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騰血冥,你個王八蛋
  南潯站在青竹峰顛,俯瞰那山上熟悉的景色,不由發怔。

  青竹峰的景色其實變了許多,以前這裏蔥蔥鬱鬱的,一片青色,後來阿冥砍了一半的竹子,那些禿掉的地方並未再種竹子,而是種了許多花花草草,五顏六色的,好看極了,香味兒也不濃不淡,聞著竟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阿冥,你說,我把你的屍首埋在哪裏才好呢?”南潯對著空氣輕聲問了句。

  “你死得這麽難看,我也不用當著別人的麵葬你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你已身死道消。”

  “……我思來想去,還是將你葬得遠一些,來個眼不見為淨。”

  南潯喃喃自語幾句,神色亦變得越來越平靜。

  夭小萌趕到的時候,南潯已經將血冥那一堆碎爛的屍骨挖了個坑埋了,地方選的很偏,在山腰處的一塊小土坡後麵,她很少去那兒。

  夭小萌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神色悲戚。

  “他是不是死得很難看?”南潯突然問她。

  夭小萌喉嚨動了動,啞聲道:“……是。”

  “小萌,別難過,我之前便同你說過,阿冥會假死一次。他還活著,沒死。”南潯語氣肯定。

  這話沒有安慰到夭小萌,反而讓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一下子湧了出來。

  怎麽可能還活著,怎麽可能……

  夭小萌突然抱住她,哽咽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當初如果不是我一直介意你們的師徒身份,你也不會讓小黑師弟假死,可哪想到……”

  是不是因為假死,小黑師弟才放鬆了警惕,以至於假死變成了真死?

  一想到這兒,夭小萌的眼淚便忍不住嘩嘩地往下流。

  南潯輕拍她的後背,“別哭了,就算你不介意,別人也會介意,我總得為擎山考慮考慮,不然以後別人一提到青竹峰那對師徒狗男女,就會提到擎山,這多難聽啊。

  還有,我沒騙你,阿冥這次真的是假死,他的修為看著不高,其實已經能夠元神出竅了,肉身炸裂的時候,他的元神已經離開肉身。”

  夭小萌已經腫成核桃的眼睛微微一睜,“真的麽……”

  “真的。”

  “小萌,你先回去歇息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順便幫我給掌門遞個話,不要讓諸位峰主來安慰我了,我這幾天想清靜清靜。”

  微頓,她歎了一聲,“算了,還是我自己給掌門發一道風信。”

  “去吧。”南潯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是阿冥最喜歡做的動作,他最喜歡揉她的頭了,總把她當成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南潯的目光不由一暗。

  夭小萌吸了吸鼻子,“好,那我走了,過幾天再來看仙子。”

  她還想說什麽最後卻忍住了,隻是深深地看了南潯許久,一個人默默離開了青竹峰。

  小時候她說過要保護小黑師弟,可到最後,她沒能保護小黑師弟,也沒能保護仙子。

  ——是她太弱了。

  是不是隻有變得更強,才能守護那些對她重要的人?

  一時之間,夭小萌有所感悟,心境瞬間提升,隱隱有突破之勢。

  她自嘲一笑。如果境界的突破要用所在乎的人的性命來換,她寧可這一輩子不突破……

  南潯給掌門發了一道風信後,一個人飛回了竹樓,站在那二樓走廊上,眺望著遠方。

  她等了整整一日,沒等到血冥的元神,卻等來了掌門。

  “此事的來龍去脈我已知曉。洛水,我知道那孩子是你的愛徒,你在他身上傾注了不少心血,但是,人死不能複生。這修真界每一天都有很多修士身隕道消,日子總要繼續,仙途也要繼續,你若過不了這一坎……”

  若過不了這一坎,輕則修為倒退,重者生出心魔。

  “我沒事,隻是需要一些時日來適應一下阿冥不在的日子。您幫我傳個話吧,這近一個月我都想一個人靜一靜,諸位峰主長老不用特意來勸慰我了,我的心態挺好的。”南潯淡淡道。

  掌門看她片刻,千言萬語最終隻化為了一句歎息。

  他活得久了,這生離死別的事情見的不少。年少時,他也曾在曆練的時候親眼看著同門師兄弟被妖獸殺死,作為一個過來人,他又怎會不明白洛水的心情。

  洛水天資卓絕,修為已趕超他這個一千多歲的掌門,可她到底太年輕了,很多東西都沒有經曆過,比如那情愛之事,比如這失去愛徒之痛。

  天下擁有逆天資質的修士何其多,但最終成功飛升上界的有近半並不是那些擁有逆天資質的修士,因為很多天才都在修仙大道中早早隕落了。

  這樣的人太多了,如那坤雲陸世寒,如這騰血冥。

  “心情不好的話去外麵散散心吧,也不能總悶在這青竹峰上,上次新收的一批弟子裏有幾個機靈討喜的,不若送一兩個到你這青竹峰上?”

  南潯搖頭,“我已沒有心力再收徒弟了,阿冥也不喜歡別人分走我的注意力。”

  掌門解釋道:“並非要你收其為徒,隻是過來陪你說說話,你一個人呆在這山上也不嫌煩悶?”

  “我若真煩悶了,便聽你的出去散散心。”

  掌門知道她是個有主見的,也不再勸了,隻是突然想起什麽,對她道:“我原本與那坤雲掌門顧匡頗有交情,卻不想你兩次心傷皆與這坤雲有關,你在坤雲同顧匡講的話常長老已經同我說了。隨心而為是對的,你不必因為擎山的關係委屈自己。”

  “多謝掌門理解。”

  掌門輕歎一聲,離開了這青竹峰。

  他離開後,南潯在竹樓上又望了一日,這次沒有人來打攪她,青竹峰上冷清至極。

  第三日,南潯心裏的一絲緊張慢慢淡了下來。

  等到第五日,她的臉上已經沒了表情。

  她不眠不休地等了他五日,生怕與他錯過。

  可是,她望得眼睛都酸了,站得腿都麻了,還是沒有等到他。

  她堅信對方的元神還在,這種感覺如此強烈。

  但他卻沒有來找自己。

  阿冥,這中間可是出了什麽岔子?

  第六日,小萌來了。

  在這之後的每天她都會來這青竹峰呆上片刻,每次都隻是默默地站在南潯旁邊,跟著她一起眺望遠方。

  她似乎知道南潯在等什麽,又仿佛不知道。

  一個月後,南潯徹底死心了。她坐在地上,手裏拎著一壇子桃花釀慢悠悠地喝。

  她該慶幸阿冥走之前將這幾壇子桃花釀都留在了這裏,讓她現在可以喝幾口酒消消愁。

  夭小萌坐在她身邊,陪她一起喝。

  喝著喝著,南潯突然笑了一聲:“小萌,我突然想高歌一曲。”

  這是二十多天來,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夭小萌心裏一酸,忙道:“我好像在夢裏聽過仙子唱歌,好聽得緊。”

  她見南潯布了個結界,便問:“仙子為何要布結界?”

  “怕吵到別人。”南潯道,然後放聲唱了起來,“發飛法,發哇飛法……”

  唱著唱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大顆大顆地往下砸,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騰血冥,你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