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仙路多坎坷 阻、艱、長
  蘇神秀練拳數年又不間斷的藥浴,肉身好過同年練氣少年許多,又得了父親留給她的靈藥和虎骨酒相助,不過半月時間他的身體便恢複如初,精神奕奕的趕著修習陣法一道。

  他將他的名字錄入陣堂名冊便由一個外門弟子領入了陣堂,領路的外門弟子對蘇神秀愛搭理不搭理,蘇神秀裝作看不出來,趁著短暫時刻厚顏想問還是大致了解了落陣堂。

  當下名義上落陣一道當家作主的是陸虛空長老,昔年真傳修士的親傳弟子,蘇神秀在剛入外門弟子時與之有過一麵之緣,當然,是蘇神秀見過陸虛空,陸虛空記不記得蘇神秀就不好說了。

  真傳修士的弟子數量稀少,有些身兼數職,內門外門都有名聲、有些覓地潛修,數十年不出現宗門、甚至有些在歸元宗這個小圈子令立山頭,因而很少有時間親自教導外門弟子。

  就像落陣一道當家人陸虛空,兩三年不見現身外門落陣一道實屬正常,上至宗門下至修士不會沒事找事的“告禦狀”,“告了禦狀”便惹了狀告之人也惹了其他真傳,無端給自己找不痛快。

  外門的落陣一道必須運轉,不會因某位重要人物不在便荒廢掉落陣一道的日常事務,這是宗門的鐵律,犯了宗門鐵律,誰也逃不掉懲罰。

  歸元宗能長久不衰近十萬年,早就做到了上下有序,上下都抓得緊,從未忽視了底層修士的存在,從最底層培育屬於宗門自己的力量,就像外門落陣一道,陸虛空不出現,自然有指定幾位普通長老領著挑選出來的十幾位內門弟子負責其運轉。

  普通長老比不得昔年的真傳修士的弟子,但蘇神秀不會輕看這些普通長老。

  芸芸大千,萬千修仙者,莫說鑄的上三品金丹入真傳,單就金丹,不知有多少天資卓悅的修士止步於此。

  興許領路的外門弟子受夠了蘇神秀喋喋不休的相問,遠遠看到高門大庭上“落陣”二字,那個外門弟子伸手一指,示意落陣一道入口就在那裏便丟下蘇神秀,折身就要返回收錄修習陣法的弟子姓名之處。

  總歸幫了忙的,蘇神秀躬身作謝,那外門弟子沒走幾步身體一僵,然後繼續走向他的目的地。

  禮多人不怪。

  個性離經叛道,狂傲不羈,性情孤僻,漠視傳統禮教的人自稱不喜禮數,但那是自己說說,你若當真與其相處時沒大沒小的稱兄道弟,必定會被一掌拍死。

  同樣蘇神秀做謝,那領路的外門弟子自感臉熱。

  ----

  修仙技藝大多是個精細活,容不得半點打擾,蘇神秀一入落陣殿,便放輕了腳步,緩緩行走。

  他觀察著落陣殿布局和形形色色修士,年老的修士、年少的修士、外門的修士、內門的修士,衣著分明。

  有些修士獨自一人或是研習陣法典籍、或是刻錄陣盤,有些修士三五紮堆擠在一處,聚在一座陣法裏,從起伏的嘴角,紅漲的臉龐看,那幾人似是在爭論什麽,可惜陣法隔絕了聲音,蘇神秀聽不到爭論的內容。

  至於落陣殿裏不為人知的密室裏邊如何,蘇神秀看不到。

  蘇神秀緩步中,突然腳下微微一陣顫抖,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見不少隔絕了聲響的修士越出了陣法,皺眉看向一處,其中有人嘴裏幸災樂禍的道“姬老鬼活該,這已經是今年多少次了,還不是糟蹋了上好的靈材”。

  蘇神秀順著看去,隻見一位身著的白衣的內門老修士,發髻花白,手裏拿著一張破爛不堪的獸皮,蘇神秀看到背影看不清麵孔,但見那老修士身體不停發抖,想來那是氣的。

  片刻後那老修士恨恨的將獸皮扔在了地上,用力踩了幾腳,便不再理會,又摸出一塊獸皮低下了頭,繼續剛未做好的事。

  刻畫陣紋失敗在落陣殿之中司空見慣,習練陣法的修士都會經曆這些,大約是這老修士失敗的次數太過頻繁,局外之人看不下去,這才出言譏諷。

  總之,這裏是培育陣法大師的搖籃,有無盡的陣法藏書、有無盡的奇妙陣法推斷,歸元宗中在陣法一道上有造詣的修士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當然偶爾野生的陣法大師斷絕不了。

  蘇神秀像看客一般遊蕩,落陣殿內的修士大約對新入門的外門弟子隨處遊蕩習以為常,無人管束與引導。

  蘇神秀轉了小半圈終於在這裏見到相熟的人。

  “段師兄?”蘇神秀眼睛一亮,竟然在陣堂裏邊看到了段飛。

  某次段飛曾說過他要祭煉一口絕世神兵,像化血神刀一般,按理,他該是在專司煉器的大器殿,誰想,他卻是到了落陣殿修習陣法一道。

  這個怕是有些說不清,段飛不是雛鳥,不會無意弄錯了這些,

  話說蘇神秀這些時日一直在小院將養凝練體內靈氣後受損的身體,他真不知段飛也選了陣法一道。

  此時段飛拿著一冊陣解看的入神,蘇神秀一喊,段飛回過頭來。

  “段師兄怎麽還在此處?凝練體內靈氣需的靜心”蘇神秀看見段飛臉色如常,沒有重修或者凝練體內靈氣後臉色灰白的模樣,語氣不善的問道。

  他自覺和段飛的交情還算不錯,誰知段飛把他的好心相告當做耳旁風,前幾****對段飛說過的話呼嘯而過。

  “師弟莫要動氣,我是重修道書不是凝練體內靈氣,我父曾言道“重修時需的有靈物護持丹田”,恩,我與他人不同,我現在就是在靜心”段飛道。

  蘇神秀愕然,道“這樣也可靜心?師兄莫要開玩笑”

  “自然可以,各人性格使然,一切依據本心,有人酩酊大醉來靜心,有人呼呼大睡來靜心,為何不能專注一事來靜心?”段飛振振有詞,但是說的頗為有理。

  “言之有理,段師兄可有小弟能幫上的?”蘇神秀想了想道。

  “卻是不用,靈物之事,前些時日有位內門師兄答應幫我解決,多謝師弟好意”段飛道。

  “段師兄內門之中有相識的師兄?如此的確方便許多”蘇神秀眼睛發亮道。

  萬事靠自己,但,有點依靠卻能事半功倍,這就是所謂的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

  “算是吧”段飛不置可否,臉色有些不好看。

  段飛的表情蘇神秀盡收眼底,他心裏想到“其中定是有什麽隱情,要不然段師兄臉色如此難看”。

  段飛不願多說,蘇神秀自然不可能打破砂鍋問到底,誰還沒有點隱私?

  “這幾日在落陣殿段師兄可有收獲?師弟今日初入,不知從何處著手,正要請教段師兄”蘇神秀驅散掉心頭疑問,轉而問起落陣殿的情況。

  “也無甚特別之處,和初入門中時那位授課的內門弟子所講相差無幾,恩,卻有一件,每隔一段時間,長老會擇一陣法仔細解說,過幾日長老所講的就是就是這冊陣法”段飛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陣解。

  蘇神秀接過來,看過首頁大字就沒有翻看,歸元宗的規矩,功法不得私下相授,而完善的陣法也不可私下相授,想習練?好,拿貢獻點來。

  當然,這裏漏洞頗多,例如,某人把一冊道書或者陣法故意丟在其他人的必經之路,等等。

  “師弟不妨取一冊,離那位長老講陣還有十餘日,正好你我二人一同前去”段飛建議道。

  “不了,師弟愚鈍,加之陣道所學甚少,怕是趕不上了”蘇神秀有些心動,但想想腰牌中的貢獻點,還是回絕了段飛的提議。

  入了落陣殿的修士與非落陣殿的修士習練同一陣法花費的貢獻點多少不一,名錄落陣殿的修士換取時在落陣殿即可,花費少些,非落陣殿的修士在藏真殿中換取,花費多些,自然,入了各殿都要承擔各殿的事情,會有所限製。

  蘇神秀沒有打算花費好不容易得來的貢獻習練這種困殺陣法,他最近數年要一直在歸元宗中,用不上啊,他的目的是那幾種修仙者常用的陣法和五行類陣法基礎。

  段飛沒有再提此事,領蘇神秀繞著四周不時指點,走到那被稱作“姬老鬼”的身前,那姬老鬼對段飛道“夜間來我這處”,段飛大喜,拱手做謝。

  “段師兄,就是這位內門師兄答應為段師兄尋護持丹田的靈物?”蘇神秀問道。

  “恩,就是這位姬師兄”段飛點頭道。

  ----

  大約是段飛已經來過姬老鬼暫居的地方數次,蘇神秀隨著段飛一起熟門熟路的走到姬老鬼的居所。

  院門大開,裏邊聲音吵雜,聽起來頗為興奮。

  段飛領著蘇神秀直接跨門而入,蘇神秀隻見院內雜亂不堪,有數位身著白衣的內門老弟子圍著一方桌高聲說笑,聲音充滿歡愉。

  仔細一聽,卻是幾位修士不停的誇讚姬老鬼。

  方桌上放著一隻黃皮葫蘆,葫蘆中散出了濃鬱的酒香,

  “這是靈酒?這幾位師兄還真是富裕,”蘇神秀對段飛悄聲道。

  段飛道“姬師兄和他那幾位好友都是內門弟子,一向不缺這些”。

  蘇神秀和段飛立在一邊,看著那幾位年老的外門弟子喝著靈酒,從興高采烈的恭賀聲慢慢變作結結巴巴說不清話,最後隻有嚎啕大哭。

  聲音淒慘,有喜悅和悔恨。

  姬老鬼兩眼赤紅,隨手將一隻玉瓶拋給段飛,道“拿去”,搖晃著似乎要站起來,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曾一心向仙,我曾天資卓絕,我曾自負了得,奈何,習了陣法一道,百十年已過,卻是誤了仙途。”

  姬老鬼酒醉太過厲害,搖晃幾下摔在了桌上。

  他偏著頭趴在桌上,酒滴掛滿斑白的胡須,抬起手重重擊打方桌,連著道“恨、恨、恨…!”

  段飛拿過那隻玉瓶拱手做別,離了姬老鬼的居所後,道“姬師兄天資卓絕,幼年時便是歸元宗的內門弟子,卻是貪戀陣法一道”

  蘇神秀明白了前幾日段飛所說的“修士總有不同”。

  大抵是修士初衷成仙長生,但仙路豈是坦途?有人畏懼困難,退而求次、有人耽於安樂口腹之欲,失了進取之心、有人坎坷多災,被逼傷心傷身、有人喜愛強橫,重法而輕道、自然也有像姬老鬼這樣的天才修士,毀於自己的喜樂。

  蘇神秀回頭指著姬老鬼那些人問道“這便是段師兄不入大器殿煉器的原因?”。

  “恩”

  “蘇師弟,若是你,你當如何”?段飛悶聲應答,又轉問蘇神秀。

  “段師兄是沒錯的”

  “我是問若是師弟你,你當如何?”大抵段飛心氣不順,說話有些粗暴。

  “我?師弟我脾氣強,若是我,我便直接入大器殿煉器,橫衝直闖破了自家執念”蘇神秀沒有糊弄段飛的心思,稍一思索便說出了他要走的戰勝自己的路。

  段飛停了下來,不苟言笑的臉更加死板,過了良久,他有了笑容,語氣輕鬆道“這便是修士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