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我豈是做種,馬的人?
  “父親,十一叔家的烈陽哥哥說是太淵城本家要在各個支脈選些有潛力的適齡孩童到本家修習,而且優秀者還能送去交好的宗門,有沒有這回事?”蘇神秀把小胖子蘇烈陽說的話憋到了弟弟妹妹睡下,向父親問道。

  蘇父停下手中的事,沒抬頭道“恩,是有這事,為父已經為你向族長提過,不過,當下不還確定族裏要推薦哪些少年和孩童,等幾日就好,你莫要分心,好好修行要緊”。

  蘇神秀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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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神秀發現這段時間三叔祖講解符文比以前快了很多,以他幾乎過目不忘的學霸屬性都有些吃不消。

  為了弄懂這些符文蘇神秀不得不每天跑到三叔祖那裏求教,三叔祖倒是拿出了來者不懼的態度,不僅為蘇神秀細細講解教過的符文,就是蘇神秀沒有涉獵到的符文每次提及和教授不少。以蘇神秀的兩世為人的眼光看來,三叔祖可能以後不會在蘇家教授符文了。

  和今年的大祭有關嗎?

  他不確定,不過現在也隻有這個解釋了,不過這樣也好,單獨聽三叔祖講解符文更是難得的機會,蘇神秀有所問,三叔祖必有所答,三叔祖那種天馬行空,信手捏來展現的知識淵博,真個是旁人沒法比的。

  他恨不得將三叔祖“霸占了”。

  學堂裏邊孩童鬧翻了天,吵吵鬧鬧,以蘇烈陽和幾個自稱要去太淵城本家的孩童為首,整日開口閉口就是本家那裏如何如何,把太淵城蘇家說成了修士天堂。

  蘇風揚是要拜入太阿宗的,他沒有參與進小胖子那些小少年中,而是拉著幾個懂了人情世故的稍大的小少年在那嘀嘀咕咕,每每看到蘇神秀,蘇風揚便閉嘴不言,然後再指指點點。

  蘇神秀警惕之心大起,大抵是從三叔祖蘇狂誇讚蘇神秀“聰慧肯學,頗有慧根”開始,蘇風揚暗地裏和蘇神秀開始較勁,然後將較勁演變成了“哼”,再後將不屑一顧的冷嘲熱諷改成挑釁,蘇神秀懶得和一個小屁孩計較,“我躲著你便是”。

  事實上,躲是躲不掉的,蘇風揚越發得意,某日,他仰著小腦袋,拉著幾個身量算是高大的孩童推推搡搡蘇神秀,蘇神秀冷臉直衝蘇風揚揮起了拳頭,事後,族裏以“兄弟當互親互愛”為由責罰了蘇神秀。

  責罰是責罰,但蘇神秀的揮拳的有了效果,蘇風揚再沒有給蘇神秀添堵,隻是賭氣的拉著餘下的孩童不理蘇神秀,這也是為何學堂裏的小少年一直對蘇神秀愛理不理。

  “莫不是想著在離開蘇家拜入太阿宗之前教訓我一頓?以報當年的小仇”蘇神秀盯著蘇風揚的後背眼光閃爍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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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登仙和妹妹洛水有了新的遊戲,整日拿著小鏟子在院子裏不停堆著雪人,即便雪化了,妹妹洛水也撒嬌的央求父親母親施法弄些雪出來,然後煞有其事的在每個雪人背後寫著父親、母親、蘇神秀、洛水、登仙一家五口的名字,同時期盼著鍾母帶來新的玩具或是遊戲,以供他們玩耍。

  蘇神秀安心的練氣,學習符文,等著父親的消息,等著等著,心中卻是等的慢慢發慌。

  他知道去太淵城本家修習的機會人人都想爭取,小少年和孩童們為了見識一番太淵承德景象,大人們為了給自家孩子謀個好環境,但他不知道,為了那幾個名額,蘇家各房表功勞,述可憐,使盡了各種手段。

  連著半月,蘇神秀幾乎找不到和父親詢問究竟如何的機會,他明知情形有些不妙,但他心裏強迫說服自己“或許族裏還在商討”,

  但他性格使然,任何事情都是往最壞處想,安慰實難起什麽作用。

  前世同僚說這是他心裏黑暗,他承認並欣然接受,這世他帶來了並繼承前世的這種性格。

  心裏黑暗,在詭雜多變的世間才能活得更久更好。

  總之,蘇神秀信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準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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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橘黃的燈火昏暗不明,蘇神秀期盼的看著剛從族長那裏回來的父親,希望父親嘴裏說出他得了族裏推薦去太淵城蘇家修行的消息,可是最終還是失望了。

  蘇父看清了蘇神秀和鍾母臉上的期盼,苦澀的搖頭說道“主家本脈給族裏的幾個名額,族裏邊有了安排,再難塞人”。

  鍾母皺眉,道“你找了族長那麽多次,怎會還是如此?族裏的這代小少年在修仙一道上誰有神秀優秀?神秀哪裏差了他人?”。鍾母看了看蘇父臉上的難色,知道蘇父一向臉嫩,又道“哦,是了,你和你那些兄弟畢竟不同”

  蘇父大抵聽出鍾母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尷尬的道“為自家孩兒,我怎會舍不得麵子?實在是每有提及此事,父親和族裏的長老都言神秀天資五靈俱全,欲把機會留給族內天資好些的小少年”。

  “就因為神秀的天資?族長為何不想想你我夫妻二人這些年給族裏做了多少事?你那些昆仲兄弟,哪個像你我二人一樣數年撲在族內的瑣事上,我們為族裏操勞這麽些年,族裏都不願給神秀一個機會?何況神秀還是族長的親孫。”鍾母言辭激烈道。

  蘇父小聲為族長辯解道“推薦進太淵城蘇家的小少年和神秀一般無二,皆是族長的親孫,族長屬意神秀留在族內。”

  鍾母“哼”了一聲,道“留在族中?難不成讓神秀窩在族中一輩子?修習那無甚前途的《固體培元決》?”。

  蘇父期期艾艾的,“族長,父親…”欲言又止。

  蘇神秀對這世的母親頗為佩服,鍾母溫婉時能化了冰雪,潑辣時能把死火山點燃了,她最見不得蘇父吞吞吐吐,見得蘇父如此,鍾母聲音陡然拔高,“族長究竟是怎麽說的?對神秀不管不顧?荒廢在族中”

  “族長欲讓神秀為族中多留有靈根的後嗣”蘇父豁出去了,直通通的說道“父親允諾,神秀留了子嗣後族裏會設法為神秀尋得合意功法。”

  “留下子嗣後尋功法?等到那時神秀年歲幾何?加上有了後輩哪有那麽自由?哪裏還有修仙的可能?這你難道不知?”鍾母怒氣衝衝道。

  鍾母有了蘇神秀兄妹三個孩子,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蘇神秀兄妹三人身上,即便空出修行時間,也不時的圍著他們三人轉,很少有安興修行的時間,因而這些年鍾母修為一直停步不前。

  一邊是又敬又怕的族長父親,一邊是愛惜不已的妻兒,蘇父很難做,他根本逼迫不了任何人,隻是道“總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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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留有靈根的後嗣?這是拿我當種馬的節奏”蘇神秀心裏憋屈,甚至有些恥辱,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不停的想著。

  對蘇家掌控者的這個決定大感沮喪,蘇神秀整日恍恍惚惚,除了練氣其它修仙六藝學起來實在提不起精神,多是草草應付,打發心中的苦澀。

  鍾母不忍心看出蘇神秀悶悶不樂,她親自找了族長和幾位長老幾次,潑辣時鍾母幾乎和族裏的幾位長老吵了起來,但仍是改變不了族裏的意誌,二人暗自商量決定,來年衝和道人帶蘇風揚去太阿宗時,將洛水和登仙一同帶走便是,順帶著求衝和道人帶蘇神秀一同拜入太阿宗,外門弟子不行了做太阿宗的記名弟子也可。

  然後,舉家搬到太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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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因為今年要大祭,蘇家內外確實熱熱鬧鬧的過了一個年,連帶著家族賜下的靈物也豐厚不少。

  萬物生長自有規律,春夏秋冬這方世界也是如此,隻是這幾年的夏熱冬冷超過往年。

  蘇神秀打了一趟拳,發冷的身體熱起來後,他緩緩收拳立身,彈去粘在身上的雪花,平息片刻,趁著沒入夜天色還亮,穿上厚重外衣,獨自跨出小院。

  修仙者是寒暑不侵,但也得看修為深厚與否,練氣境修士頂多是比常人抗寒能力強一些,甚至還比不得凡俗江湖中的高手,忽冷忽熱了也會生病就醫。

  踩著大日西垂的暮光,蘇神秀緩緩走到了蘇府外,入眼的一片雪白,刺的他睜不開眼睛,一陣風吹過,潔白的樹枝搖曳不休,掛在枝頭的白雪飄飄而下,落滿一身,更有少許落入脖頸。

  寒意有些刺骨,蘇神秀一哆嗦,夾帶著氣惱用力踹了眼前的樹幹,此時他的力量絕計不差了世俗壯年男子,一腳之下,樹幹一陣顫抖,一小團黑影掉落下來,砸在了蘇神秀麵前。

  “原來是一鳥巢”,蘇神秀撿起鳥巢正要放回,隻見鳥巢裏邊竟有數枚鳥蛋,恰有一枚卵化。

  他大為震驚,在這般寒冷之際,凡鳥多已遷徙溫暖之處,隻有寒鳥才會築巢產蛋,化而為鳥,翱翔天際。

  世間總有不凡之處,一窩寒鳥蛋最終化而為鳥的也不多,但生命力頑強者總能向天搏命成活。

  修仙也不是如此?超越同輩與前輩,從中脫穎而出,逆勢而上!

  我當如寒鳥。

  “我蘇神秀豈是做種馬之人?與其苟安蘇家,還不如做散修來的爽快,我的命運當是握在我的手中,豈是任人擺布的?”蘇神秀一掃連日的頹廢,轉身大踏步返回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