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 萬裏浮雲陰且睛
  那王炎為吃到桃花過江龍,要收蓴之為徒,蓴之卻不肯。

  王炎哼了一聲,看看陶陶,想想那桃花過江龍不知有多美味,又咽了口口水,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天底下有多少人想拜我為師?”

  陶陶忙道:“我想拜我想拜,我可以女扮男裝。”

  “不行。”

  “我扮完完全看不出來是女的。”

  “不行。”

  蓴之起身,向王炎拱手:“我不會再琢磨你的獨門輕功,我還有事,就此別過。”

  王炎道:“不拜就不拜,可是蛇你還是要幫我燒的,女娃娃你也要燒你說的這個桃花過江龍。”

  “燒蛇可以,你教我輕功。”

  “男娃娃拜師就可以教。”

  “你……”陶陶大眼睛骨碌碌轉:“王前輩,你這個名字是你的真名麽?”

  王炎哼了一聲:“自然是真。”

  “那……你的這門輕功一定是江湖中最負盛名的輕功‘神出鬼沒’了?”

  蓴之正喝著小壺裏的酒水,聽了這話,一口酒撲地全噴了出來,拿眼望著陶陶,心知她這“神出鬼沒”功定是臨時編出來套話的。

  王炎把手裏的蛇遞過來:“女娃娃你幫我燒好那個過江龍我馬上告訴你。”

  陶陶嫌死蛇髒,沒有接:“我的家鄉還有種吃蛇的法子,你定然沒試過。”

  “哦?是什麽?”

  “你把你的輕功名字告訴我,我便告訴你。”

  “你先說!”

  陶陶見他麵有慍色,吐吐舌頭:“我的家鄉人出遠門,常常帶些小米,後來有人將小米磨成粉,加清水煮成米湯,放入瓦罐中煮沸,加入人參紅棗,再將蛇肉片成薄如蟬翼的蛇片,放入煮沸的米湯中,一燙即食,米湯有米不見米,人參回甘,紅棗清甜,蛇肉嫩滑,鮮美無腥,也是人間美味。當然,也要特製醬汁。這特製醬汁嘛,隻有我會做。”

  王炎聽了,突然坐了下來,長歎一口氣:“我自幼酷愛吃蛇,卻從未想過蛇可以這樣吃。”

  “好了,該你告訴我,你這門功夫叫什麽了!”

  王炎突然扭捏起來:“我告訴了你,你可不許拜師,更不許強要嫁給我!”

  陶陶和蓴之對視一眼,陶陶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上下打量王炎,見他表情認真,不似作偽:“為何你告訴了我這門功夫的名字,我便非要拜師還要嫁給你?”

  王炎見陶陶麵有譏聲,紅了臉道:“我那女徒弟,當年就是聽了這門功夫的名字,就非要拜師,最後還非要嫁給我。”

  陶陶強忍笑意:“那你這門功夫究竟叫什麽?”

  王炎看了看蓴之,又看了看陶陶,思想鬥爭了好一會,才輕輕說出四個字:“幽渺神行。”

  “幽渺神行!”陶陶和蓴之果然同時驚呼起來:“你是幽渺宮的人?”

  王炎搖搖頭,奇怪地問道:“你們兩個小娃娃怎麽也聽過幽渺宮?”又歎口氣,黯然道:“此事是我不好,唉。”

  蓴之見他表情沉重,問道:“究竟何事是你不好?”

  “不說了不說了。女人狠起來,實在是太可怕了。”

  蓴之和陶陶對視一眼,蓴之道:“好,我不問了。就此別過。”

  王炎一把扯住他:“不行啊,你要拜我為師。不然女娃娃不肯燒蛇給我吃的。”

  陶陶點點頭:“對啊,我不燒的。”

  王炎哭喪著臉說:“我自幼得了一種怪病,若是聽到好吃的菜名吃不到,就會心口痛頭痛全身痛,痛絕直至力竭而亡。”

  蓴之忍俊不禁:“哪有這種病?”

  陶陶道:“世間奇人異士之多,超出你我想象,真有這病也未可知。你快拜他為師吧。”

  蓴之正色道:“我不拜。”

  陶陶心中暗罵呆子,仰頭對王炎說:“那你還是教給我吧!我拜。”

  王炎搖頭:“我活了三十歲,隻收過一個女徒弟,就捅出個大簍子,攪得江湖上腥風血雨,萬萬不能再收女徒弟。”

  陶陶和蓴之聽聞驚訝不已:這幹瘦怪人看上去都有六十了,但他自己卻說隻有三十歲,而且他輕功這麽好,為何江湖上沒聽過這號人物?

  陶陶道:“那你就沒有好吃的蛇肉吃了!”

  王炎表情悲傷:“是啊。”

  陶陶道:“我真的好餓,要找點東西吃了。”

  王炎忙把手中死蛇遞過來:“你想煮蛇肉嗎?”

  陶陶搖頭不接:“我去打隻兔子去。”

  王炎又將蛇冠掏出:“小兄弟,這個送你,你再幫我燒一次蛇。”

  蓴之見王炎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搖頭道:“我真的沒有心思燒蛇。就此別過。”

  王炎見蓴之堅決,麵色一變:“我不讓你走你可走不了。”

  蓴之見他耍起無賴來,麵露厭惡之色:“讓開。陶陶,黑叔,我們走。”

  王炎突然快速地旋轉起來,瞬間移位到蓴之和陶陶麵前,伸手拉住了黑馬的韁繩。

  蓴之渾身一震:這身形步伐與玉瑤被天寶刺中那晚一模一樣,隻不過他速度更快。難道莊中玉瑤並不是中了奪心術,而是一個會幽渺神行的人假扮的?他怔怔地立在當地,腦中象被一道閃電劃過漆黑的原野,隱隱感覺,這一係列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似乎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陰謀!當下歎口氣:“我燒給你吃,但你要將你那個女徒弟的事情告訴我。”

  當下三人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生火燒蛇,這次蓴之用的仍是酒,因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根本沒有材料可用。此次小蛇太小,王炎三下兩下吃幹抹淨,意猶未盡:“我再去抓兩條蛇來。”

  陶陶的肚子咕咕又叫了一回,嘟著嘴說:“我們都餓著呢,兩條蛇可能隻夠你一人食用。”

  王炎吃了東西,麵皮都發光:“那我多抓兩條來給你們吃。”

  陶陶坐在火邊:“快去快去,我真的好餓。”

  王炎咧嘴笑道:“好咧。”

  蓴之坐下來用樹枝撥弄火堆:“你剛吃飽,不如將女徒弟的事告訴我再去。”

  陶陶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強忍著饑火,正準備去找東西吃,見時王炎聽到女徒弟兩個字,眼皮跳了一跳,便坐了下來。

  王炎歎口氣說:“我這徒弟,也是去抓蛇的時候遇上的。那時她才十一歲,生得聰慧靈秀,但家裏太窮,於是跟著父親在大理國抓蛇賣蛇膽蛇蛻蛇藥為生,日子過得很辛苦,夜路走得多,遲早遇到鬼……”

  陶陶捂著肚子插嘴道:“然後她就被蛇咬了?”

  王炎搖頭:“然後她爹病死了。她在市集上賣身葬父,我見她可憐又會抓蛇,於是便出錢葬了她父親,將她帶回無量山。初時倒也相安無事,她十分乖巧勤快,我著實過了一陣好日子,後來她越長越大,到了十四歲,便央我收她為徒……”

  王炎回憶起往事,不知想起了什麽,幹瘦的麵龐線條變得柔和起來,眼睛中的光芒也越來越亮,陶陶聽得入迷,心道此人與他的女徒弟定是定了情了。

  王炎說到此處,突然停了下來,半晌才說:“若我沒有收她為徒就好了,世上不知道要少死多少人。”

  “難道她竟用你教她的幽渺神行殺人麽?”

  王炎痛苦地搖搖頭:“她若肯痛快殺了他們,倒也是一樁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