋了似的跑回來,驚慌失措的喊道:“匈奴人來啦!匈奴人來啦!”

  話剛說完,這個腳夫就被身後衝上來的匈奴騎兵一箭射穿了身體倒在路上死了。

  那縣尉一聽也慌了,他趕緊讓其他人趕車快走,可還沒等這幫人套上車上了馬呢,隻見遠處一隊凶神惡煞般的匈奴騎兵呼號著就殺了過來,縣尉沒辦法隻得組織押運的軍士抵擋。

  可想而知,步兵抵擋騎兵,那就相當於現代戰爭中一支步兵部隊用肉身抵抗一支高速衝鋒而來的坦克部隊一樣猶如螳臂擋車。

  匈奴騎兵一個衝鋒就把這幫人衝散了,馬上的匈奴騎士掄起鋒利的馬刀,左劈右砍,一眨眼的功夫十幾個腳夫和軍士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縣尉心知抵擋不住,就率領著剩下的人急急忙忙的趕著車跑路,他擔心走大路很容易被匈奴騎兵趕上,就帶著人鑽進茂密的山林,慌不擇路的沒了命的往前跑,匈奴人就在後麵緊緊追趕。

  一路追下來,縣尉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到了最後就隻剩下他坐的那輛車,匈奴人卻仍是緊追不放,就這樣雙方跑進了浩瀚的原始山林深處。

  這樣潑了命的逃跑,木質的車輪根本承受不住劇烈的顛簸,還有來自於山林裏凹凸不平的地麵的一次次衝撞,縣尉駕著車正跑著,就聽見腳下的車輪“哢吧”一聲悶響就散了架,沒了車輪的車失去了平衡,借著慣性,夾帶著縣尉“嘰裏咕嚕”的就翻下了山坡。

  此刻,劉不周和母豹正在林中一顆矮樹的樹杈上休息,他們要養足了精神等待夕陽西下,開始一天的狩獵。

  縣尉和車從山坡上滾下,一路翻滾衝撞,那輛車徹底的四分五裂了,縣尉正好頭朝下撲倒在劉不周休息的樹下,這一路滾下來把縣尉折騰的七葷八素的,著地時整個臉還拍在了一灘爛泥裏。

  他緩了半天才勉強的抬起頭,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泥,然而眼前所見的一幕卻讓他懷疑自己可能已經死了,這是人間能夠出現的景象嗎?

  就在他正前方的粗樹杈上趴著一頭牛犢般大小的花豹,正雙眼噴著殺氣的盯著他,嘴裏發出令人生畏的低吼,而花豹的旁邊卻蹲著一個小男孩,小男孩渾身黢黑,頭發非常蓬亂,四仰八叉的,上麵還胡亂插著一些幹草枝,黑黢的小臉上隻有那雙眼睛閃亮閃亮的非常醒目。

  這是什麽組合?人與豹怎麽會如此的和諧相處?

  縣尉趴在地上仰著臉不敢置信的望著他們,不過他的疑慮是短暫的,因為緊跟上來的匈奴騎兵一箭從後麵射穿了他的脖子,這位縣尉就這樣帶著滿心的疑惑去了陰曹地府。

  然而,這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卻激怒了母豹,對於這種有著強烈領地保護意識的生物來說,任何未經許可就入侵它領地的活物都是不能饒恕的。

  在這塊屬於它們母子的領地上,它和它的孩子渾身傷痕的驅逐過凶殘的餓狼,身受重創卻最終鬥跑過了體型龐大的黑熊,現在這些呼嘯著闖進來的匈奴騎兵也不例外,所有入侵者都必須死,母豹猛然“謔”的弓起了身子,眼冒凶光,嘴裏“呼呼”的發出了警示的吼叫。

  那個匈奴騎士哪管這些,他在高速奔襲中就已經搭上了第二箭並且瞄準了母豹,就在母豹張開血盆大口,呲著鋒利的尖牙,吼叫著撲出來的同時,他的第二支箭也應聲而出了。

  這一箭射的很準,母豹的脖頸中箭,它中箭後從半空中哀嚎了一聲就跌落到了地上。

  劉不周沒有料到事情變化的隻在一瞬之間,眼見母豹中箭落地,他不顧一切的從樹上躥下來撲到母豹的身前,倒在堆滿枯樹葉的地上的母豹脖頸上穿著一支箭,傷口處汩汩的冒著粘稠的血沫子,劉不周使勁了搖晃著母豹,卻根本無濟於事,養育了他五年的豹媽媽就這麽被匈奴人的一支箭給射死了。

  六歲時,劉不周失去了全家,也沒了媽媽。

  十一歲時他又失去了一個豹媽媽,他劉不周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

  誰還會在他被噩夢驚醒之時給他安慰?誰還會在他饑腸轆轆之時冒著叢林的危險為他去捕獵?還有誰會陪著他在山頂上看夕陽落下?劉不周悲痛欲絕的撲在母豹的屍體上麵哭了,這五年來他第一次落下了眼淚。

  這時,趕上來的匈奴騎兵們已經把劉不周團團圍住了,劉不周抱著母豹的屍體,環顧著四周,警惕的盯著這些殺死他母親的仇人,憤怒的從嘴裏發出極為恐怖的“嗷呼嗷呼”之聲。

  匈奴騎兵們見到劉不周這個樣子也是無比的驚奇,他們從沒見過一個像野獸一樣行動坐臥、外形卻是個人的東西,就見劉不周看上去約莫十來歲的年紀,光著身子,渾身黢黑,一頭蓬亂的頭發一根根的向外四仰八叉的滋著,他躬著身子,用雙手雙腳在地上走路,嘴裏隻會發出“呼呼”的猶如野獸般的聲音。

  那個射死母豹的匈奴武士看著頗為好奇,他笑道:“哈哈,這是什麽東西啊?不會是餓虎和野狼交配生下的不祥之物吧?”說著就從馬上彎下腰像逗狗似的笑嘻嘻的去碰觸劉不周的頭。

  讓匈奴騎兵沒想到的是,劉不周突然一把扣住匈奴武士的手腕,借著力騰身而起,雙腳用力夾住馬的脖子,迅速一個轉身就躥上了馬,他猛的雙手抱住匈奴武士的肩膀,一口就咬在了匈奴武士的喉管之上,那人的傷口上立時“滋滋”的噴濺出鮮血,這一連串的動作速度之快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那匈奴武士措不及防,被咬的慘叫了一聲就裹挾著劉不周墜下馬來,任憑他如何慌亂的手刨腳蹬,劉不周就如同一頭狩獵成功的猛獸一般死死咬住獵物絕不鬆嘴,眼看著被咬傷的匈奴武士掙紮的動作越來越遲緩。

  其他的匈奴人被劉不周敏捷的身手和凶殘的手段震住了,都不敢再輕視眼前這個小怪物。

  一個武士掄起馬鞭狠狠的抽在劉不周的背上,劉不周“嗚”的哀叫了一聲,卻仍不鬆口,那武士被激怒了,“啪啪”又是六、七鞭,疼得劉不周不得不鬆開咬著匈奴武士的嘴,蹦跳著躲閃。

  旁邊的一個武士舉起馬刀就要砍,被一個首領模樣的匈奴人攔住,悄聲說了句:“要活的!”

  聽到指令,兩個武士偷偷張開一張大網,趁著劉不周躲閃馬鞭之時一下就把他兜進了大網裏,劉不周身陷網中不能自主,“嗚嗷”的哀號著拚命的掙紮,卻也無濟於事。

  此時,那個喉管被劉不周咬斷的匈奴武士躺在地上的已經不再動彈了,另一個武士湊過去檢查了下,轉頭驚恐而憤怒對為首的匈奴人道:“大人,他……他被這個畜生咬死了!”

  “可惡,”匈奴首領看著那個匈奴武士的屍體懊悔不已,他歎了口氣,對手下說道:“不要把我們的草原勇士丟棄在這裏,把他抬回草原葬在達育沃爾河畔吧!”

  說完,匈奴首領憤恨的把網口一下收緊就拴在馬鞍子上,劉不周罩在網裏被拖拽在馬後,匈奴首領對其他匈奴騎兵說道:“押上車,我們回草原,把這個小怪物帶回讓大王也看了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