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算
  淑妃著實沒想到,趙瓊華居然不知道輕花節。

  雖說不是什麽普天同慶的日子,但在那日,京中也足夠熱鬧了。

  “姑姑,你剛剛說的那個……輕花節,是長安樓弄的嗎?”趙瓊華抱住淑妃的胳膊,追問道。

  她一提長安樓,姑姑就能想到輕花節,這二者之間肯定是有關聯的。

  不然姑姑不會那般提防,就像是怕她被誰拐走一樣……

  淑妃睨了她一眼,著實無言,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輕花節是長安樓辦的,五年前才有的。這兩年愈發受京中人歡迎。”

  長安樓的掌櫃是個會做生意的。五年前長安樓剛遷至京城,尚未在京中站穩。

  輕花節,說到底不過是長安樓掌櫃為了招攬客人打響名氣而籌辦的活動。

  輕花節在每年的四月十六,最初不過是在明棠街上擺著攤位,明棠街兩側一邊是長安樓的各種小吃點心的試吃,一邊是各種珍奇古玩,可供售賣,也可猜題贏得。

  除此之外,長安樓每年都會拿出來一件價值不菲的寶貝作為大軸,也會提供相應的範圍,拔得頭籌者自然可以抱走寶貝。

  若不想要,長安樓倒也允許折現。

  “說來也是奇怪,輕花節最初不過隻是為長安樓造勢用的;結果三年前的輕花節,有一書生摘得桂冠,抱走了長安樓的寶貝。自此後一舉中第官運亨通,也定下了親事。”

  淑妃回憶著從旁人那處聽來的事,給趙瓊華講著:“後來又傳出兩對在輕花節上相識又終成眷屬的才子佳人,京中便有人愈發看重輕花節,能遇到良人也說不定。”

  說到底不過是第一個書生運氣好。本就是才華橫溢的人,和世家小姐相戀卻無法成婚,至於後麵的官運亨通,也是恰逢其時罷了。

  一傳十十傳百的,幾年下來,輕花節都快被看做是另一個七夕了。

  每年聲勢愈發浩大,來的人也愈多,長安樓自然也不會拒絕這等好事。

  趙瓊華聽著,知道自家姑姑說了這麽多話,肯定會口幹,便十分懂事地給淑妃續上茶,“原來是這樣啊……”

  “但京中人過他們的輕花節,同我有什麽關係?”

  她對這種,品茶賦詩作畫的活動,向來都沒有什麽興趣。

  即便上輩子為了讓南燕太子放過她,她學了做了不少事情,但到底都不是她真正所喜歡的。

  “……”

  淑妃一噎,對趙瓊華這種不解風情又很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十分無語。

  她這個侄女,從前到底都學了些什麽……

  她這日後若是成親,還這般耿直的話……淑妃搖搖頭,拋棄這種令人無法想象的可怕念頭。

  索性離趙瓊華及笄還有多半年時間,出閣一事便更早了,她還有時間再教她,不急。

  “所以姑姑,雲嵐姑娘那邊就拜托您啦。”趙瓊華眨眨眼,伸手拽著淑妃的衣袖,輕搖著撒嬌。

  一副淑妃不答應她就不鬆手的模樣。

  從前習慣了趙瓊華處處頂撞她,如今她態度驟然軟下來,淑妃到底還有些不適應,但也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那姑姑這邊托人替你問問。”淑妃握住趙瓊華的手,讓她停下搖晃的動作,思索片刻後才終於點頭應了她的要求。

  隻不過她身在皇宮,凡事都要多留兩分心,在宮外能動的人也有限。

  趙瓊華乖巧點頭,“謝謝姑姑,瓊兒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不過她也該找幾個能為她所用的人了,總不能再處處受製於人。

  有些事,還是她自己來得更方便。

  “對了姑姑,你這裏有針線嗎?”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趙瓊華拿出許錦湘送給她的那個荷包,問著淑妃。

  聽到針線兩個字,淑妃眼皮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用針線做什麽?”

  趙瓊華歪頭,搖了搖手中的荷包,意思明顯。

  “這是……你繡的?”淑妃不確定地問道。

  雖然荷包的顏色不錯,但這個樣式著實奇怪。合歡花和仙鶴,怎麽看都透露著幾分奇怪。

  但這要是趙瓊華繡出來的,那也確實是難得了。

  趙瓊華撇嘴,又垂眸看了看荷包,搖頭否認,“不是,我怎麽可能繡得出來這樣的荷包。”

  “我就是想學學怎麽繡,總不能一直這樣。我可知道,京中有不少人都在背後笑話我呢。”

  她從小恣意慣了,隻做自己想做的,不喜歡的事情更是碰都懶得碰。放肆到最後,竟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的。

  雖然她確實是對琴棋書畫沒有什麽興趣,但在刺繡上,她想學的能學的還是有很多的。

  但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才對。

  “那姑姑一會兒差人給你送過去。”

  “好。”

  趙瓊華每次進宮,都是住在翊坤宮。在正殿同淑妃話了會兒閑聊後,知道姑姑還有事,她便去了後殿。

  雖然是從前的記憶了,但是趙瓊華對宮中形勢還記得幾分。

  後宮之中皇後為尊,除卻貴妃外,下有四妃九嬪。一後五妃,卻分成了三派。九嬪中的諸位娘娘依著家族意思,各自站隊。

  隻是平時鬧得不厲害,皇上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皇後近幾年生養九公主,身子受損,也耗費了許多心力,對於闔宮事務便顯露出幾分力不從心,便把六宮中的部分事務交給了淑妃。

  貴妃與皇後向來不對付,皇後不想讓自己身邊的人拿到權柄,更不想給貴妃搭一架青雲梯,便把宮務分給了向來不爭不搶的淑妃。

  內外都提防著,皇後當的也著實是不容易了。

  隻是她提防錯了人,再未雨綢繆都是白搭,反倒把整個家族都賠進去,當了五皇子大業的踏腳石。

  趙瓊華可惜地搖搖頭,一邊走著,她還閑不住地跳起來去夠枝椏上的海棠花。

  前段時日她在瓊花苑養著傷,等腳傷好了個七七八八後,她最喜歡做的便是去打落樹上的海棠花。

  南燕皇宮裏種著的全是她不喜歡的花,不見一棵海棠樹。而她被後宮眾人磋磨,終日奔忙,也無心去欣賞這滿樹的華枝春色。

  那時候能活下來,於她而言便已經很好了。

  而今倒也算是全了她一個念想。

  可惜不是盛極時候的海棠了,不然用來做丹蔻定是十分好看的。

  等終於到了後殿時,她懷中已經落滿了海棠花。

  把花全部都放到石桌上後,趙瓊華淨手,聽著青鳶在旁邊說話:“小姐,褚家那邊有消息了,說褚家小姐半個月後便會進京。”

  “方才流月也把針線都送來了。”

  自青鳶去銀妝閣送信,一轉眼已經過去了十天,算算日子,是該有回信了。

  沒再追問其中細節,趙瓊華擦幹淨手,撚了一塊雲片糕,“我知道了,其他等我回府後安排。”

  而那隻荷包就靜靜躺在趙瓊華麵前。

  簡單用了幾塊糕點後,她拿起荷包又仔細地檢查過一遍,才把內芯翻出來,露出裏麵的綢緞。

  雖然她和許錦湘之間有怨,但不得不說,許錦湘的繡工確實不錯,僅僅是一個荷包,趙瓊華都能察覺到她在這上麵的仔細和小心。

  隻是她這份小心思用錯了地方。

  依照著前世的記憶,趙瓊華裁掉內芯,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繡在合歡花背麵的白色瓊花。

  從外麵看是合歡花,裏麵卻是瓊花;而在仙鶴的背麵則是青竹。

  五皇子愛竹,在他院中種著一大片的竹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瓊花……意思也再明顯不過。

  趙瓊華看著內層的刺繡,嗤笑一聲,都用上了雙麵繡,許錦湘為了算計她,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利索地把合歡花和仙鶴後麵的瓊花青竹都拆掉,另外補上兩句詩在背麵。

  前世做了太多刺繡,拆掉重繡還要維持原樣這種事,雖然有點難度,但趙瓊華的動作依舊嫻熟。

  把雙麵繡解決之後,趙瓊華正要裁一塊內芯縫上去的時候,突然靈機一動,手裏的剪子也換成了繡針。

  她低頭,看好位置後便開始動手在內芯上繡著。

  禮尚往來。

  既然許錦湘這麽想送她一份大禮,她不回個好禮怎麽說得過去呢?

  七皇子剛一踏入後殿,便看到平常不學無術的趙瓊華坐在石凳上,神情是難得的認真。

  等他走近,看到趙瓊華手裏拿的是繡針後,看她的眼神愈發怪異。

  他這個表妹什麽時候轉了性子,開始對刺繡感興趣了?

  “嚇死我了。”趙瓊華剛縫到最後,收著荷包內芯的線,眼前忽然就投落了一片陰影,正正好好擋住她全部的光線。

  她一抬頭,就見七皇子俯身看她。

  準確來說是在看她手裏的荷包。

  趙瓊華沒個心理準備,著實被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往後一躲,好離七皇子遠一些。

  “表哥,你下次過來能不能出個聲?或者踩重一點也行。”趙瓊華嘀咕著,還不忘把荷包捂好,不能教七皇子看見。

  “不能。”理都沒理趙瓊華的話,七皇子直接拒絕了。

  趙瓊華:“……”

  她今天遇到的一個兩個都是些什麽人?

  “您真該和謝雲辭認識認識,不做朋友可惜了。”

  一個做夢,一個不能,簡單明了。就兩個人這種相似度,一般人可真是不容易拿捏到。

  七皇子聽見趙瓊華嘟囔著什麽,雖然她聲音夠小,但他還是能聽到了個大概。

  幾日不見,他這表妹的脾氣可沒見緩和幾分。

  “你說什麽?”

  趙瓊華搖頭,矢口否認:“沒什麽,表哥你聽錯了。”

  一邊說著她快速給荷包收著尾,而後便把東西壓到一堆布料裏麵。

  完事之後,她才抬頭看向七皇子,替他斟了一杯茶,“表哥,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

  七皇子是淑妃的兒子,比趙瓊華年長兩歲,一年前就已經入了朝堂,替皇上分憂。在宮外也有自己的府邸,來翊坤宮的次數倒沒從前那麽頻繁。

  更別說是來後殿找她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句話用在她這位高冷話少的表哥身上,那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嗯,是有事。”七皇子簡短應著,看向趙瓊華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滿意,而後他招招手,在殿門口候著的小廝得了指示連忙走了進來。

  懷裏還抱著幾張紙。

  接過宣紙鋪陳到石桌的空白處,備好筆墨紙硯,七皇子把毛筆遞到趙瓊華麵前,“我是來找你要一張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