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好為人師”畢道友
  上滄、天玄兩個諸侯,東西橫跨十數萬裏,南北差了些,但也有數萬裏,蘇神秀的腳程不快不慢,沒有花費巨量玄石試著尋飛舟搭乘,他要遊曆,要見識世間風情,要尋修仙機緣。

  天地二次泛靈了,許多掩埋在地下或是禁斷陣法下的機緣顯露給世人,有恢宏氣象萬端的,有默默細潤無聲的,對這些遺地,隻要不是偏離他既定的路線太遠,蘇神秀總要去試探一二。

  他是繞著諸侯與雲夢大澤接壤的漫長緩衝之地前行的,因為這裏相對要安全許多,沿途有諸侯重城和強橫的宗門勢力鎮壓,異族高階修士輕易不會竄出來作亂,因而蘇神秀大多時候麵對的是多少還念一份同族的之情的人族修士。

  在上滄州探險十數次,蘇神秀唯一沒有進去的便是相隔不遠的雲夢大澤,他相信一向神秘的雲夢大澤定然不缺機緣,因為泛靈之後,那裏不時有毫光閃過,當然隨之便是妖獸的嘶吼,但那裏太過神秘,當年金剛猿當頭一棒的凶險至今曆曆在目,蘇神秀果斷放棄,他看到許多衝著豪光而去的人族修士很少有出來的,即便出來了也是臉色煞白,似乎受了驚嚇的模樣。

  他的目標是那些諸侯之內的遺地。

  蘇神秀很小心。

  突兀出現遺地若是引來了高階修士興趣,他有時立馬轉身能躲多遠便躲多遠,有時則潛伏暗處,小心翼翼的等著高階修士搏殺分出勝負離去之後現身,當然,這樣的現身不是去劫殺落敗了高階修士,而是與和他同樣心思的修士一同湧進遺地,高階修士吃肉,剩下的肉湯對蘇神秀這樣的小修士來說也是難得的機緣,至於肉湯能喝多少?便的看他的修為和手段了。

  突兀的遺地若是沒有引來高階修士,蘇神秀便盡可能的躲開比他修為高上許多的低階修士直接殺進去。

  他就是這麽做的。

  為了機緣,他與人博殺過,被人襲殺過,追著斬殺過敵手,也被敵手喊打喊殺追過,他負過傷,流過血,吃的瓜果獸肉,喝的山間甘泉。

  他遊蕩的是偏遠荒地,這裏沒有世間熙熙攘攘的繁華,落足的是高樹洞穴,常常與山石妖物為伍,如此,卻是更近修士本質,整個人在眾多風采飛揚的修士中越發顯得平凡。

  越過上滄州進入天玄州。

  蘇神秀跟上了畢姓青年一隊修士,發現了低階修士的另一種形式方法

  畢姓青年很大膽。

  他敢頂著搏殺的高階修士目光竄進遺地,在蘇神秀等人哀怨“二貨”時,他又在適才搏殺的高階氣憤和無可奈何的神情中出來了,如此再三,蘇神秀也知道畢姓青年大有來頭。

  當然,畢姓青年並不是敢在所有高階修士手中“虎口奪食”,蘇神秀發現,若是遇上那些傳言聲名毒辣、行事不折手段的散修和出手盡是邪術的邪修,畢姓青年也會“敬”而遠之。

  照此,畢姓青年也是個“看人下菜”的主。

  畢姓青年好為人師,不停的說些隻有少數人知道的消息“天玄州的機緣盡在天玄侯府,聽說泛靈不過幾日,天玄侯府便擴張了十數倍大小,一座遺跡將天玄侯府生生崩開成兩段,據說遺跡裏有許多枯骨,各族修士盡有,遺跡現世後不等天玄候清理遺跡,便有修士衝擊過天玄侯府,但被天玄候一股腦全給打殺了,血流成河啊,天玄侯府也被打成了齏粉,不過,相比那座遺跡,再建一座侯府也不是什麽難事”。

  “上界的修士知曉了這個消息,也曾向天玄候索取靈物,最後弄得很不愉快,幾乎翻臉動手”。

  “異族之間也有衝突,光明族和血族為了一處遺跡激烈搏殺,單單玄胎強者損落了近十位,還不說那些低級修士”。

  “瀚海雪獄突現數量眾多的屍物,遇上生靈便殺,食肉吞魂,有人認出,其中一些屍物是最近百餘年磨練自身時損落在其中的修士”。

  “斷魂山脈大變時血色籠罩整個山脈,周天雲層都被染成了血色,那些血色形狀隱隱如一口刀,其中像是有十萬年前的修士搏殺似的”。

  “西域絕境沙漠浮起了一口熔爐,火焰炙天,幾乎燒透了虛空,不過,熔爐一閃而逝,又沉進了沙漠之中,無跡可尋,”。

  “東域混亂海域飄起數條白龍屍身,其中龍珠皆在,蛟龍一脈得之,即刻可成龍身,據說好像還有殘破的大艦被修士撈了上來”。

  “上界修士成立了一家仙道商會,專售修士之用”。

  “雲夢大澤裏出現大變故,大周姬姓高階修士進入雲夢大澤,最後損兵折將退了出來,據說又帶著低階修士進去了,莫非那裏有什麽遺跡隻有低階修士才能進得去?若是可以…”畢姓青年有些疑惑有些試探的說道。

  與畢姓青年同宗的兩位尤姓修士一人叫尤進,另一人叫尤達,尤達知曉畢姓青年心思,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不可,畢師弟,雲夢大澤詭異,尋常時候進去了最外圍,以師弟的手段,小心一些倒是沒什麽,但這個時候,裏邊的凶物怕是早就亂了規矩,說不定一入雲夢大澤,便會遇上我等不可匹敵的凶物”。

  尤達反應如此激烈,畢姓青年臉上露出尷尬“我隻是說說而已”。

  蘇神秀也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擔心“畢道友”強起來領著眾人探險雲夢大澤,那樣的話,蘇神秀便又得重新找人組隊。

  蘇神秀在十幾位修士之中修為不是最差的,起碼他端坐在傀儡仙鶴上禦行的速度不是最慢的,傀儡仙鶴穩穩的,蘇神秀更有機會觀察畢姓青年修士,畢姓青年顯然是受了大家族的調教,喜怒從不露在臉上,他對禦行最慢的修士沒有露出因被拖累而不耐煩的表情,而是一直掛著和煦笑容,給人莫名的親和力。

  和蘇神秀存了一樣心思的修士大有人在,畢姓青年來者不拒,不趕路也不修行時他侃侃而談,湊上去的修士多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但蘇神秀不然,他發現畢姓青年即便是和那兩位尤姓修士也一直保持著一段距離。

  這段距離叫安全也叫不信任。

  蘇神秀大為頭疼,他的幾位好友中段飛,楚天河麵冷心熱,看似給人“莫要理我”的想法,但實則很好相處、畢姓青年卻是另一類修士,這類修士在看似親近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一顆拒人千裏之外的防範之心—總之與他泛泛而談可以,想要真心結交卻是千難萬難。

  這也是多數背景深厚的修士通病,他們總是下意思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來分辨“道友”二字,身份不匹配修為不相當者很難與他們論道,就如畢姓青年一樣,爽朗的笑聲下掩蓋的是一條俯視的鴻溝。

  蘇神秀自忖他沒有頂著歸元宗某位太上長老或是掌教後嗣的光環,也沒有虎軀一震四方來投的修為,便隱下歸元宗外門修士這一個在這裏起不了作用的身份,老老實實演著如散修一樣尋常修士的角色,然後尋一個離畢姓青年不遠不近,且能將一切盡收眼底的地方——觀其言行,察其顏色。

  畢姓青年做的很好,該緊的時候緊,該鬆的時候鬆。

  他修行之時戒備之心很重,總是在周身布下一道陣法,以防他人窺測,蘇神秀估計畢姓青年手中也握著靈石之類引人動貪念的天才地寶。

  畢姓青年布下一道陣法後便在裏邊待上兩三個時辰,這是蘇神秀不敢的,一直以來蘇神秀都是偷偷摸摸的吐納三枚靈石中的溫蘊紫氣後便找個時間草草結束修行,剩下的隻能坐在傀儡仙鶴上吐納靈氣凝練經脈。

  畢姓青年很懂“無度不丈夫”的道理,他沒有什麽都藏著掖著,閑下來的時候對身邊圍著的修士說些修行經驗,這些經驗在蘇神秀看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但不要忘了,那些圍上去的修士多是散修。

  散修無人教導僅憑自己摸索是修士盡知的,難得有見識的修士為他們講法,圍攏在畢姓青年身邊修士越發多了,快出天玄州地界時,原本這個狹小鬆散的小團隊有了三十餘固定的修士,大約皆是為畢姓青年時而講法來的。

  幽燕盡在眼前,畢姓青年停了下來,摸出千裏傳音符,思忖了片刻,對蘇神秀等人道“此地將出天玄,我有一位最新交好的道友在此戍邊,畢某欲要拜訪一番,諸位若是有意,莫不如與我一同去拜訪一番?恩,他最喜結交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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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蘇神秀等人數百裏外一個安靜的小鎮中,一位修士手摸一具白骨,他方正威嚴的臉上添著邪意,很是古怪,旁若無人的笑著道“哈哈,又來一具上好的屍隗,待得成了屍隗天罡大陣,便有了自保的本錢,那時便可完全開啟這具白骨中的奧秘”。

  他的四周,以三十六天罡軌跡站立著三十餘頭罩紅絲的修士,這三十餘修士雙目緊閉,指甲黝黑,無聲無息,直挺挺站在那裏,驚人的邪氣、孽氣、屍氣充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