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不敢想象
  火光中,隻見竟然一手貼在石像上,一手持火折子仔細查看著。原來他進入暗道後,一直緊貼石像站著,以便傾聽隔壁水位上漲的情況。雖然在黑暗之中,他的身體很快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有水滲過來了。此時點亮火折子,更是清楚地看到石像腰際有數個滲入點,瞧那架式,似乎還有越流越大的趨勢。

  “能堵住麽?照這樣下去,等那邊水漲起來,這邊也會淹了啊!”

  竟然搖了搖頭,奇道:

  “堵不住的。怎麽會滲水呢?”

  銀彩霞分析道:

  “也許原來逃過去的人,個個都簽了投名狀,喝了毒酒,甬道也就不會淹水,這邊當然就更不會了。也許是剛才你用追風刀擋住機關,造成了石像的少許損壞,留下了縫隙,因此就滲水過來了。多半是這樣。你說現在怎麽辦?”

  竟然撿起地上的追風刀,道:

  “先上高處吧。”

  兩人順著來時的斜坡往上爬到中間,竟然奮力拿刀在地上又戳又撬,在堅實的地麵上刨出來兩個細長的小坎。原來這斜坡極陡,長時間站在上麵都極為費勁,更不要說坐下來休息,而兩人早已精疲力竭,不想辦法坐下,如何支撐得住?頂上平台雖然可坐可躺,但與底下落差甚大,在黑暗之中,靠著火折子那點光亮,又如何能看到底下水位的變化?

  兩人在小坎上坐下,銀彩霞道:

  “還真得感謝這把大刀,怕有幾十斤重吧?你是不是真的會為那個什麽追風刀餘生報仇?”

  “我又沒學刀法,隻是借刀一用。”

  竟然所用的宵練劍身輕盈,本不宜用來幹這種粗活笨活,他最開始是為劈砍甬道裏的機關才帶上了追風刀,沒想到真還起了大作用。雖然沒練追風刀法,竟然覺得冥冥中是該幫它的主人報仇才是。隻是現在怎麽出去還是問題,何談替人報仇?

  看著銀彩霞手中的火折子即將用完,竟然問道:

  “把它熄了吧。你還有幾個?”

  銀彩霞依言而行,答道:

  “幾個?一般人帶一個就不錯了!幸虧我多帶了一個。你看你,一個大男人,出門居然連個火折子都不帶。第一次行走江湖?你師父沒教你?”

  竟然“嗯”了一聲,又道:

  “火折子給我。兩人輪流休息,睡一會,你先上去。”

  銀彩霞道:

  “又餓又渴的,先吃點東西,喝點水吧。你還有幹糧嗎?有多少水?”

  竟然道:

  “你吃吧。我沒有。”

  銀彩霞歎道:

  “就知道你沒有。我幹糧和水也隻剩一點了。給,你吃吧,反正我就靠你出去了。”

  黑暗之中,銀彩霞摸索著將半個餅和一個小巧的羊皮水袋遞過去。竟然在包裹摸索了一陣,說道:

  “我剛在竹子上采了一些東西,像米,能吃。我吃這個就行。”

  銀彩霞縮回手,從羊皮袋裏抿了一口水,一邊啃了兩口剩一半的餅,一邊把水袋遞過去道:

  “也行。你多喝點水,不要客氣。”

  竟然果然不客氣,嚼了兩抓竹米,滿滿喝了一口氣,把水袋遞回來道:

  “好了。你上去吧。”

  銀彩霞爬到坡頂的平台,摸索著找到一塊平整些的地方,又解下腰間金鈴紫綢折起來當作枕頭,這才躺了上去。回想一下,這一天真是好累、好險!

  聽雨軒,原來不是要“聽雨”,而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原來,銀彩霞早聽說了聽雨軒的名號,其主人易雨秋號稱“小孟嚐”,想必是不會缺錢的;於是就想去打個秋風,憑自己的輕功,想著就算弄不到錢,全身而退總是沒問題的。沒料到一進入那個竹林,形勢立變,秋風打不成,連逃命都難!

  她想,總算運氣不錯,要不是碰見這個竟然,今天真要死在這暗道裏了,就像那個追風刀餘生一樣。一想到要和那具腐屍一起呆在這暗道裏,最後自己也變得和他一樣,銀彩霞隻覺得毛骨悚然,哪裏睡得著?又想著從所見所聞來看,這聽雨軒要幹的乃是造反的勾當,所以對闖進來的江湖人士,自然隻有兩條路可選:要麽歸順,要麽死亡。像自己和竟然這樣,不願歸順卻想活著出去,做得到麽?

  銀彩霞雖遊戲江湖屢遇強敵,但像今天這樣生死關頭之際一籌莫展的情形,還是第一次碰到,想到這裏不禁後悔不已:早該謹慎一些,不要貿然闖進來的,聽雨軒搞那麽多動作,自己其實早有懷疑,怎麽會這麽大意呢?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可不能這麽冒失了。這個竟然也是,還自稱是高韌的師兄,江湖經驗還沒有他足吧?要是高韌在這,隻怕早想出更好的出逃門道了。唉,也不錯了,都比自己強,現在總算還有希望,就按竟然說的,等吧。胡思亂想一陣,終於抵不住極度疲倦,還是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竟然用力將追風刀插入雙腿之間的土中,扶著刀柄坐在坎上。他也在為自己的冒失而自責:太過自信,總得吃虧。論武功,那新海澤的刀法恐怕就比自己劍法要強,論江湖經驗,自己連這叫銀彩霞的女子都不如。想到新海澤,他不禁有些奇怪:明明一直跟著自己的,現在去哪兒了?也在竹林迷路了,還是根本沒有進來?要是沒有迷路,會不會來救自己?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又猛一搖頭:怎麽能有這種想法呢,太可笑了,我竟然,是需要別人來搭救的麽?

  竟然其實也非常困,不但困,還又渴又餓。不僅如此,身上莫名其妙冒出的那些紅包,此時也湊熱鬧地癢痛起來。這些紅包是怎麽回事?用手摸上去,好大一塊塊、一團團,裏麵肌肉僵硬,有一種木然的痛感。是蜂毒還是其它什麽毒?自然神功居然都不能克製它,是一種什麽病吧?會不會影響自己劍法的修煉和施展?

  不管它,先不碰它,先集中一切力量,想辦法出去再說!

  竟然以極大的毅力控製自己不去抓癢,調整呼吸進入天人合一自然神功修煉狀態。檢視內息,十二正經中真氣還算充盈,任督二脈中也還有真氣流轉,其它六脈則幾乎進入了休眠狀態。這一天消耗太大了,沒辦法,這正是“自然”的狀態。

  真氣流轉了數十個周天,竟然甩亮火折子看了看,水果然滲過來很深了,水位還在慢慢上漲。他估計退水的時間還要更長一些,自己必須在此之前也休息一下,便站起身來,摸黑爬到坡頂,叫道:

  “起來了!該你了!”

  銀彩霞一彈而醒,隻見竟然甩亮了火折子遞過來道:

  “過一陣看一下水位,開始下降以後,到降得差不多了就叫我。”

  銀彩霞接過去,睡眼惺鬆地走到小坎處,也分開兩腿在刀前坐下。竟然則找了個靠牆的位置躺下,解下宵練抱在懷中,很快進入了夢鄉。

  銀彩霞努力睜開眼盯著水麵,過了一陣,水位已經不再上漲,但也沒有下跌。她木然滅了火折子,又用力甩了甩頭。這水位什麽時候開始下跌啊,不知道那具腐屍是不是浮起來了?鑽在腐屍裏的那些蛆蟲,大概在水裏飄得到處都是吧┅┅啊,這畫麵,不敢想象,太恐怖啦!這暗道裏的水到時候能不能全部退出去啊?要是排不幹淨,要在腐屍泡過的水裏趟過去,在那些小白點中間趟過去┅┅不敢想象,太惡心了!

  哎呀,水什麽時候才會退下去啊?快點快點啊!還有,水退之後,聽雨軒的人不知多久才會進到甬道去?一天?兩天?還是三天?

  想到這裏,銀彩霞突然意識到竟然的方案有一個巨大的漏洞:憑剩下的飲用水和幹糧,兩個人還能捱幾天?就算捱到那個時候,我們還有力氣進入甬道、搶占出口、製服對手嗎?

  我們能逃出去嗎?竟然,你連這個都沒想到,還美美地睡覺去了!要不要現在就去叫醒他,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