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有草,哥你扭扭就掉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路過了犯人們爭搶的籃球場。

  南潯好奇地看過去,發現那籃球場上圍了一圈人,有嘈雜聲從裏麵傳了出來,不太像是吵架的聲音。

  南潯本來想過去看看的,可是閻羅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他多掃了幾眼便跟著閻羅走了。

  因為上頭大力提倡綠化環境,所以就算是監獄,也有很大幾片綠化麵積,路過籃球場再往裏走,監獄的西南角上有一片綠草地,還很有美感地弄成了起伏的山坡狀,草地坡上長著幾棵參天大樹,鬱鬱蔥蔥的,在草地上投下了大片的陰影。

  據說這幾棵樹很有曆史,修建美寰監獄的時候特意保留了下來。

  閻羅找了一處凹進去的草地坡,雙掌抱著腦袋枕在翠綠的草地上。

  他選的地方很好,剛好在坡地裏,外麵的人看不到,然後他一張俊臉落在大樹的陰影裏,脖子以下的部位卻剛好暴露在陽光外,既不妨礙他睡覺,也不妨礙他曬太陽。

  默默看著他選好地方兀自躺下來連眼睛都舒服得眯起來的南潯:……

  南潯在他旁邊坐下,一腿伸直了與他的大長腿並排著,一腿微屈,然後他的下巴拄在膝蓋上,一雙黑亮的眼就這麽直落落地瞅著閻羅的臉。

  陽光穿過濃茂的枝葉,斑駁了一地,細碎的光點落在少年的臉上,淡金色的暖暖的,漆黑的眼裏也映了一簇光,像是一汪清泉裏蕩著兩盞花燈,靜靜地搖曳著。

  驀地,閻羅那耷拉下來的長睫顫了顫,少年眼裏的光簇頃刻間碎開散開,融入了那片漆黑裏。

  “好看不?”閻羅突然開口問了句,嘴角一點點向上揚起,勾起的弧度帶了一絲戲謔的邪肆。

  南潯眨了眨眼,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是笑眯眯地回道:“特別帥,特有魅力,我希望以後能成為哥這樣的人。”

  閻羅的劍眉微微一挑,嘴裏發出一道沉沉的笑聲,宛如暖暖陽光下與昆蟲共鳴的大提琴。

  “小馬屁精。”男人的薄唇懶懶地上下翕合,發出的聲兒攪動著空氣,聽得很不真切。

  南潯耳朵好,聽到了對方的氣音兒,連忙就道:“是真的,哥,剛開始我見到哥,我心裏就犯嘀咕,這誰啊,這麽一副拽樣兒,可後來接觸了哥,我才發現,哥生來就是用來拽的,哥你不拽的話都對不起你這一身配置。”

  閻羅半眯的眼睛完全睜開,頭側了側,好整以暇地看他,笑問:“配置?什麽配置?”

  南潯立馬掰著手數,“我哥顏好腿長身材棒,寬背窄臀公狗腰,不僅會打架還會焊接電路板,哥我特仰慕你,等我以後也到了你這個年紀,我也想成為哥這樣的人。”

  閻羅瞥了瞥小孩兒,那雙眼睛烏溜溜漆黑黑的,澄澈透亮,仰慕之情灼熱得將這難得的陰涼之地兒都傳染得熱了起來。

  閻羅不是沒見過熱切崇拜他的小弟,但他總覺得蘇墨白這小孩兒挺特別的。

  別人說這話,他沒啥感覺,甚至可能會覺得對方太狗腿了,但蘇墨白這小孩說出這話,他一對上那雙琉璃珠似的眼,就覺得這小孩兒特別真誠,再狗腿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不會讓人覺得假,反而挺受用的。

  閻羅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草地,“來,小白,陪爺聊聊。”

  “哥,你不睡了?是不是我打擾到你了?我可以到一邊兒去,哥你放心睡,等會兒吹哨了我叫你。”

  閻羅瞥他一眼,“過來。”

  輕飄飄的倆字是不容質疑的命令。

  南潯哦了一聲,十分聽話地躺了下來,與他肩並肩躺在草地上。

  抬眼望去,蔥鬱的大樹間露出一片湛藍的天,綴著幾朵棉花糖似的白雲,幾隻鳥兒掠過,留下一串動聽的叫聲。

  身邊的男人突然偏頭看他,小孩兒正望著天空發呆,也不知在想啥。

  閻羅問他,“小白,出去以後有什麽打算?”

  南潯頓了頓,苦笑道:“哥,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無期,一輩子都要耗在裏麵了,就算表現良好改成有期,沒個十幾二十年也出不去啊。”

  “如果能出去呢,小白出去後想做什麽?”

  南潯也偏過頭看他,一下就對上了那雙幽暗深邃的眼,像是要把他吸進去似的。

  南潯撇開眼,有些失落地道:“就算真能出去,我大學也上不成了,我坐過牢的事兒在家鄉早就傳遍了,回家種地也不太現實,所以,我大概會把家裏的老房子賣了,然後找個沒人的地方重新買個小房子,一個人默默無聞地孤獨終老。”

  閻羅聽完這話眼睛眯了一下,“怎麽年紀輕輕的,都已經想著以後養老的事兒了?”

  南潯不高興了,“這不是哥讓我說的麽,我說了你還取笑我。”

  說著,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鬧脾氣了?小白?”

  “你這性子怎麽跟個小姑娘似的,說生氣就生氣?”

  南潯心道:我特麽就是個小姑娘啊。

  漢子身姑娘心。

  閻羅拿手戳了戳他的後腰。

  南潯身子頓時一縮。

  “小白,你居然怕癢。”閻羅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兒,忍不住又伸出魔爪戳了兩下。

  南潯被戳得一下跳了起來,氣惱得不行,“哥!”

  閻羅哈哈大笑起來,愉悅極了。

  他怎麽就沒早點兒遇到小白這孩子,多好玩啊,以後他的生活肯定不會無聊了。

  “剛才不是才說了想成為爺這樣的人嗎?你要是偷偷找個地方養老,還怎麽成為爺這樣的人?”閻羅說。

  南潯歎了一聲,“我也說了,是想啊,想跟做是兩碼事兒,我現在都這樣了,反正又出不去。”

  閻羅聽了這話突然盯住他,目光暗沉沉的,也不知在想啥。

  他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啥,可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獄警的哨聲。

  南潯以為那是放風結束的哨聲,可是時間明顯不到,這哨聲十分急促,連吹了好幾聲。

  閻羅意猶未盡地站起了身,攬著小孩兒的肩膀往外走。

  “哥,你先等等!”南潯將搭在自己肩上的那條沉重的胳膊給挪開,然後轉到閻羅身上,將他後背上蘸著的草屑給輕輕拍掉。

  “哥,屁股上還有一些,你自個兒扭兩下就能弄掉了。”南潯一本正經地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