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五 玉樹歌終王氣收
  蓴之問吳有財:“大師可還有火折子?”

  “還有兩個。”

  “陶陶,煩你到附近拾些枯枝,生一堆火。”

  “做什麽用?”

  “我想看看門上的石雕。”

  吳有財問道:“這門上所刻石雕是什麽意思?”

  陶陶搶著說:“通常帝陵所雕,都是墓主人在世時的豐功偉績。”

  蓴之不答,盤腿坐下來,注視著黑麻麻的縫隙,掏出一個鬆果啃起來,陶陶吐吐舌頭,自去拾樹枝。

  吳有財道:“我去幫女施主,你小心地動。”

  二人拾好樹枝,生好火,見蓴之盤腿閉目,也不敢打擾。

  過了一會,蓴之睜開眼,把手伸到陶陶麵前:“把你腰帶給我。”

  “幹嘛?”

  蓴之也不多說,把自己腰帶解了下來,又把手伸到陶陶麵前。

  陶陶不情願地把腰帶解下來,蓴之將二人腰帶綁在一起,一頭綁上一根長長的樹枝,將樹枝點燃,自縫隙垂下去,仔細地觀察墓室,特別是牆上和門上的石雕。

  吳有財見不時地動,蓴之和陶陶時時東倒西歪,大喝一聲,將手中鐵棍深深插入地下,也盤腿坐下,讓蓴之和陶陶握著鐵棍。

  蓴之看了一會,說道:“道藏有記載,此陣喚作‘照膽伏魔陣’,失傳已久,由高人取照膽神泉泉魂,作法注入石像心口而成。”

  “照膽伏魔陣,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破了才能開墓門?”

  “是的,我準備試試。”

  陶陶大喜:“原來你這麽厲害!難怪你的武功比狗屎還差,你師父還讓你獨自行走江湖。”

  蓴之看她一眼,自懷中掏出金彈弓,取一粒石子,瞄準一個石像的心口,砰地射了出去。

  那石像紋絲不動。蓴之又射了一粒石子,石像仍然沒動。

  吳有財突然說:“小施主你是想要振破這石像的胸口麽?這個力度怎麽夠?”

  蓴之麵上一紅,好在夜色很深,看不出來,他訕訕地把彈弓遞給吳有財:“有勞大師。”

  吳有財沒有接,徑直走到一塊大石邊,運氣抱起,抱到蓴之身邊,向下一劈,掌風過處,大石頭全數裂成嬰兒拳頭大小的小石塊。

  蓴之見吳有財手握石塊,道:“大師請按我說的順序擊打石像胸口,擊出一條縫隙,將泉魂放出即可。”

  陶陶見吳有財顯露了這手驚人的功夫,心道大夏國若有這等勇士,掃平蒙古和金國定會指日可待。

  蓴之清清嗓子,朗聲道:“周流六虛,左六;一一無極,右一;三才日月,中三……”

  如此數十下,被擊中的石像果然按奇怪的軌跡移動,一一站立牆邊。

  蓴之道:“九九歸一,最後兩尊,開!”

  最後兩尊石像被擊中後,轉了兩圈,向石門邊滑去,分別立於門側,那石劵門轟隆隆地向後一滑,開了。

  陶陶拍掌道:“你真厲……”

  話未說完,石門內傳來怪獸震耳的吼聲,蓴之猝不及防,胸口象被重重錘了一下,哇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陶陶口中也一陣腥甜,知道自己受了內傷,啪啪點了自己的穴道。吳有財內力深厚,並未受傷,卻也被聲浪震得倒退了一步。陶陶點了自己穴道,馬上去點蓴之穴道,吳有財出手極快,比她先點中蓴之,迅速封了蓴之耳上,肩上,胸口幾個穴道。

  “今天不能繼續了,我們速速退回山下,我要運功為你療傷。”

  蓴之張嘴想說什麽,一口鮮血又吐了出來。

  “相公!”

  “不,伏魔陣已破,墓門已開,已經無法封上,我們不能走,否則會釀成大禍。”

  吳有財歎口氣,一手搭在蓴之頭頂,一手搭在陶陶頭頂,緩緩注入真氣。

  陶陶不再多說,閉目運功,她原本內功功底深厚,又有烏綃衣防身,受傷極輕,吳有財真氣一注入,便迅速複元。

  吳有財詫異地看她一眼,將手收回,搭在蓴之後背。

  少頃,蓴之哇地又吐出一口血。吳有財將手收回:“你胸口有積血,似是前兩日受過傷,現下吐出來了,暫時無大礙,但需迅速解決此間事宜,下山服藥延治。”

  蓴之閉目養神。陶陶知道蓴之的積血定是在市集上受傷所致,定定地看著蓴之。吳有財忍不住問道:“女娃娃你小小年紀,為何內力竟有數十年的修為?”

  陶陶目光仍然停在蓴之臉上:“以前有個人曾受我父親恩惠,無以為報,我又喜歡江湖上這些事,他便將功力全數輸給了我。”

  “原來如此。”

  蓴之本來麵若金紙,渾身冰涼,一口血吐完,胸中煩悶立減,閉目休息了一會,身子暖了過來。陶陶從靴子裏掏出小酒壺:“這是大師店裏拿來的酒,味道不行,你將就喝一口暖暖身子。”

  吳有財想起自己被甄美麗控製時做出的傻事,麵色緋紅,假裝沒聽見。

  蓴之喝了兩口,那酒香味雖不醇厚,但勝在度數夠高,喝下去感覺好多了,見那怪獸吼過後,燕王劍的紫光大盛,怪獸的聲音低了下去,紫光愈來愈強,怪獸聲音愈來愈低。過了一會,怪獸聲音又大了些,紫光淡了下去,少頃又亮了起來,怪獸的吼聲便又低了下去,似乎燕王劍與這怪獸在互為壓製,此消彼長。

  蓴之呆呆地望著紫光發愣,突然啊呀一聲叫出來。

  “怎麽了,魏富貴,你很疼嗎?”

  “我太傻了!”蓴之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脆生生的耳光聲令吳有財和陶陶麵麵相覷。

  蓴之一字一句地說:“這個陣法,不是用來對付盜墓賊的。”

  “此話怎講?”

  蓴之沉默了一會,道:“這個陣法不是為了對付盜墓者的,而是為了對付裏麵那隻怪獸的。所以才叫做照膽伏魔陣。”

  “可是這的確是帝陵,哪有人在帝陵設什麽伏魔陣……”

  蓴之道:“原因有四:其一,慕容德是大智大勇之人,絕不可能因地動活活被嚇死;其二,史書有載,慕容德額頭中央有隆起的半月形重紋,道藏上說,這是天下星宿下凡;其三,慕容德愛民如子,選此凶穴下葬,隻有一個可能:他自己和燕王劍都是這個陣法中的一環;其四,慕容德隱瞞帝陵所在之處,除了防盜墓,更有可能是為了防有人把這怪獸放回人間。”

  陶陶道:“我不懂。雖說裏麵可能真的有一隻很大的野獸,但這怪獸定是從別處跑進墓中的。我還是那句話,哪會有皇帝把自己的龍體和什麽劍設計成什麽陣法?”

  蓴之指指石門:“你們倆見到的門上雕的怪獸是單目牛頭,我卻看到了一條蛇,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門上雕著的是蜚。古書有雲,‘蜚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我推測南燕義熙元年,也就是慕容帝逝世那年,此地出現了蜚,為救萬民與水火,在高人的指點下,慕容帝覓到了這把齊王的燕王劍,以天子之尊、下凡星宿之體慷慨赴死,目的就是為了鎮住蜚。如今我們開了這墓門,破了伏魔陣,已釀成大禍。若蜚跑出墓來,必將殺龍吞雲,此地將赤地千百裏,瘟疫橫行,餓殍遍野。”

  吳有財和陶陶聽了,半晌沒說話,陶陶說:“我不信。”

  吳有財啞著嗓子說道:“我信。小施主,可有補救之法?”

  蓴之臉色極為難看,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