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你們……要打劫?
  “小家夥,對,就是你,看什麽看!有什麽物事拿出來,花錢消災,這道理不懂?”一人對不停回頭張望的蘇神秀說道

  他娘的,山賊打劫打到自己頭上了,他反應過來,有些驚奇、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們……要打劫我們?”

  “都這樣了還用問是不是打劫?這小孩八成生於富貴之家沒見過什麽世麵,”對麵幾人被蘇神秀弄得有些發懵,那最開始說話的雄壯大漢眼中卻是精光閃閃,似在思索。

  思索為何說話的小孩,遲疑的語氣是驚奇而不是害怕。

  “坐山虎十餘年的規矩,求財不傷命,小孩?叫你家大人搭話,莫要真個舍命不舍財,讓我等好漢難做”遠處那些小黑點這時也跟著聚集在馬車前方,一人粗聲粗氣的高聲喝道。

  “你們難不成這是造反?”蘇神秀確定了真是打劫,然後看傻子一般看著叫嚷的青年。

  蘇父鍾母全在馬車中,所以蘇神秀麵對未入先天的武者沒有半點膽怯,他彎腰跨步竄出了車廂立在駕前,胡攪蠻纏道“且不說真假,就說山真是你開,為何開的這般狹窄,樹是你栽,栽的樹呢?為何不見蹤影?莫非是想著誆騙我?”

  眾山賊愕然,哪有這般認真的,一句打劫行當流行話你還要理論一番?

  “少說廢話,全都下來,莫要我等真個動手”對麵亂嚷嚷的威脅說道。

  “下去和你等見個真章?不必如此麻煩”馬車裏端坐的父親緩緩說道,聲音醇厚,不辨東西仿佛四周有人同時說話,對麵有人臉色陡變的極為難看。

  “下來,裝神弄鬼,推出小孩子以為我等,呃……”話說了一半就咽了下去,那年輕人似是被人掐了喉嚨,發出怪聲。

  怨不得那青年如此,任誰沒看見人影,便有一柄長劍不著蹤跡得穩穩懸浮於眾人麵前,還吞吐尺許劍氣,這等場景自然而然讓人想到了修仙者。

  “仙人”山賊們一個念頭冒了出來,隨之冷汗也滴了下來,諾諾不知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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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齊幼年家逢大變失去雙親,靠著淳樸山村裏人,吃百家飯成活,年少之時孔武有力,不甘困守山村,應招入南域邊關大軍,從閑雜燒火做飯的火頭軍做起,沒有修仙天資以凡俗武者之身奮力拚殺二十餘年終於達到後天武者巔峰,堪堪再有一步境入先天,行修仙大道。

  隻是這一步難倒了數之不盡的武者,蔣齊也不例外,衝擊玄關數次,皆是失敗,耗盡了氣血,最後在一場邊關之戰竟遭重創,斷了雙足,無奈之下他隻得拿了些錢財退出邊關大軍返回故鄉,這回應驗了回鄉偶書中絕妙好詩,“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蔣齊被異族消去雙足顯得要比常人矮上一些,加之周身遍布傷痕,筋筋爆出。山村之人多有懼怕。再則他在邊關軍營數十年,早已習慣了軍中鼓號長鳴,他雙手握得長刀,使得好槍,卻是拿不得農具,忘了山村種田謀生手段,顯得與那個淳樸山村格格不入。

  他舉世無親無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因而在軍中之時頗為豪爽,頗受袍澤信賴。

  閑來無事的蔣齊想到那些同他一般沒有依戀的受傷軍士,“估計大家情況相差不多吧”,他便試著聯絡,這麽一來二去,尋到的軍士漸漸增多,便在山村不遠處另設了一寨,稱作坐山寨。

  夏時笨手笨腳苦種田,冬時舉刀明槍向肉食,日子過得還算尚可。

  過了些年,寨中的老弱病殘也是覺得寨中太過冷清,沒有一點生機,靜極思動,在臨邊小城收了些沿街討飯小乞丐,一來給寨中添些人氣,死氣沉沉總是讓人不舒服。二來想著把自己軍中所學傳下去,待到實在動不了也有人收屍不是?

  沒糧養不起?軍中之人最是直接粗暴,不時的向小城富戶和途徑此地的來往客商索要,索要不成便強取,數十年戰場廝殺,一身煞氣可不是鬧著玩的,普通護院家丁和商隊護衛,這些百死老兵還真不看在眼裏。

  若是遇到修仙者他們便遠遠避開,一時相安無事,時間越長倒是把名聲打出去了,來往商隊也知道規矩,相比麵對一些嗜殺盜匪他們寧願花些錢財消災。

  深入南域世事還算繁華,不過任爾驕陽耀眼也有照不到的地方,總有些黑暗之處。

  蔣君和幾個小乞丐就是這麽被收養起來的,當初他們被蔣齊收養之時,是無名無姓的,頂著麵黃肌瘦,黝黑矮小的小乞丐凍得瑟瑟發抖,互相抱作一團取暖,眼見再難熬過。

  就在這時有人遞過了一碗濃燙的肉羹,盡管好心人麵目顯得有些可怖,但蔣君和其他小乞丐哪裏顧得上這些,喝過了肉羹便跟著那幾個麵目可怖的老人回到了坐山寨,然後有了名字。

  有飯吃、有衣穿、有一片容身之地,在當時的蔣君眼裏便就是莫大的幸福。

  蔣君在一眾小乞丐中算是人高馬大,寨中老人看的歡喜,較勁腦汁給想了個霸氣側漏的名字。君者,仰天俯地,受萬人敬仰,人傑也。

  或許應該說是期許,在這些老殺才低層軍士眼中,軍中的掌管兵馬的將軍和掌管錢糧的文案就是最為羨慕之人,出則將入則相。

  沿街乞討,挨凍受餓,遭白眼喝罵,受了百般苦楚,這些小乞丐更懂珍惜眼前生活,因而對這些百戰老兵傳下的戰技多為刻苦練習,蔣君不負眾望,是這些孩童中的佼佼者。

  十年時間飄忽而過,昔年的小乞丐已然長大成人,開始反哺寨中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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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寒還暖,山寨肉食不缺,卻是缺糧之季,寨中年紀實在太大的老人牙口壞的肉食撕咬不下,更是難以消化,一幫年輕小輩看的難過便自告奮勇,拍著胸脯保證弄些錢糧回來,給寨中添些儲備,低頭向寨中老人許諾諸多“不傷人性命,見機行事,遇事不虞撒腿跑路等等”後,一幫年輕小輩這才勉強征得寨中老人同意他們打糧。

  打劫畢竟不是件光彩之事,一不留神日後後患無群。

  行事謹慎的老人本想著像前幾次一樣跟幾個人過去,算是壓陣,卻被年輕人“雛鳥總要展翅高飛”的說詞擋了回來,便不再堅持,任其行事。

  收養了十餘年,如今不是親人勝似親人,這些算是老來得子的老人坐立不安的在寨中等待。

  第一次真正的獨立行事總是讓人擔心,眼見大日西沉,這些老人顯得越發不耐和焦急,幾人正要拋開“嚴父”的麵具出去把一幫年輕人尋回來時,寨前人影憧憧,卻是終於回來了。

  那幾個“嚴父”停下腳步,裝作無事一般隨意踱步。

  誰知臨到近前,這些老人被氣的臉色漲紅,摩拳擦掌等著教訓寨中青年,脾氣火爆的老人罵罵咧咧道“這些小兔崽子怎麽把人都擄來了?沒有錢財任其自行便可,這般做法和真正打家劫舍之輩有何區別?”。

  再近了些一看不然,事實並非他們所想的。

  兩大一小三位“被擄之人”神情舒緩,閑庭散步一般走在最前端,一副到此郊遊做派,兩位大人說說笑笑,不停隨手左右指點,不時低頭對一個十餘歲的小少年說話,而那個小少年也是笑語奄奄,興奮難掩,哪有一絲害怕神色?。

  再往後看去,出寨時士氣高昂的年輕後輩此時像是受了氣的小媳婦一般聳拉著腦袋。

  “禍事了,常在岸邊走哪有不濕鞋,今日算是栽到家了”。

  一眾老人臉色發白之時,蘇父作揖道“老丈請了,貴寨之人熱情相邀,今日在貴地借宿一晚,多有叨擾之處還請諒解”,說道“熱情相邀”蘇父加重了語氣。

  其中一位斷了雙腿的老者越眾而出,不自然的說道“貴客請”引著蘇神秀一家向裏邊走去,回頭給其他老者使了個眼色,還不忘瞪了一眼後邊跟著的寨中年輕人。

  老者的這番動作蘇神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何況蘇父這種凝煞修仙者,他神識觀遍四方,不做理會,隨著大步向前,隱隱聽到後邊低聲喝罵。

  “這三人什麽來路?怎麽回事?離寨之時你們是怎麽保證的?做沒做過份的事?”一位獨臂老者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

  那蔣姓漢子低聲說道“候爺爺,誰能知道這次遇到了修仙之人,我們沒做什麽過份之事,那幾位修仙者挺隨和的,對我們好似沒有惡意,恩,沒有難為我們”

  被叫做候爺爺的老者哆嗦著道“果真是修仙者?”盡管有所猜測,但被證實後老者還是有些不願相信。

  “修仙者哪有喜形於色的?寨中之人還是還是太過年輕,沒有出去見過世麵,沒有見過修仙者的狠辣與不講道理,希望這幾位修仙者真的如外表一般,要不然對山寨就是大難。”

  候姓老者不置可否,回頭仔細查看寨中年輕人,看了幾遍還是少了一人,臉色難看的問道“小猴子人哪去了?怎麽少了小猴子?莫不是---”

  沒等說完那蔣姓漢子道“候爺爺放心,小猴子在大道上駕著那幾位修仙者所乘的馬車,我們最先回來,本來是想讓小猴子駕車,能早些回來和寨中說一下,誰知那馬不聽小猴子使喚,倒是落在了我們後邊”

  “有心了,日後對著修仙者不要耍這些手段,這麽點路程就是事先告訴山寨裏邊也是無用,修仙者,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倘若……倘若有日後,行事小心些,回去吧”侯姓老者無奈的攤手。

  這時大道上傳來“骨碌碌”的聲響,一個年輕人手慌腳亂的駕著馬車慢吞吞走了過來,那被稱做候爺爺的老者三步並作兩步,扯下了坐在車上的年輕人,僅餘的一條手臂隨意的拍在駿馬鬃毛之處,駿馬立刻老實下來,溫順的拉著車架進了山寨。

  一眾年輕人雙眼睜的老大“候爺爺好本事,還有這一手”。

  “老子的本事多著呢,待會收拾你們這些個惹事精,滾蛋,滾得遠遠的”侯姓老者勃然大怒喝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