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
  “你怎麽樣?”

  謝雲辭把趙瓊華帶到一旁,仔細打量著她,不放心地問道:“剛剛有傷到嗎?”

  兩個人原本落座的茶桌,已經被從天而降的欄杆砸塌,不成形狀,而茶桌正上方的三樓廊道,連續並排的欄杆中,徒然出現一大塊空缺。

  不用想她也知道,這塊從天橫降的欄杆是從哪裏來的。

  趙瓊華沒再去看茶桌,轉而對上謝雲辭的視線,她搖搖頭,“我沒事,方才多謝你出手相救。”

  落座時,她是麵對長街,背對茶樓的,身後茶樓是何情況,她很難能察覺到。

  方才若不是謝雲辭及時拉了她一把,恐怕那塊掉落的欄杆砸倒的就不是茶桌,而是她了。

  確定她沒有事之後,謝雲辭又恢複那副事事不在意的模樣。他鬆開趙瓊華的手,目光卻停留在三樓的空缺處,眼神晦暗不明。

  這邊的動靜太大,引得長街上也有不少人看了過來,自然也驚動了茶樓裏的人。

  茶樓掌櫃急匆匆地跑出來,見到砸到地上的欄杆,整個人都嚇了一跳,正想著該如何應對時,他一瞥,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謝雲辭,頓時換上笑臉迎了上去。

  “原來是二公子大駕光臨,我忙著裏麵生意,一時沒注意到您,還望公子不同我計較。”

  對於掌櫃這種見風轉舵的做法,謝雲辭沒有給予半點反應,隻扯唇笑了笑,“不巧,方才你茶樓的欄杆,差點兒砸到我。”

  趙瓊華聞言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對謝雲辭這個說法有些意外。

  聽方才掌櫃的意思,謝雲辭和這家茶樓,多多少少也是有點幹係的,隻是他竟然會把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

  “那小人馬上請大夫過來給您看看傷。”

  掌櫃一聽,腿一軟差點兒沒站穩,立刻打消了先前息事寧人、將此事悄悄揭過的念頭,他招了招手,吩咐著身邊的小二,“你快去永定侯府通報一聲,別叫夫人擔心了。”

  聽到永定侯府和夫人這兩個字眼,謝雲辭唇邊的笑容帶著幾分玩味,“我不住在侯府,這件事,是我和你們茶樓的事。”

  “與你們家的那位夫人無關。”

  說罷,他也沒管自己這句話落在旁人耳中會生出什麽流言,繼續和掌櫃說道:“走吧,我們去茶樓,好好談談賠償的事。”

  “郡主也一起吧,畢竟方才是郡主提醒我,我們才免遭此大難的。”

  聽到郡主這一名諱,掌櫃已經笑不出來了,再想拒絕盤旋的話都被迫打住。

  趙瓊華從中聽出些許端倪,但細想過之後還是應了謝雲辭的話,對於看熱鬧這種事,她現在雖然不喜歡惹事,但若真是有人想找她麻煩的話,她也不會退卻。

  隻是今晚的事……

  許周氏最近在奔走許錦湘的事,還要穩住其他掌櫃的心,若真的是她做的,清晨在竹安堂,她便不會說那些無關痛癢的話。

  針對她而來,若不是許周氏,還會是誰?

  她搖搖頭,暫且放下憑空的還沒有求證過的懷疑,抬步跟上謝雲辭,進了茶樓。

  雅間內,小二端上上好的茶水和點心後,便識相地退了出去,掌櫃借口還要給永定侯府送東西,拖延著時間。

  謝雲辭看都沒看那些東西,對上好的雨前茶沒有半點興趣,在雅間中裏裏外外都轉過一圈後,他這才坐回到趙瓊華對麵。

  方才在外麵受了驚嚇,以往她喜愛的甜食糕點就擺在眼前,趙瓊華也沒什麽心思去品嚐。

  雖不是什麽生死攸關的時刻,可任誰遇到這種情況,總還會感覺到幾分心有餘悸。

  “這家茶樓,是永定侯府名下的?”趙瓊華手裏象征性地捧了一杯茶,帶著幾分試探地問道。

  前世她太自我,對京中各世家貴族的事,雖有所耳聞,但大多也僅限於街頭巷尾的軼事,每家具體是何情況,她還真是一問三不知。

  上輩子她陰差陽錯和謝雲辭定了姻親,盡管最後鬧得難看,但她對謝家也還是多了幾分了解的。

  謝家祖輩是士卒出身,靠著一身軍功封侯入朝,隻是從謝雲辭父親這一輩開始,才棄武從文,入仕做了文官。

  如今永定侯府雖是侯夫人做主,但上麵還有一位太夫人,隻是謝家的這位太夫人常年吃齋念佛,早已不住在侯府中,而是住在京郊的謝家別院中養身養心。

  若是他沒記錯,謝雲辭好像還有弟弟妹妹?

  記憶有些太過遙遠,如今趙瓊華也記得不大清楚了,隻隱隱約約有個印象。

  謝雲辭背靠在紅木椅上,坐姿頗為不羈,與方才在茶樓外、那副貴公子的模樣相去甚遠。

  “不是,謝家要是有這種掌櫃,還不如把茶樓給拆了。”

  沒有絲毫避諱,他拍了拍衣袍,“這是我外祖家,崔家開的茶樓。”

  崔家?

  趙瓊華愣怔片刻,想了好一會兒後她才終於想起來謝雲辭口中的崔家是哪一世家。

  與鎮寧侯府和永定侯府不同,崔家是實實在在的文人世家,書香門第,族中子弟大多都會入仕,不為崔家,隻為北齊。

  既有著文人風骨,也有著朝臣的心係天下。

  因著這份風骨,崔家人在朝堂上從不結黨營私,若是覺得對方有錯,即便同為自家人都能紅了臉,所以不管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崔家的名聲向來都很好。

  可她方才聽謝雲辭的話,怎麽感覺他對崔家,這麽不屑一顧?

  不過崔家竟然是謝雲辭的外祖家,這也是她萬萬沒想到的事。

  以崔家人的秉性作風,能放任謝雲辭這般當個紈絝,也是一件奇怪的事。

  個中曲折隱情,畢竟都是別人家的事,趙瓊華知道分寸,便也沒再就此問下去,隻繞回到方才那場意外中。

  “所以二公子是想讓掌櫃怎麽賠?”

  謝雲辭放下腿,一手抱在身前,一手放在下頷處作思考狀,“不知道,看掌櫃誠意如何。隻不過這該敲的竹杠還是不能放過的。”

  看謝雲辭敲別人竹杠?

  趙瓊華微微挑眉,對這一熱鬧她還是很想看的。

  尤其是方才,她剛體會過謝雲辭這把黑話說成白話的本事後。

  她莞爾一笑,來了興趣,正想順著他的話問下去時,雅間的門便被人推開,隨即便傳來一道男聲。

  “瓊華,我來見你……”欣喜的話語戛然而止,江齊修的後半句話滿是震驚和警惕,“謝雲辭?你怎麽會在這裏???”

  想說的話突然被打斷,趙瓊華微微蹙眉,抬眸望向雅間門口時,她隻見五皇子呆愣地站在原地,還保持著推門的動作。

  神情滿是驚詫,甚至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和痛心。

  那模樣,都差點兒讓趙瓊華認為,她是做了什麽對不起五皇子的事,才惹得他這般。

  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