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達成所願,無疾無憂
  衡玉本沒有當著對方的麵查看禮物的習慣,但侯府氣氛寬鬆,又有蕭夫人在旁催促,她便也懷著份期待將匣子打開了來。

  拋去匣子本身的重量不提,其內的東西似乎偏輕了些,衡玉接過之際,拿在手中很是輕鬆。

  但這並不妨礙其內之物,是別樣的‘貴重’——

  “……”看清了裏麵的東西,衡玉一時目瞪口呆。

  蕭夫人就坐在她身邊,笑意緩緩凝固在了臉上。

  若非是她提早交待了王敬勇盯著她那不肯開竅的兒子,務必要監督其為阿衡準備一份生辰禮……

  若非是王敬勇事後一臉自信地同她說,將軍已將生辰禮備妥,且此禮乃是天下無人能拒絕、無人會不喜歡的絕佳之物……

  她又怎至於有底氣讓阿衡當麵打開來看!

  再看向被少女捧在手中的匣子,蕭夫人隻覺一陣氣血上湧——這臭小子直接送了一匣子銀票算怎麽回事!

  衡玉也萬萬沒想到竟會收到如此直白的生辰禮。

  這些銀票厚厚一遝裝滿了整個匣子,少說也有大數千兩——

  它是如此的貴重,卻又如此的敷衍……

  但兩者之前,她顯然更該正視前者,於是看向坐在那裏麵色平靜的蕭牧,婉拒道:“侯爺,無功不受祿,這怕是不妥。”

  “家中既來客,生辰之日贈禮而已,並無何不妥之處。”蕭牧看著她,道:“吉畫師盡可拿去買些喜歡的東西回來。”

  衡玉竟從這番話中聽出了幾分長輩的和藹之感……

  坐在那裏的人活脫脫一副“身為世叔,理應如此”、類似在給小輩壓歲錢的平靜神態。

  所以,這敷衍的厚禮之下,亦是存有撇清關係的心思無疑了——畢竟若送她一個小姑娘些其它東西,恐怕一不小心就要被曲解了用意,送銀票就徹底沒有這般煩憂了,甚至乍一看還容易想到賄賂欽差這上頭來……

  一旁深知自家夫人心意的婆子簡直沒眼看了。

  郎君此舉可謂是將風花雪月的氛圍一刀捅了個稀碎,直接就給變成了官場惡濁……!

  這般扭轉乾坤、將送上門的姻緣化有為無的神力,那紅線便是鋼鐵所鑄隻怕也頂不住!

  氣氛有著異樣的凝滯。

  氛圍凝結間,衡玉露出禮貌笑意:“如此就多謝侯爺厚禮了。”

  當下局麵,推辭是無法推辭的,隻能在對方生辰之時換個匣子再送回去了。

  當然,理應還要再添一些的。

  “要麽怎麽說是軍中粗人呢,備個禮也是一竅不懂的……這是怕猜錯了阿衡的喜好,隻能挑了自認穩妥的東西來貽笑大方了!”蕭夫人笑著嗔了兒子一眼:“隻此一次,可下不為例了!”

  蕭牧默然:就……硬圓是嗎?

  但礙於已從自家母親的笑眼裏看到了類似刀光劍影的痕跡,便隻能緘默下來。

  “好了,動筷!”蕭夫人猶自笑著控場,拿起筷子親自替衡玉夾了一塊鮮嫩的魚肉:“阿衡先吃塊兒魚,方能歲歲有餘……”

  衡玉展露笑意:“多謝伯母。”

  蕭夫人又催著人端來了長壽麵。

  青花瓷麵碗內,抻得細細的麵條韌道光滑,襯著幾片油綠可愛的青菜,冒著熱乎乎的香氣。

  衡玉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隻覺被那撲麵的熱汽蒸得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此番她來營洲,本以為會是極難行走的艱險之地,需時時刻刻提防周遭一切,不僅要如履薄冰尋找查阿翁之死的真相,更要小心應對營洲城內、尤其是這座定北侯府中的任何風吹草動——

  可她此刻卻坐在這裏,披著暖融融的狐裘,吃著熱騰騰的長壽麵。

  她一貫算是謹慎戒備之人,但自幼她便常聽阿翁說,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要放棄分辨感知善意的能力,這是在世間行走好好活著的根本。

  祖父教給了她這個道理,家人則給予灌溉,於是它生根發芽成長得十分茁壯,乃至成為了本能。

  對於蕭夫人的善意,她是有過懷疑觀望的,或許這觀望日後遇事時仍會繼續——

  但這並不妨礙她此時此刻對這份善意報以感激之心。

  見小姑娘低頭吃麵吃得認真,蕭夫人滿心熨帖。

  眾所周知,吃得飽才能不想家。

  穿得暖才能不想會做護膝披風的韶言郎君。

  蕭夫人這廂心存“算計”之際,邊朝兒子使著眼色。

  蕭牧便下意識地看向吃麵的女孩子,隻見她垂著眼,仍可見眼尾有些發紅。

  莫不是在惺惺作態——

  蕭牧腦海裏有道聲音下意識地就要給予評價,卻又倏地被他的內心否認。

  防備些固然沒錯,可若因過分防備而生出了偏見來,何嚐不是另一種盲目?

  而他從不願做盲目之人。

  於是,蕭侯爺放下那份不該有的偏見,清冷眉眼神態緩和些許,開口道:“今卿長一歲,當持之以恒立心力行,克己慎獨,明善誠身,守心明性——”

  衡玉已停下吃麵的動作,此時放下筷子,誠然隻一個感受——這莫不是什麽望女成鳳的長輩寄語嗎?

  蕭夫人的手開始不知覺地想要去摸索些什麽東西——比如刀之類的。

  不知是否察覺到了這番殺氣,蕭牧最後道:“願卿達成所願,無疾無憂。”

  四目相視間,衡玉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來營洲有所求,這位侯爺必然是察覺到了的。

  達成所願,無疾無憂——

  於她而言的的確確是十分實用的祝福了。

  衡玉端起麵前的酒杯,眼神坦誠帶笑:“借侯爺吉言。”

  蕭牧便隨之舉杯。

  蕭夫人笑得幾乎要合不攏嘴。

  看著自家夫人的神態,婆子心有猜測——此時此刻在夫人眼中,郎君和吉畫師吃得隻怕根本不是什麽生辰酒,而是那新婚之夜的交杯合巹酒吧?

  畢竟夫人在此事之上的聯想能力一貫是喪心病狂的——前日還曾突發奇想地問她,若往後得了個長得同吉畫師一模一樣的孫女要取什麽名字才好,前日逛鋪子時瞧見的那匹藕粉色緞子極適合給女娃娃做小裙裙……

  室內氣氛輕鬆融洽,守在廊下的蒙大柱被身側的印海輕撞了下肩膀。

  “大柱,近日議親之事進展如何?”印海笑著打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