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此子斷不可留
  一道影子從草叢裏撲了出來,穩穩落在了他們麵前的小徑上……

  衡玉從蕭牧身後探出了半個腦袋看過去。

  一隻白貓甩著尾巴慢悠悠地走了。

  “侯……爺?”衡玉狐疑地看著身前之人。

  他怕不是故意嚇她?

  蕭牧解釋道:“聽到動靜,習慣如此了。”

  衡玉半信半疑。

  他抬腳走了一步,又頓足微微回頭,垂眸看向她的爪子。

  衡玉這才連忙鬆開他的披風。

  蕭侯爺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隻漫天星星看到了他微彎的嘴角。

  片刻後,他聽到身後的小姑娘重新跟了上來。

  “侯爺發現沒有,方才那隻貓兒,和之前那晚嚇到咱們的好像是同一隻。”小姑娘同他說道。

  之前?

  是說她剛來府裏沒幾日,被刺客嚇得臉色發白,他得了母親使喚送她回去的那次嗎?

  不過……“咱們”?

  蕭牧壓平了又不受控製想要翹起的嘴角,糾正道:“是你一人被嚇到。”

  衡玉:……何苦非要如此嚴謹呢?

  而後,隻聽他拿吩咐的語氣講道:“府裏近來亂跑的貓太多了些。”

  身後一名近隨應聲道:“將軍放心,屬下兩日內必辦妥此事。”

  那近隨一身黑衣,不說話時毫無存在感,一旦開口語氣裏便仿佛暗藏殺機——

  衡玉忍不住問道:“不知這些貓兒要如此處置?”

  近隨麵無表情地答道:“和往年一樣引到一處偏院,集中喂上一個冬日。”

  這個差事,他已做了三年。

  每年都會有新貓進府,於是他的任務越來越重——他說得不是喂食,而是鏟屎!

  想到無數個被布條勒住鼻孔的日子,冷峻的近隨麵上也不禁有些想要破防的痕跡。

  畢竟……貓屎真的太臭了啊!

  對此毫無同情心可言的衡玉聽得安心下來。

  再看向走在前麵的那道背影,不禁便覺得蕭侯爺身上披著的並非星光,而切切實實是謂佛光普照了。

  跟在後麵的吉吉狠狠地擠了擠眼睛。

  是她眼花了嗎?

  為何竟從這雙背影裏看出了極為相配之感?

  這可萬萬不行!

  畢竟她站得可是韶言郎君來著:《青梅竹馬命定姻緣:嬌俏天才畫師和她的美貌貞潔童養夫》——誰看了不說一句給我原地成親!

  吉吉甩了甩頭,試圖將自己那不堅定的念頭驅逐。

  然而目光觸及到那雙並肩而行的背影,卻又忍不住動搖起來——不觸及原則的前提下,她就短暫地迷戀一下下,應該……也不算對不起韶言郎君吧?

  吉吉內心的掙紮無人得知。

  此一夜星辰稠密,翌日朝陽升起時,明亮曙光灑滿了整座營洲城。

  蒙家人此時正在飯桌上大眼瞪小眼。

  大柱很茫然——我阿姐呢?

  大柱爹也很茫然——我侄女呢?

  為了鳶姐兒回家之後的第一頓早食,大家幾乎是一整夜沒怎麽合眼的,天不亮就開始準備了,可這孩子人呢?

  “去包子鋪上工去了……”單氏解釋道:“說是天剛亮就走了,擔心去得晚了趕不及包包子。”

  蒙父愕然一瞬:“大嫂同意了?”

  “同意。”單氏道:“還說鳶姐兒做事有始有終是對的——鳶姐兒說了,那包子鋪裏的掌櫃娘子待她有恩,她要做到鋪子裏招到新夥計才行的。”

  蒙父沉默了好一會兒,也點了頭:“行吧。”

  “爹,阿姐不在家,炮竹還點嗎?”大柱問。

  “當然要點!你親自點!”蒙父立即起身:“走,點炮竹去!”

  很快,蒙家大門外便響起了熱鬧的炮竹聲。

  街坊鄰居們聽到動靜被吸引了過來。

  “這是有甚麽喜事啊……”

  “可是大柱的親事有著落了?”

  蒙父大手一揮,昂首挺胸:“他那點芝麻大小的事算什麽!是我家鳶姐兒找回來了!”

  侄女回家這等大喜事當前,至於臭小子娶不娶媳婦?——誰有工夫理會!

  蒙家這邊喜氣洋洋,溫大娘子找回女兒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苗記包子鋪裏,苗娘子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吃驚之餘,便是替齊娘子——蒙娘子感到高興慶幸了。

  聽到對方堅持要做到她招到新夥計為止,苗娘子隻好趕忙張羅起了雇人之事。

  前後不過四五日,便也如願雇到了新人。

  看著那位幹活勤快麻利,且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夥計忙裏忙外,柳荀忽然覺得今日的包子有些變味了。

  “客官,一共十二文錢!”

  夥計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無端顯得更俊了幾分。

  這俊無疑有些刺眼……

  柳荀不動聲色地取出一串銅板。

  夥計伸手去接,卻聽麵前白麵書生模樣的人低聲問他:“小哥有無婚配?”

  夥計一愣之後,赧然道:“家裏兄弟多,還沒輪到我呢……”

  柳荀無聲倒吸一口冷氣,腦子裏赫然隻一個念頭——此子斷不可留!

  是以,柳先生移步對麵茶樓,暗中觀察之餘,開始了他的籌謀。

  再說另一邊,短短四五日間,蒙家上上下下的變化是肉眼可見且由內至外的。

  宅子分明還是那座宅子,卻有了煥然一新之感。

  溫大娘子今日下了床在院中走動,佳鳶換了新裁的襖裙從房裏出來,頭上的發髻梳得精致,她有些不甚自在地扶了扶珠釵。

  單氏一陣海誇,溫大娘子身邊的婆子丫頭也跟著誇讚驚歎起來。

  四下嘰嘰喳喳一片,佳鳶臉都微紅,卻也露出了笑意。

  坐在竹椅上曬太陽歇息的溫大娘子笑得眼角紋路又多了兩條,氣色卻是愈發好了。

  “大娘子,吉畫師到了。”

  佳鳶眼睛亮起。

  溫大娘子忙笑著道:“快請!”

  單氏也趕緊張羅著讓人去泡茶。

  衡玉很快帶著吉吉到了。

  “來便來了,還帶什麽東西……本就是恩人登門,如此真真是愈發叫我們無地自容了!”單氏親手接過吉吉手裏提著的錦盒,笑著歎息著,趁機輕輕拍了拍小姑娘肉乎乎的手。

  “貴宅今有尋回千金這等大喜之事,登門又怎能沒有賀禮呢。”衡玉笑著看向溫大娘子:“這喜氣一衝,溫大娘子的病果然是藥到病除了。”

  溫大娘子笑起來:“誰叫我福氣好,竟遇得了吉畫師這般貴人,這病又豈有不好的道理?”

  今日是個無風的好天兒,眾人便幹脆圍著院中石桌坐下說起了話。

  暖烘烘的日光曬得人都慵懶放鬆起來,小黃狗趴在眾人腳邊打瞌睡,談到興起處,話題也愈發隨意。

  “如今瞧著,鳶姐兒的眉眼雖像大嫂多些,神態卻是更像大哥的!”單氏笑著說道。

  剛替衡玉續了盞茶的佳鳶下意識地看向溫大娘子。

  是說她的親生父親嗎?

  近幾日,她已知她這位阿爹是在她走失那年去世的,除此之外,對其生前之事,她還是一無所知的。

  她的親生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呢?

  應當沒有人會不好奇這個問題。

  她雖未開口,溫大娘子卻似察覺到了她的好奇,含笑問道:“可想聽一聽我和你阿爹的舊事嗎?”

  佳鳶猶豫了一下——可以嗎?

  阿娘的病剛有起色,她怕觸及到阿娘的傷心事……

  “鳶姐兒可務必要聽一聽才行的!你阿爹和你阿娘之間的故事,那可是曾被營洲城裏的說書先生寫成過戲本子的!”單氏在旁“慫恿”道。

  佳鳶愈發好奇了,且嬸嬸這種態度,顯然是可以說的。

  於是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