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瞳”
  “夫子在嗎,快帶上學生們去村口議事。”村長領著來人站在門口,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哥!”

  一見來人,餘佳佳立馬衝了上去,聽見響動的餘天誌則從他午休的房間中出來,步伐緩慢地走向來人。

  吃飯中的娃娃們覺得新奇,三三兩兩結伴圍了上去,季承一口吞下發的聚氣丹,也跟著眾人走了過去。

  “佳佳?”

  “哥,真是你!”

  餘多多將雙手伸展,擁抱住奔跑來的餘佳佳。

  “哥,我好想你啊,你終於回來了。”

  餘多多笑笑,抱著餘佳佳轉了兩圈,看向邊上打頭的人,說到:“博士,這是我妹子,那位先生是我夫子。”

  頓了頓,餘多多又看向夫子:“叔公,這位是東齊國的詩經博士田衡先生,田衡先生帶團隊跨海泛舟而來,一是為了做些慈善,二則是為了觀看今年的咱西秦承辦的諸國運動會。”

  領著他們過來的村長餘毅然跟著說到:“是這樣的,田博士可是個大善人啊,今天來咱村是有大好事。”

  說著,餘毅然又捋了捋胡子,頗自得地說:“多多這孩子也是出息了,他在他那宗門撞了大運認識了田博士,不然今天這好事可就要落到別的村兒了。”

  餘天誌聽聞,舉手與田衡做了個揖,問到:“哦,這樣啊,道兄既然治詩經,那敢問最是長於哪些詩篇啊?”

  “嗬!”餘天誌話剛說完,田衡還未作答,田衡身後所領之人中一青年便開口到,“你這村夫,閑雲野鶴,也敢與我師叔稱道兄,平白長我等一輩?”

  餘天誌聽這擠兌,臉色一紅,一時木訥。

  “晏師兄,閑雲野鶴說的是隱居高人。”那青年邊上一個人附耳說到。

  “呃......”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咳咳,抱歉抱歉,先生既然問了,便得告知一下,老夫修道粗略可算百載,詩三千者,無所不通,最擅長的,自然是齊風諸篇了。”這時,博士田衡開口了,“哈哈,先生,實在是抱歉哈,我這師侄衝撞了先生,晏吉,還不與先生道歉。”

  那叫晏吉的青年聽這話,不以為然,擺了擺手,夾槍帶棒地對明顯大他幾十歲的餘天誌說到:“對不起哈,道兄,哥們兒我錯了。”

  田衡聽得晏吉這話,臉色一變,眉頭緊皺,想教訓教訓晏吉,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村長餘毅然見狀,打了個哈哈:“哎呀,你們這些讀書人彎彎繞真多,好了好了,今天田博士他們來,可是有好事要與咱們村,是也不是,晏吉小兄弟。”

  “然也,然也。”晏吉帶著點倨傲地四處望了望,昂著頭道。

  餘毅然笑笑,上前拉扯了下餘天誌,說到:“老叔公,走吧,走吧,領著孩子們來村頭議事。”

  餘天誌聽餘毅然叫完宴吉小兄弟,又叫自己叔公,慍怒消霽,嘴角彎了個弧度:“罷了,也難為你這村長了。”

  “不過娃娃們還沒吃完中飯,先讓他們吃完飯吧,吃完我就領著他們過來。”

  “好,那行。”村長說完就帶著一夥人往別處去。

  晏吉一開始本沒在意,結果少許之後回味過餘毅然話裏的來,麵色劇變,白淨的小臉竟漲成了豬肝色,舉起拳頭就想往身前的村長招呼,結果剛舉起,手便被田衡架住了。

  。。。。。。

  村口搭了個台子,台前人頭攢動。

  夫子帶著學塾的隊伍到了之後,開始靜靜等待,期間陸陸續續又有些村裏人進入到人群之中。

  等待中,季承注意到,那田博士遠遠瞧見餘天誌來了,撇下他那一眾師侄,走向餘天誌,餘天誌見此,向前迎上田衡,兩人走到角落,討論了起來。

  兩人討論了什麽季承不太清楚,但見講到最後田衡與餘天誌作了個揖,又掏出個方盒子,交於餘天誌,餘天誌一開始推辭了兩下,但是田衡又說了幾句話後就又收下了。

  季承看那博士禮貌的樣子,心道:“這詩經博士和他師侄可真是兩個極端。”

  再然後,與餘天誌交談完的田衡回到了那一眾之間,待得人到得差不多之後,餘毅然和田衡等人便上到台上。

  餘毅然拿著個銅皮大喇叭,開口對台下眾人說到:“子曰,有朋自遠方來,呃,大家很開心。幾天前,我收到信件說有個東齊國的博士會要來咱們村,今天呢,他終於到了,大家鼓掌歡迎一下。”

  台下人群一陣熙攘,不知道村長葫蘆裏賣著什麽藥,餘毅然說鼓掌,便都隨大流鼓鼓掌。

  但餘毅然沒再繼續說話,而是將喇叭交給了田衡。

  田衡拿著喇叭,看了看,似乎是感覺這喇叭不太行,又看了看台下嘰嘰喳喳的人們,長聚一口氣,喝到:“諸位,多禮了!”

  音波自其嘴中傳出,好似金鼓喧闐,振聾發聵,台下眾人具是一靜。

  “好強的修為!”季承被田衡這一手驚到了,詩經博士,竟能恐怖如斯,簡直和詩經博士一模一樣。

  呃,好吧,簡而言之就是,季承覺得這個人是他見過修為最強的人了。

  見全場靜了下來,田衡點點頭,將喇叭遞給晏吉,說到:“你的課題老夫不懂,還是你來說吧。”

  晏吉接過喇叭,向著鄉親們說到:“各位鄉親,今天叫大家集合過來,是想幫大家做個健康檢測。”

  “奧,對,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晏吉,治的是《天演論》,杏壇學宮外門弟子,今天這個健康檢測呢,是我們東齊杏壇學宮聯合月輝齋辦的一個慈善項目,目的呢,就是幫助那些沒法做大麵積健康檢測的人們做健康檢測,至於這其中產生的費用,我們全包了,也就是說,是完全免費的。”

  “當然了,我們這個檢測,名額是有限的,可是呢,恰好我認識了餘多多兄弟,餘多多向我說了你們村裏的情況,我覺得餘多多的話很誠懇,所以在餘多多的爭取下,這次的健康檢測的機會呢,便給到了你們村。”

  晏吉話說完,一旁的餘多多向大家揮揮手,笑得很燦爛。

  而鄉親們一聽有免費健康檢測的機會,都很激動,竊竊私語之聲再起。

  “他爸,這健康檢測是個啥意思啊?”

  “沒聽嗎,就是體檢,免費的。”

  “哇,還有這好事啊?不會是魔道伎倆吧?我可是聽說過下蠱之類的邪事的。”

  “瞧你這見識,大秦哪來的魔道,咱朝廷的人吃幹飯的?”

  “就是,再說了,人家堂堂東齊國的人,犯得著騙你嗎,諸侯盟會聽過沒,人家齊國可是盟會裏五霸之一,這天下事啊,齊國不點頭,那就算所有人都答應了也不行。”

  “嗷,這麽厲害。”

  “那當然,人家那邊的月亮都比我們這邊圓。”

  晏吉不理會眾人的議論,指著台子右邊已經被他師弟們支起的檢測通道,說道:“好,我話說完,要檢測的到台子的右邊排隊,不得插隊啊。”

  鄉親們一聽這話,爭先恐後湧向晏吉指的地方開始排隊。

  而台下,季承則是在四處望著,他在找他爹。

  下午的課夫子說不上了,所以從一開始開會就有找到自己家長的學生脫離了隊列,並且人數越來越多,到現在,隻剩下季承一個人了。

  季承正張望著,一陣踢踏聲傳來,季承回望,原來是村裏伍長何未平載著季承他爹來了。

  “何叔這是去山頂接我爹了啊。”季承了然。

  季洵眼尖,很輕易就看見了人群邊上的季承,拍拍何未平肩膀,兩人朝著季承走了過來。

  何未平同他兒子一樣也是個黑黑的漢子,身高足有八尺,身後背著把製式勁弩,虯結的肌肉繃得衣服股漲,相比下,雖然季承父親也七尺有餘,孔武有力,但卻還是被比下去了。

  “季小子,黑蛋兒呢?”

  “下午沒課了,何耽看見嬸嬸,就和嬸嬸站在一起去了。”季承對何未平指了指何耽大概的位置,“大概在那吧。”

  “那好吧。”何未平扭頭對季洵說到,“那季兄,我先去找我老婆孩子了,再聊吧。”

  “好的。”季洵點點頭,看向餘天誌,行了個禮,“夫子,承兒今天沒給你添麻煩吧。”

  餘天誌笑笑:“哪裏,這孩子穩重著呢,一點不像小孩。”

  季承季洵夫子倆嘴角同時抽了抽,要不是確定夫子不知道季承的秘密,兩人都覺得夫子這話有點打機鋒的意味了。

  “對了,季承他爹,有樣東西你瞅瞅。”餘天誌將田衡給他的盒子拿出來,“今天老夫和那群來人鬧了點不愉快,沒想到塞翁失馬,那博士覺得愧疚,送了顆練氣丹給我,我本不想要的,但這東西對娃娃們有好處,就厚顏收下了,你看看,是不是真的。”

  季洵聞言,接過那盒子,轉了一圈:“南鄭練氣丹,兩顆裝,大秦製造,嗯,宗徽,工名都是按律法規章造的,封泥也是完好的,沒有掉包,大概是真的吧。”

  “哦,那可太好了,好東西啊,這擠兌沒白挨啊。”

  聽著兩人說話的季承回憶起煉氣丹的信息,這丹藥是用來給修士突破到煉氣期用的,若是煉體巔峰,幾乎能做到百分百成功,他插嘴說到:“這博士人真好啊。”

  季洵笑笑:“確實,東西挺好的,不過這練氣丹既然大秦煉製的,估計是這群人進來秦國,刀幣換半兩錢的時候,預料到會進到鄉村,怕有周折,買來方便行程打通關節的,畢竟這東西在山村裏可是硬通貨。”

  “這丹藥怕是價值不低吧。”餘天誌說到。

  “是不低,但可能這些人看來也就那樣。”季洵點頭,將盒子還給餘天誌,無奈搖搖頭,“沒辦法,人家齊國刀幣更香啊,數十萬這種丹藥,也才換人家一架機關飛鳥。”

  夫子點點頭,說到:“不過可惜這東西在我手裏也沒什麽用,反而燙手,分給哪個學生都不行,季洵啊,你是吃朝廷飯的,正好這丹藥季承也用得上,要不作價與你,這樣我也好將這次好處均分給孩子們。”

  “這...”季洵語塞,這倒不是說他不想買下給季承用,他此時想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夫子也一把年紀了,破境延壽又希望渺茫,該攢點錢留給自己了。

  但是一想到夫子的脾氣,季洵就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並且,還有一點就是,他昨天算卦把自己的那幾枚半兩給算沒了,暫時掏不出錢來,賒賬的話,他季洵又開不了口。

  季洵正要回話婉拒,一道霹靂響起。

  “那敢情好啊,季兄,這盒子有兩顆,你與夫子談價格,談好了某出一半,到時候分與我家黑蛋兒一顆,實在不行某再加點。”

  原來是何未平去而複返,聽到了季洵與餘天誌兩人的話。

  這黑廝裝得一臉憨厚,但季洵卻知道,他已然偷聽好久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離開。

  這廝其實剛走兩步,聽得餘天誌說得了個好東西就停住了去找妻兒的腳步。

  不過何未平這話讓季洵更顯得窘迫了,隻得實言相告餘天誌:“夫子,非是小子不想要,隻是近日囊中確實羞澀,這......”

  “這樣啊,沒事沒事,便宜點賣你便是。”餘天誌笑笑,以為季洵是想講價,伸手拽開一旁季承的小手,將盒子放在季承手裏,“老夫非是迂腐之人,也知道我這身份賣你東西,你出價高了不是,出價低了也不是,沒事的,你盡管說價。”

  季承也沒搞懂盒子怎麽突然到了自己手裏,但好奇心作祟,拿到眼前仔細瞧了瞧。

  “可我是真沒錢......”

  “婆婆媽媽的,夫子給你好處你接著啊,急死我了。”何未平生怕這好事漏了過去,畢竟他記得餘天誌學塾裏還有個叫何茂的學生,也是要突破練氣了,於是拿過季承手裏的盒子,三兩下打開,拿出一粒,“來,乖侄,張口。”

  “啊?”季承蒙了一下,然後就被塞了一粒丹藥。

  季洵看何未平動作,刹那間想起某些事,全身靈氣湧動,想要阻止,可剛運氣,便全身作痛,一身修為無法施展,隻得匆忙忙喊一聲:“別。”

  但是已經遲了,那丹藥入口即化作津液落入季承腹中,精純的藥力直衝季承丹田,隨後隨著經脈開始往季承全身散開。

  “啊!”

  經脈被這蠻橫的藥力拓寬,季承吃痛大叫一聲。

  一旁本在討論台上健康監測的鄉親們被這一聲稚童的慘叫吸引住,紛紛朝季承這邊看來。

  “快打坐,引導藥力衝開任督二脈。”季洵見事已至此,忙指導起季承破境之事。

  季承沒多話,一咬舌尖,強迫自己凝聚起精神,一屁股坐下,閉上眼,忍著蟻噬油煎之苦,修行起來。

  好在季承基礎牢靠,降服住藥力,很輕鬆就衝破了任督二脈,事情之順利就仿似碾過一輛玩具車。

  任督二脈一通,靈氣自生,季承照著最簡單的吐納法將氣運轉了一個周天,睜開眼,滿心歡喜,自此起,他就是個煉氣期的修士了。

  可是這時,異變突生,季承全身靈氣具是向右眼匯聚過去,而右眼瞳孔一分為二,似開天辟地般,濁者下沉,清者上浮。

  緊接著,季承身邊突然刮起了靈氣旋風,其間還伴隨著絲絲的電磁振蕩之聲。

  季承隻覺自己像是被人蒙住了右眼,不過馬上,他的視力就又恢複如常,隻是舉目之間,竟然不斷有巨量“0”與“1”自他眼中閃過,最後化作幾行不存在的字懸在他視野中。

  “重啟成功,數據庫為空,自動下載中......”

  伴隨著眼中異象出現,方圓中的機械造物竟也相繼開始出現異常:何未平以及角落裏田衡他們開來的機關獸眼中全都閃過一絲光亮,而田衡機關獸上麵的包裹中,一件方塊形東西從待機中蘇醒,一閃而過“請輸入密匙”,接著便沉寂下來。

  季洵緊張兮兮地看著季承,背到身後的雙手不自覺搓動著。

  此時台上的田衡,晏吉看見異動,已經走到了周圍。

  田衡瞧見季承的右眼,驚呼一聲:“這,這異象!”

  注意力集中在季承身上的季洵,聽到田衡這句話,瞅了一眼田衡,眼中殺意顯現。

  “竟然是重瞳兒,真罕見啊!”

  田衡重瞳兒的話一出口,季洵緊皺的眉頭舒展,眼中殺意消散。

  “重瞳?”跟在田衡身後的晏吉眼睛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