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知劫難》
  蘇神秀是一個善於思索之人,適才種種浮現在心頭他便察覺幾處不妥之處。

  其一,善刑殿長老並沒有問起王召是如何從石進手中盜取的聚靈陣盤,依理來說,石進從錢通借來陣盤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是好不容易借來的陣盤,石進哪有不小心看護的道理?不說石進將陣盤走哪帶哪,即便石進為了省下布陣的時間留在某處,也會小心翼翼的加以陣法守護,以王召當時初入歸元宗,符文還不識幾個的修為,他怎麽可能盜取了聚靈陣盤?自己能想到這些,善刑殿那幾位常年琢磨人心的長老豈能想不到?

  其二,即便王召一不小心盜取了陣盤,他也會想盡一切方法避開其他人的知曉,死死安在自己懷裏,偷偷品嚐練氣的滋味,絕不會拿出來和人做交易,而且交易的貢獻點還是那麽的少,善刑殿長老不知這些?

  其三,蘇神秀提出冥冥探測心靈漏洞之術,王召即癱軟在地上,大家都是明白人,是非曲直,一目了然,而梁長老略過其它直言重處,這才有了戚發打圓場,姑且認為梁長老嫉惡如仇,但同時也脫不了梁長老和戚發演雙簧的嫌疑。

  歸元宗初立便立下了善用刑罰的規定,由此善刑殿應運而生,但善刑殿畢竟是宗門內部的暴力機構,執掌宗門刑獄大事,它想將人心的罪惡圈禁牢籠,必然依仗查察秘事之能,而做到那些又要以己度人,也就是站在犯事人的角度上猜測,猜測那些犯事的人為何要這麽做?怎麽做的?這麽做了下一步會做什麽?等等。

  而今日,這些善刑殿的長老並沒有深究這件事的古怪和不合理。

  “大抵是他們看出了戚發要包庇王召,但礙於戚發沒有做的太過,這才順水推舟了結此事,這麽說…今日善刑殿就是一個鬧劇,是戚發為我設的局,盡管這個局橫跨八年時間”。

  “那麽戚發這位金丹修士為什麽要費盡心思的算計我呢?如果戚發真的這般小心眼,錙銖必較,整日琢磨算計人,怎麽會有成就金丹可能?”蘇神秀隨之又想到這些。

  他盤坐在清掃幹淨的一塊空地上,一副打坐練氣的樣子,心中的疑問之火熊熊燃燒。

  “三叔祖曾說過,小心戚發和吳長賀,而今戚發已經抓住了自己的痛腳,為何這般輕拿輕放,據我所知,雖說此地不詳,但也需的在此地經年累月的練氣才會不詳,區區兩年時間卻是算不得懲罰”。

  “再說,算計雖是陰暗,但金丹修士的算計一個小修士卻是不必如此的陰暗,那麽究竟是為了什麽?”蘇神秀再次細想了一遍三叔祖當日交代他的話和今日之事。

  “難道是為了這篇秘法?”最後蘇神秀將目光投到了蘇狂留給他的那篇秘法。

  蘇狂留給他的那篇秘法,他曾大約看了一遍,得出類似佛門“他心通”結論後,他便收入到了洞天法寶中不曾修習,若非今日戚發突然發難之事,蘇神秀差點忘了這篇秘法。

  兩個時辰之後。

  “是了,便是為了這篇秘法,不對,應該說是道書”蘇神秀帶著疑問用心從頭至尾看了一遍名為《知劫難》的道書,心中駑定道。

  “卻是大意了,我還以為,這篇秘法類似佛門的“他心通”,誰知竟是一篇修行心靈大道的道書,嗬嗬,心靈大道的道書在修仙界實在太過稀少難尋與詭秘,為了這冊道書,戚發如此惦記我倒也說得通,恩,非是惦記我而是這冊道書”。

  “從聚靈陣盤開始,有盜靈草王召被拘禁兩年,有石進帶人入雲夢大澤損失慘重而回,最後又落回到那件聚靈陣盤,若非我小心,大抵雲夢大澤後不知還會有多少算計”。

  “如此說來,戚發將我拘禁在此,就是借了此地能使修士“盡吐心中隱秘”的詭異,以期謀奪這冊道書了,哼,雖不知你有什麽手段讓這種詭異的事情在兩年內發作,但,我會照你的心思為你“盡吐心中隱秘”的,你信與不信就看你的了”他將所有事串聯在一起,明了了戚發的目的,心中不由的冷笑。

  掃去了積壓八年的疑慮,換做戚發逐漸露出惡意的麵目,蘇神秀感覺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心頭通明,陣陣舒暢,因為相比算計不知所起何人,他已然明了該防備何人。

  蘇神秀睜眼拾身,四周靜寂,這裏不像外邊一樣生命勃勃,盡是坍塌的閣樓和燒毀的木料,以前堅硬的地麵而今也被長出濃濃的雜草頂的開裂,裂口看上去像是一張長大的嘴巴,而這些長出的雜草綠色中泛著墨色,有些邪性,每隔一段時間宗門會有專人前來縱火焚燒。

  有些廢棄的樓閣曆經數萬年不曾倒塌,但也僅僅如此,當蘇神秀試著再清理出一片棲息之地時,一間樓閣的木料像紙一樣一戳就破,將蘇神秀埋在了塌下的閣樓。

  是啊,數萬年無人護養,莫說是木料,即便是法寶也會靈性盡消化作一堆廢物。

  他不以為意,鑽出廢墟,從儲物袋中取出長刀割取些許石頭後,欲要親手蓋了一間石屋安身。

  一番忙碌,入夜時分,他終於有了安身棲息之地,在建好的石屋周圍布下陣法,他開始練氣,試著擴充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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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高冷,設下陣法的吞靈洞周圍,無聲,無風,蘇神秀甚至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半響,他再次睜開了眼睛,臉上滿是陰霾。

  “果然是在神魂上”他的嘴角微張,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個字。

  卻是因為他知道了為何在此修行練氣的修士會“心性盡失”的緣故。

  當他吐納了靈石中的溫蘊紫氣,吸收天地遊離的靈氣時,他一直留心的識海像是平靜的水麵投入了一塊小石子,有了一絲漣漪,而後,籠罩在他神魂上的玄黃母氣垂下的細絲,刷掉了那不可察覺的異種惡念,如同烹飪的油鍋落下了一滴水般醒目。

  他自持有玄黃母氣這種玄妙莫測的奇物守護神魂,又有噬神蟲撲捉不存在漏過的惡念,大膽的收斂了玄黃之氣,隨後便看到了惡念的一角。

  不見它物一片漆黑中,不知是什麽擊破了漆黑,漆黑炸裂,虛空炸裂,漏出了漆黑之後的參天古樹,高如山丘一般的妖物、無盡不見始末的翻湧萬丈水浪的水麵,還有傳說疑似萬物之母的混沌的麵貌,同時漆黑中遁出了一點乳白色的光團,那團乳白色光團散出了沁人心脾的戰意和悔恨,以及怨念。

  蘇神秀感到驚恐,眼中雙瞳渙散無神,在那漆黑裂開時他的神魂幾欲隨之破裂,好在他信賴的玄黃母氣能夠主動護住,在那千鈞一發刹那間,刷掉了那侵入神魂的惡念。

  至於他寄予厚望的噬神蟲,此時正在他的識海中翻滾不休。

  蘇神秀有些後怕,怪自己太過魯莽,適才那副畫麵蘊含的信息委實不是他能理解的,那不是大戰的餘波,而是不知隔了多少無盡虛空與無盡時間殘留畫麵,他隻看了一眼就差點損落其中,蘇神秀終於明白,看了不該看,不能看的東西會死人的。

  撫平了心悸,他不敢再去探查惡念中的畫麵,轉而考慮接下來該如何修行。

  十年之期將近,宗門不會繼續養“閑人”,任由他吃宗門的,喝宗門的,住宗門的,卻不幹活,免不了安排他操持宗門的事,那麽,就得外出,就得遇險。

  “如今我練氣十七年,丹田很難擴充,再等上半年,半年之後若是丹田再無擴充的跡象便試著突破至通脈,借著半年時間,除了掌中刀,還能修習什麽?練氣的修士總不能像煉體的修士一般一切僅靠手中利器爭鋒,恩,目前我的體魄不會差了那些煉體的修士,但總歸留點後手是好的,那麽還有什麽?”蘇神秀思量片刻,將目光轉到了三叔祖送於他的功法。

  “《知劫難》,嗬嗬,卻是最不可缺少的道書,《力極洞虛妙法金章》還得繼續往後押一押,或許通脈期後會節約下大量時間修習這冊道書,真是煩惱,有這等驚天絕地的功法,卻隻能任其束於高閣,這樣的取舍真是讓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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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發離開吞靈洞後沒有返回善刑殿,而是穿過外門直接到了內門的一座洞府,那座洞府陣法未開好像知道有人要來,戚發大步跨進,裏邊錢通早已躬身等候。

  戚發坐下後語氣和善的問道“你確定蘇神秀的儲物袋中沒有道書?”

  別人不知戚發的陰險,錢通投靠戚發後卻是對戚發大為懼怕,他低頭道“弟子仔細查過了,蘇神秀的儲物袋中除了一冊從宗門領取的五行道書再無其它道書,盡是些雜碎之物,恩,那座小院弟子也仔細查過了,卻無它物”。

  戚發雙指無意識的敲打桌麵,眼睛卻是盯著錢通,直至錢通額頭泛起亮晶晶的光澤,他緊繃著的臉露出了笑容道“無妨,你在外門發布剪除吞靈洞雜草的任務,記得,越快越好,莫要舍不得貢獻點。”

  有用處就好,錢通鬆了一口氣“是,弟子即刻就辦”說著錢通就要轉身。

  “莫急”戚發攔下了錢通。

  “昨日時間太過倉促,還不曾問你做的是什麽任務,本長老卻不曾聽說宗門有哪類任務用去八年時間?而且還不得與人聯係”戚發悠悠道。

  “戚長老,此事說來話長,宗門…”錢通慌不迭道。

  “那便長話短說”戚發直接打斷。

  “宗門長老曾吩咐弟子一幹人等“不要與外人提及”,這個…”錢通試著解釋。

  “你是說,本長老是外人?”戚發哼聲道,臉色變得不好了。

  “呃,自然不是,戚長老且聽弟子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