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的歡歌(下)
  文藝節目準備妥當以後,我和韓吉還有佩特拉去采購了食材和煙花。我和韓吉明說了這次慶功宴的意外驚喜,也就是那些死去士兵的靈魂會到場以後,她驚喜的不得了,采購結束的當天就把蠟燭做好了。我拿著一捆淡黃色散發著臭味的蠟燭,忍不住皺眉,臥槽太惡心了。但是為了自己心中期許的效果,我提著這個臭烘烘的大袋子,在路過士兵們嫌棄的眼神裏把蠟燭擺在會議室的四個角以及桌上。我今天一直捏著一股勁兒在手裏,所以艾德琳娜其實一直跟在我身後。“你怎麽不和我說話嘛。”艾德琳娜看著我忙前忙後,忍不住抱怨,我回頭瞥了一眼她皺成包子的臉蛋兒,“在旁人看來的話,我就是對空氣講話,可能會被當成神經病的。”我最後掃了一眼會議室,把提前買回來的香薰蠟燭點好遮掩巨人脊髓的臭味,便和艾德琳娜離開了。“話說,烏利呢?”艾德琳娜身邊最近一直沒有一個胡子拉碴叫她艾琳的老家夥,我還有點不習慣。“他啊,”艾德琳娜忍不住扶額歎氣,“他覺得自己被你這個小女孩支配久了,思念曾經自由自在的時候,自然是在我們幫你召喚無垢巨人的時候就消失跑路了,真是有夠意思的。”

  “那也算是解脫了吧。”我搖搖頭表示並不在意,比起烏利這個強大的人的去留和安危,我倒是更在意剩下這些人的靈魂去留。

  “我們其實一直徘徊在某個邊緣,等到時機成熟,我們就徹底消失了,你也看不到我們了。”艾德琳娜解釋道,“啊當然除非你死了,但是你死去以後的靈魂應該也會在這個節點徘徊很久,所以記得多看看利威爾啊~”艾德琳娜調笑著拍拍我的肩膀,一股寒意順著她觸摸的地方升起,我打了個寒戰,意識到這是一個惡劣玩笑以後,我回頭瞪了她一眼,“別鬧。”

  “哦對了,你要是想在這個世界多留一會兒,就把自己的骨頭做成戒指,讓屬於這個世界的人戴著,你的靈魂就會因為你身體的不完整而被迫留下。”艾德琳娜又戳了戳我的後背,這下讓我覺得一陣寒意的不是她的手指頭,而是她這話了。“好,好恐怖!”我皺緊眉頭,“你這是要借屍還魂嗎?”

  “哈哈哈不算不算,我看你很黏利威爾那家夥嘛!”

  “我沒有,退下!”

  晚上很快就到了,我難得的換上輕便的私服,然後扭頭看著一身西裝的利威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去幫你借個別的外套吧,你這麽穿像司儀。”西裝筆挺還戴著領巾的利威爾不自然的扯了扯衣角,然後甩給我一個“你管的好多”的眼神,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跑去敲了韓吉的門,“我能借一件你的外套嗎?”

  “哦?”韓吉扶了扶眼鏡,“我猜肯定是因為利威爾那家夥又穿西裝了吧?”

  “果然了解我。”我毫不猶豫的肯定了,對方從衣櫃裏抽出一件非常休閑的襯衫外套,“給。”

  “謝謝啦!”

  就這樣,利威爾帶著一肚子火氣穿著韓吉的外套和我一起去了會議室,會議室裏已經有一些人了,利威爾班的孩子已經到了,艾倫看到我以後立刻小跑步過來和我打招呼,其他人似乎在研究我放在桌上的蠟燭。艾爾敏在給小提琴調音,讓,薩沙則是和佩特拉在對節拍。沒過多久,埃爾文和韓吉也來了,看樣子差不多了,在埃爾文的帶領下,氣氛組,也就是利威爾班的孩子們開始歡天喜地的唱歌奏樂,而韓吉變戲法一般的拿出了幾瓶酒。

  “你居然還有酒?”我愣了,韓吉笑嘻嘻的給大家倒酒,“是啊,希斯特利亞送給我們的,我想著這個時候開剛好嘛。”

  接過杯子的我喝了一口,味道意外地不錯,身後還跟著我的艾德琳娜忍俊不禁,我偷偷瞄著她笑了,晃著杯子做出“你喝不到”的口型,艾德琳娜的笑容僵住了,很好我扳回一局。酒過三巡以後,佩特拉跑上台,“今天我們要給大家帶來一些表演哦!”

  “好誒好誒!”台下的幾個孩子們歡呼起來,紛紛把還在害羞的艾爾敏和讓推了上去,我和知曉內幕的韓吉對視了一下,她笑著和我碰了個杯,“shoime。”

  “Right!”我幾口喝完杯子裏的酒,笑吟吟的望著利威爾:“想看我跳舞嗎?”說罷不等他回答什麽就跑上台。薩沙嘴裏還叼著一塊肉,她高高舉起鼓棒,三聲敲擊後,佩特拉輕啟薄唇,溪水一樣的聲音隨著擴音器柔柔的鋪滿整個會議室,我隨著音樂起舞,目光觸及利威爾,他的眼睛似乎亮了起來。而韓吉在旁邊抱著手,灼灼的目光似乎在等待接下來那最不可思議的一幕。副歌的部分快到了,我瀟灑的轉身甩手指向韓吉,韓吉心領神會的跑去點燃了蠟燭,在桌上最後一根蠟燭被點燃的瞬間,我集中精神,背後的翅膀呼啦一下子像花一般綻放,艾德琳娜的身形驟然出現在我的身邊,整個會議室突然安靜了,靜的可怕,艾德琳娜笑出聲,她扭頭,“喂,可以過來了啊!”墓地裏的那些美麗的亡靈們紛紛現行走上了台,佩特拉抓緊了我的手,奧路歐適時的走了出來,“喲,佩特拉,好久不見,要不等我表演完這一曲,就去結婚啊?”

  我回頭示意台上的幾個人繼續表演,過了好一會兒薩沙才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她鉚足了勁:“來!三!二!一!”音樂重新響起,伴隨著佩特拉哽咽的歌聲,亡靈們紛紛起舞,在音樂結束的瞬間,他們朝著台下幾位長官敬禮,“為你們獻出心髒!”蠟燭火光像星星那樣閃爍著,隱隱的聽見了壓抑的啜泣聲,“喂,我說?”凱尼這個老家夥終於是露麵了,他走到利威爾旁邊,“來來來跟著我唱,來。”

  “唱?”利威爾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凱尼聲音低低的,哼唱著這首我聽過了很多次的民謠,利威爾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凱尼,似乎他分不清是靈魂還是本人,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想去觸摸凱尼,但是手卻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望著那隻悵然若失的手,我快步走過去,抓住然後放在了凱尼的胸口。觸感很真實,利威爾抖了一下,凱尼還在唱著,目光瞥向我,我回應一個大大的笑容。遠處,前利威爾班的成員紛紛圍了過來,利威爾愣怔的看著他們,良久根塔笑了,“兵長,看到您很好我們就都放心了。”

  “是啊,”奧路歐附和道,他終於是當麵模仿起利威爾那個帶著敬語卻又凶巴巴的說話方法:“請您給我照顧好佩特拉,我以後可是要和她結婚的!”

  “什麽啊!”佩特拉布滿的喊道,“你注意點形象啊,還有,如果你還在模仿兵長,那真的是一點都不像啊!”

  “鈴音。”埃爾德看著我,歪著頭對我笑了笑,“謝謝你,從以前到現在,當初作為士兵首席的你可是給了我不少鼓勵和幫助。”

  “啊,說實話我很想念那個時候啊。”我歎了口氣,“亞裏克斯,凱瑟琳他們都在的時候。但是我沒能力把他們都帶過來。”

  “喂!大哥!”伊莎貝爾又是拖又是拽的把法蘭給拉了過來,利威爾看著眼前還是笑的沒心沒肺的紅發女孩,伸出手作出摸頭的姿勢,伊莎貝爾的笑容一僵,“大哥,我好想你啊,但是,但是你摸不到我。。。”

  “小丫頭,誰說的?”凱尼笑了,我抓住利威爾的手放在伊莎貝爾的頭頂,女孩貓一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隨即帶上了霧蒙蒙的水汽,“大哥,你聽好了,還有你們都挺好了!”她提高了聲音,“我永遠永遠都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人,從今天往後都不想看到,都給我好好的活下去!”

  “特別是大哥還有鈴音哦。”法蘭溫和的安撫著伊莎貝爾,“利威爾,不用自責,這些都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不是你的錯,我們也不後悔。”

  “是啊,我們也算為你獻出心髒了嘛!”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心髒。”利威爾淡淡的反駁,“心髒自己收好了,別傻乎乎的在那個世界輕信了什麽人,知道了嗎?”

  “是!”

  “好啦好啦!”我笑著揮揮手,“今天可是我下了血本的狂歡夜,別站在這裏聊天啊,去跳舞喝酒啊!”

  宴會廳裏,突破生死的人們匯聚在一起載歌載舞,凱尼搶了擴音器唱著一些我沒聽過的歌,埃爾文和根塔他們聊得很開心,韓吉則是圍著利威爾他們轉個不停,問著地下街的事情,哦當然,還有我的事情。艾德琳娜靜靜的站在我旁邊,我笑著看向她,“怎麽樣?”

  “你真是成長了很多。”她輕輕的笑了,“與他們不一樣,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當然我也希望你考慮一下我之前提的建議,畢竟我不希望利威爾這家夥太孤獨。”

  “我也不希望。”我看著人群裏被韓吉煩到黑了臉的利威爾,露出惋惜的笑容,艾德琳娜說,“我在地下街的時候,還長的和你一模一樣,教他跳舞的時候,他似乎有些分不太清我倆,看我的眼神意外的很溫柔。我想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像利威爾的救命稻草一樣了吧,能讓這家夥露出這種眼神的人恐怕隻有你,所以我想,不管你是以什麽樣的方式陪伴他,對他來說都比你直接離開要好,對嗎?”

  我愣了愣,良久點頭,“嗯。”

  蠟燭快燃盡了,我和大家送這些亡靈們去了墓地。看著他們在蠟燭熄滅的一瞬間敬禮的樣子,我仰起頭閉上眼睛。再度掙開的時候,伊莎貝爾和法蘭衝過來緊緊的抱住了我,“謝謝你,小鈴音。”法蘭的手輕輕的拂過我的臉頰,然後一切消失了。我也幾乎是脫力一般的跪在地上,困意襲來,恍惚間看到了曾經所有的夥伴出現,亞裏克斯和凱瑟琳站在一塊兒,朝著我露出短暫的一笑,意識便消失了。

  這次幾乎是燃燒了我一半的巨人之力,我不知道在這以後我會不會繼續變老,但是我不僅不後悔,甚至無比自豪。看著那些夥伴們再度出現的笑臉,還有兵團裏現存的人那開心的模樣,我就知道我這個決定做對了。我本就是將死之人,這是我留給這個世界裏我愛的人們,最大的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