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竹林之光
  也是竟然體格強壯,更兼身具自然神功且進入了超脫境,在眼看著呼吸漸停、生機將湮之際,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中小蝌蚪又漸漸活躍起來,順著經絡緩緩流轉。漸漸地,小蝌蚪們流動越來越快,大大小小的蝌蚪又恢複了運轉秩序,自然神功凜然發威,瘋狂地吸收著馬蜂毒素,將其轉化為竟然經脈中小蝌蚪們的能量,將提純萃練剩下的糟粕毒物逼出體外。隻見竟然呼吸漸漸平穩,被馬蜂蟄過的腫塊漸漸褪色、消腫,從蟄孔中流出烏黑惡臭的汁液。要是吳鋼看到這個場麵,不知此時她是慌張失措急忙施救,還是偏頭掩鼻、更加嫌棄?

  也不知過了多久,竟然終於悠悠醒轉。他緩緩坐起來,隻覺渾身發軟,口幹舌燥,頭昏腦脹,而且饑餓難耐。檢視自身,被馬蜂蟄過之處留下的是黑點黑線,發出陣陣惡臭。奇怪的是,馬蜂蟄過留下的紅包已經消退,全身各處卻鼓起不少通紅的腫塊,臉上手上也有,被衣服遮蓋的肚皮上、腰上、腿上也有,形狀或圓或扁,大的足有巴掌之大,小的也有一寸見方,全身上下加起來足有十多處。最可惡臉上腮部也有一大塊,隻要一張口,扯著這個紅包就跟著脹疼;試著說一句話,連講話的腔調都發生了變化。

  這是什麽?馬蜂蟄傷顯然已經好了,難道這是別的什麽毒蟲咬的?

  竟然緩緩站起,竹林中還是又悶又熱,天色卻已經黑了下來,林中小路已看不清楚。竟然摸索著靠住一根竹子站著,頭還有一些痛,卻不得不打得精神來思考當前的處境。竹梢上有馬蜂窩,再上樹頂去顯然不可取,而且天氣已黑,爬到樹頂也看不到什麽。下一步怎麽辦?留在原地等天明,還是繼續往前闖?

  毫無疑問,繼續硬闖是不對的。迷宮還是迷宮,沒有好的辦法識別道路,在晚上硬闖,不被機關害死也會累死。剛才自然神功袪除蜂毒,雖然化毒為功補充了內力,體力消耗卻極為龐大,幹脆休息一下,先充實體力再說。

  竟然打定了主意,緩步走到小道上,先伸腳把兩邊的花花草草細細掃了一遍,以免其中藏著蟲蛇毒物。身上莫名其妙長出那麽多紅腫的大包,他可不敢大意再招惹這些不速之客。確認無礙後,竟然才安然在路中間躺了下來,稍微調整了一下氣息,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自然神功也同時無聲無息運轉開來。

  這一覺睡得深沉,夢卻是一個連一個。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很討厭那個硬裝成男人的吳鋼,在夢裏卻總有她的身影。還是那副樣子,可憐巴巴,哭哭啼啼,又能夠毫無理由地突然破泣為笑,一高興起來就喋喋不休,確實招人討厭。夢中的她倒是換了女裝,看上去確實挺美的,她要是不裝男人,自己也不會對她那麽狠吧?想起自己對她那麽冷酷,竟然心中也覺得有些過份,大概傷她傷得很深吧?總之是為她好,自己的理想就是仗劍闖江湖,帶著一個女子,多不方便!而且自己和她非親非故的,走了就走了吧,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以後她要是有什麽大事難事,再去幫她一把好了,也就不虧欠她什麽了。

  夢境轉換,又來到了無憂穀中,飛流泉旁。高韌正在向自己告別,看他那副樣子,明明戀戀不舍,又要裝無所謂。他也長大了,不是小時候總想粘著自己的跟屁蟲了。這個小師弟是很可愛的,不知道他現在在哪?畫麵回到兩人一起練劍的場景,奇怪的是吳鋼也站在旁邊,手裏拿著好多吃的。好餓啊,我們師兄弟肚子都在咕咕叫呢,那麽大聲音,你沒聽見?還不拿過來,大家一起吃啊!看吳鋼一串串拿在手中把玩的,可不是糖油粑粑麽?那天在四方館,看她吃得挺香,自己也想吃一個嚐嚐的,可惜不願開口向她討要。啊,送上來了呀,好好,把劍收起來,先吃它兩串,解解饞!

  咦,肚子裏怎麽叫得更歡了?竟然霍地驚醒,竟然是被自己肚子裏發出的聲音驚醒。他這才從夢境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躺在竹林中。回味夢中情景,他更加覺得又渴又餓,餓得心中煩惡,餓得冒出虛汗。不對啊,昨晚吃得挺多,今天早上也吃飽了,我怎麽會這麽餓?以前從未有過這麽饑餓的感覺啊?陣陣煩惡、虛汗直冒,莫非還是蜂毒帶來的感覺?

  竟然站起身來,睜大了眼睛各處望去。竹林中黑漆漆一片,除了竹子的清香,便隻有路旁野花小草發出的幽香。竹林裏非常安靜,連蟲鳴之聲都沒有,細細去聽,似乎有什麽動物奔跑的聲音,忽遠忽近,忽急忽停。竟然已經適應了黑暗環境,在某個方向,他有了發現:隱隱約約似乎傳來一絲光亮。

  有光!是螢火蟲嗎?不是,螢火蟲不可能這麽亮。對,是燈光!

  啊,那是燈光!有燈光便有人!

  竟然心中騰起巨大的希望。走竹梢的法子,很可能又遇到馬蜂窩,風險極大,因此白天是走不出這片竹林的。現在,在黑漆漆的晚上,我卻看見了燈光,那不是指明了方向嗎?

  對,不管那燈光是福是禍,先找過去再說!總比困死在這兒好!

  竟然執劍在手,眼睛盯著前方的燈光,一步步往前挨去。有了燈光的指引,他不再循著林中道路行走,而是筆直前行,實在被擋住的,也隻繞行一小圈,保證燈光始終在自己前方。

  燈光看似不遠,走起來卻路程不短。由於一路走來並未出現任何意外,竟然加快了速度。本來他擔心沒有路的地方會有機關陷阱,一直都小心翼翼,以便一旦發生意外情況馬上作出反應;走著走著,發現林中並無任何險惡,倒是自己多心了。早知這樣,白天也可以大方一些,不需老老實實在引人誤入迷途的小路上七轉八轉了。

  漸漸地,燈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已經可以判斷出是一個紅色的燈籠。這燈籠比尋常家用的要長大一些,燈光也更亮,高掛在一座孤零零的亭子頂上,似乎就是為了讓四麵八方的人方便發現。再走近一些,可以看清這是一座頗為精致的六角竹亭,亦有一竹製匾額,上書三個字:

  秋雨亭。

  六角之亭,其中三麵各有三級台階連入亭中,包括台階在內,柱、欄、簷、瓦皆以竹製作或者鑲嵌以竹。六角之亭,通過台階有三處可以進入亭中,另一頭則與竹林中的三條小道相銜接,彎彎曲曲沒入林中深處。

  竟然凝神戒備,輕手輕腳地一步步挨近竹亭。如果找到正確方法,是否林中的岔路最終都會歸於此亭?看亭旁花草,一簇簇一叢叢,上麵有不少腳步踐踏的痕跡,顯然這亭中有不少人進去過。挨近亭邊,見亭中有一竹製四方小桌,卻沒有凳子,隻在靠圍欄處有長條形竹凳,而竹桌、竹凳、圍欄皆光亮如新,可見不久前還有人用過、坐過、靠過。

  竟然全身肌肉繃得緊緊的,一步一探地走入亭中。一切都很平常,沒有異常的物件,沒有異常的動靜。環目四顧,竹亭雖有一些年份,但明顯有人勤加養護,顯得清亮整潔,頗具情調。燈光透過亭頂留下的孔洞射進來,可看到竹桌上沒有茶杯酒具,卻擺著一副大大的竹製九宮格,格中有八塊竹片製成的方塊,每塊竹片上寫著一個字,乃是:

  頭、時、生、獨、書、白、立、難。

  八塊竹片均為正方之形,占據了九宮格中八個位置,卻留下最左下角一個空位,上麵亦陰刻著兩個字:

  生門。

  竟然試探著去拔動竹片,發現八塊竹片均被鑲嵌在竹槽中,可以上下左右移動,卻無法取出來。看來這是一個移動字塊的小遊戲,把這八個字按順序擺好,便能打開機關,出現生門。

  但是這八個字應該怎麽擺放呢?它們連在一起是什麽意思?頭、時、生、獨、書、白、立、難,對竟然來說,這可真的犯了難,再次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的痛。

  沉思之中,忽聽到亭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竟然猛地抬起頭,同時伏低身子,厲聲喝道: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