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章 西桂
  “這個叫西桂的女人幾乎是我一覺醒來就出現在我家對麵。

  她搬來的前一天,那裏還是空無一人的閑置舊房,這讓我不得不問她是何時搬來的。

  我和她的第一次見麵,是在我家門口,我收拾停當準備趕去報社,正好她也在門外清掃垃圾。

  她穿著一套黑色的過膝套裙,長發及肩,腳下踩著一雙很卡通的大頭塑料拖鞋,帶著一點嬰兒肥的圓臉讓人覺得親切自然,小巧的鼻子和略微上翹的嘴唇都給人一種小妹妹似的感覺。

  “哦,我是昨天晚上搬來的,沒有吵到你吧?”

  她告訴我的時候一臉歉意,笑容向兩頰撅起,臉上堆滿了紅暈,在還未完全浸透陽光的樓道裏,她扇貝似的牙齒仿佛在閃爍發亮。和美女聊天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我自然又多問了幾句。

  西桂告訴我她的名字,她是一名外企員工,為了上班方便,租了我對麵這套房子,並且隻有單身一人在這個城市。

  當她知道我的身份後非常高興。

  “希望相處愉快,記者先生。”

  她的腦袋歪向一邊,調皮地微笑著,頭發也隨之如瀑布般流向肩頭。

  我和她握了握手,就馬上趕去上班了。

  可是,我從未聽說附近有什麽外企。

  管他呢,別人的工作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思考關於西桂的事情。

  中午我一般是不回去的,因為來去匆忙,而且有時候中午精神好還可以處理一些事情,可是今天我卻冒出了回家的想法。

  走到家門口,卻發現西桂的門開著,我特意放慢了腳步,並且讓踩樓道的聲音很大。

  果然,門裏冒出一個腦袋,她很小心地望著我。

  她似乎正在更換自己的門鎖,滿額頭的細汗。

  這裏的門鎖向來堅固,幹嗎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我詢問她一句,西桂隻是搪塞說原來的門鎖壞了。

  “你回來了啊?吃飯了麽?我自己做了飯,要不一起來吧,就當我向你這地頭蛇的進貢如何?”

  她眯起眼睛,伸出手對著我招了招,像一隻招財貓一般可愛。

  我摸了摸剛剛吃飽的肚子,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好吧”。

  吃東西是其次,我其實很想看看她的家是什麽樣子。

  西桂告訴我,她今天請假一天來收拾屋子。

  女孩子麽,總喜歡幹淨細致到極致,幾乎對潔淨有了一種嗜好。

  我的師姐有時候會懶到連下樓買飯都不願意去,但卻會在難得的周末一個人打掃屋子整整一天。

  或許,女人的思維對於我來說很難理解。

  西桂的家也很幹淨,幹淨得讓我覺得有點緊張。

  除了必需的家具,幾乎找不到任何一點多餘的東西,好像這家的主人隨時會離開一樣。

  而且,我發現幾乎隻要是可以打開的東西,她都上了鎖,上鎖的書櫃,被鏈綁住腳的桌椅,所有電器的開關都放在一個被鎖住的鐵盒子裏,而牆角還擺放著幾個巨大的木箱子,當然,也上了鎖。

  西桂好像覺察出我的異樣,她解釋說自己以前住的地方老丟東西,所以漸漸養成了什麽都加上鎖的習慣,哪怕是廚房的櫃子、餐桌、電視,都用鎖固定住,至於其他的更別說了。

  “不嫌麻煩麽?”我有點無奈地問。

  看來美女多少有點怪癖這個說法倒是對的。

  西桂立即擺手,並且捂著嘴笑起來,笑聲清脆悅耳,在房間中回蕩開來。

  我被她的笑聲傳染,也準備咧嘴傻笑,這時,她忽然停了下來,臉上表情轉化之快讓我難以想象,即便是最一流的演員,恐怕也難以像她這樣做得不留痕跡。

  西桂盯著我,緩步走過來。

  “你知道麽,每次開鎖解除禁錮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那東西是屬於我的,我才會安下心來。”

  她的手指頭細白光潔,像五根大頭針一樣對著我的臉伸過來,我眯起眼睛。

  可是我卻無法動彈,最後,她的手指頭在我額頭彈了一下。

  “可以開動了,記者先生。”她轉過身,走向香氣四溢的裏間廚房。

  我問她為什麽不叫我名字,她壞壞地搖著頭說我的名字太麻煩了,而記者先生是她給我取的。

  “這樣,我就會覺得隻有我一個人這樣叫你啊,好像你隻屬於我一樣。”

  她說到這裏,忽然害羞地低下頭,我無法看到她被漆黑如綢緞似的長發遮蓋起來的臉,隻好裝傻拿起她熬的湯喝了起來。

  湯做得一般,我也無心去品味,這年頭女孩子做出來的食物隻要不吃到胃出血就不錯了。

  離開的時候,西桂小心地帶上鐵門,我聽到身後好幾聲金屬摩擦的上鎖聲。

  “這麽沒有安全感麽?”

  我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樣的日子在我和西桂偶爾見麵的談笑聲中迅速過去。

  令我不解的是,她似乎很少出門,更別說其他的社交活動。

  她經常晝伏夜出,偶爾出去一次,也是帶著一大堆的鎖回來,仿佛她對鎖有著一種難以抑製的衝動。

  她曾經告訴過我,隻有看見那些鎖和鑰匙,她才能感覺到安全和歸屬感。

  而我也開始漸漸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

  這類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然,我也察覺出對方隻是一個業餘者,很快我略施小計,便在街尾拐角小巷處逮住了他。

  那人的跟蹤技術,連狗仔都不如。

  當我看到這個男人時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那是一種怎樣的麵容啊,仿佛全身的靈魂被抽空了一般,無神的雙眼猶如兩口幹枯的深井,滿臉的落魄,胡子瘋長,麵頰黑而深陷,就像上了年紀掉光牙齒的老年人。

  而我抓在手裏的胳膊也若有若無,就像一根棒球棒似的,毫無肌肉可言。

  從年齡上來判斷,他已經四十多歲了。

  “是你,你和西桂在一起吧,告訴我,快告訴我,西桂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

  還未等我問他,他卻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抓著我的衣服痛苦地哀求道。

  但似乎他的身體過於衰弱,加上情緒激動,竟暈了過去。

  我隻好把他攙扶到附近的小餐館,結果證明我是對的,他是餓暈的。

  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吃飯了,他表現得如三年饑荒一般,再有厭食症的人看著他也會覺得餓了。

  於是我也要了碗餛飩,坐在他對麵慢慢吃起來。

  終於,他似乎吃飽了,也稍微平靜了。

  “我勸你趕緊離開西桂,在你還能離開之前。”

  他的話聽上去像勸告,但是配合他的表情來說更像是警告。

  “我不喜歡聽一半話,看在我為你埋單的分上,多少告訴點什麽吧。”

  我望了望堆成小山狀的滿桌餐具,開始盤算著明天要問同事借多少錢才合適了。

  忽然,他非常痛苦地捂著自己的左腹,豆大的冷汗直冒,我開始懷疑他是否吃得太快而會出事,他休息了一會兒說沒事了。

  “我知道你不見得會相信我的話,你就像以前的我一樣完全被她迷住了,我就在你家樓下待著,一旦她外出,你就叫上我,我會讓你知道真相的。”

  說完,這個男人拍拍屁股走了。

  回到家,西桂居然打開自家的門等我,我忽然覺得心頭一暖,自從離開父母,已經很久沒嚐過被人等待的滋味了。

  她的懷裏抱著一隻可愛的小狗,全身通白。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摸一下。

  “你想幹嗎?它是我的!”西桂一下子變了臉色,將狗猛地扔進客廳裏,小狗似乎摔著了,發出尖利的叫聲,我皺了皺眉頭。

  “你這是幹什麽,我又沒有惡意。”

  說完,我又想起了先前那個男人的話。西桂似乎很痛苦,她沒有說話,而是走進去重新抱起那隻狗。

  過了一會兒,我似乎聽到幾聲狗叫,但又沒有了。

  我回到自己家裏,走到陽台上,果然,那個家夥就蹲在我家樓下,也不知道他跟蹤我多久了,居然我住哪裏也知道。

  門外響起了關門的聲音,這麽晚了,西桂居然出門?

  她似乎隻有在夜晚才願意離開那個家。

  我聽到樓道裏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忍不住走到陽台上,那個男人帶著微笑站在下麵,我猶豫了片刻,對他做了個上來的手勢。

  “怎麽樣?那個賤人出去了,是吧?嘿嘿,我就知道她喜歡晚上出門,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習慣呢,告訴你,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那人喋喋不休地站在我身邊說著,我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打斷了他。

  “你不是要讓我看真相麽?”

  我問他,男人愣了愣,隨即詭異地笑了一下,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一串鑰匙。

  “知道麽,她無論搬到哪裏,所有的門鎖都要換掉,堅持用自己的,她認為這個世界所有的鎖都不如自己的安全,實際上她並不知道,我以前和她在一起時偷偷配了鑰匙。”

  她居然說自己以前和西桂在一起過,這真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我去,這哥們還真是記者,說話的形容詞也忒多了一點!”胖子不耐煩的說道,他已經抽掉了三根煙了。

  葉楓也是無奈的搖搖頭,“這沒辦法,拘魂之後隻能讓他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說話。

  耐心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