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丟人現眼
  廖老爺子本來在後院跟夏月初一起研究用高湯和花雕酒浸泡食材的法子,結果夏月初被叫走一直沒回來,他便找到前麵來了,沒想到正聽到於訓庭在那兒大放厥詞,忍不住就訓斥起來。

  他的身份和輩分都擺在那兒,別說是於訓庭了,就算於訓庭的爺爺從墳裏爬出來,也得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廖老。

  於訓庭看到廖老爺子,頓時如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來了個透心兒涼。

  他剛才光顧著嘴上痛快,此時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顯然為時已晚。

  但於訓庭就是那麽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人,他在瞬間的緊張過後,竟然上前兩步,攔住了轉身要走的廖老爺子。

  反正大家來的目的都是為了引起廖老爺子的注意,不管用什麽辦法,至少能搭上話了就是好的。

  “廖老,您聽我解釋。我是義津樓於廣平的長孫於訓庭,聽說您想要收一位關門弟子,所以我想來毛遂自薦。我爺爺在世的時候就曾經說過,我是我們於家最有天賦的了,若是不信,您可以當場考校考校我。”

  在場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驚呆了,你剛在人家店裏打了夥計,說人家的菜做得不地道,然後轉頭就想要拜師?

  這彎兒轉得可太大了點兒吧?

  隻可惜於訓庭並不覺得自己哪裏做的不對,還大言不慚地說:“我從小就跟著爺爺學習廚藝,但是無奈爺爺過世太早,之後就沒有人真心教導我了。我空有一身天賦和一腔抱負無處施展,但是又不想就此被埋沒,所以前來自薦,希望廖老能成為我這匹千裏馬的伯樂。”

  現場的人都被他這番話驚呆了,一個個嘴長得老大,恨不得到了能把拳頭塞進去的地步。

  廖老爺子也有點被嚇到了,畢竟他這麽多年來,接觸到的都還是比較高層次的廚師,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極品。

  若不是周圍的環境太過嚴肅,夏月初幾乎都要被這孩子逗得笑出聲來。

  說實話,能做到這麽自信也是不容易的。

  如果他是當真有天賦的人,夏月初說不定還會比較欣賞他,畢竟現代人已經不像古代那樣講究謙虛禮讓了,能夠自信地展示自己也不是什麽壞事。

  隻可惜於訓庭卻是空有一張嘴,完全是個繡花枕頭,讓夏月初真想打開他的腦袋,看看他的腦回路是不是跟別人長得不一樣。

  但是於訓庭卻根本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麽不對,自信滿滿地站在那邊看著廖老爺子。

  廖老爺子這會兒終於忍不住有點頭疼了,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要出來,老老實實地在後廚待著多好,偏要出來看這個腦殘做什麽。

  他幹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道:“我聽人說你剛才在這兒揮斥方遒的大肆點評,不如說來我聽聽,看你這個有天賦的千裏馬,究竟有幾分本事。”

  於訓庭聞言眼前一亮,他覺得廖老爺子既然給他機會,就證明他是有希望的。

  他往桌上看了一眼,沒敢說那道一品豆腐,因為即便不懂事如他,也是知道從形式上討論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便繞開這個,指著桌上的布袋雞。

  “這道菜雖然叫布袋雞,但是做法卻根本不對。”於訓庭隱約記得小時候,爺爺給他講過什麽整個出骨之類的事兒,所以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股莫名的自信,“這道菜應該用整雞出骨的手法,但是你們初味軒的這隻布袋雞卻是用刀剔骨,刀痕清晰可見,就這樣的水平,還不承認自己不地道麽?”

  夏月初聽了這話實在忍不住,在旁邊“撲哧”一聲笑出來。

  廖老爺子也是一臉不忍直視地搖搖頭,起身道:“行了,你身上有沒有天賦我不知道,不過的確能看得出來,自從你爺爺去世後,還真是沒人用心教過你了。”

  於訓庭還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一時間神情有些茫然,反倒顯得他稍微稚嫩和乖巧了一些,隻可惜這隻不過是假象。

  “布袋雞的整雞出骨本就是用刀剔骨,你以為是自貢的兔子呢?還不該有刀口?你自己去脫個試試,如果你能不動一刀就將雞完整地脫骨出來,那我就承認你是有廚藝天賦的。

  周圍的客人都忍不住發出了噓聲,原以為這個義津樓的大少爺敢來砸場子,怎麽也得有兩把刷子,沒想到完全就是個棒槌。

  於訓庭聽到周圍的議論,麵皮漲紅,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

  他哪裏會做什麽布袋雞,隻不過是以前聽爺爺說過,但是年頭有些久遠,今天竟然還搞了個大烏龍,真是連家裏的臉都一起丟光了。

  雖然已經丟了人,但於訓庭卻偏偏不信邪,非要找出個毛病來,扭頭繼續在桌上的菜裏左看右看。

  正好此時他們桌點的最後一道菜端上來了。

  “您好,您點的烤蘭花魚。”

  夥計將盤子放在桌上,看看夏月初,不知道該不該動手將外麵的包裹物敲掉。

  於訓庭看著烤蘭花魚,又湊上去摸了摸外麵的包裹物,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像是抓到夏月初的把柄一樣,梗著脖子說:“別的就不用說了,你家這道菜就不夠正宗!

  烤蘭花魚是從叫花雞的做法化用而來的,該用濕泥糊在魚身上,然後放在炭火上烤製,但是你家這個是什麽?外麵根本不是泥殼!說你們不正宗還不服氣?”

  “於少爺,不得不說,從您嘴裏還能聽到叫花雞的做法,倒讓我對你頗有些刮目想看了。”夏月初對這種沒帶腦子的人,實在是沒有太多的耐心,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但是大廳裏那麽多客人看著,她又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道:“烤菜分為兩種,一為紅烤,二為白烤,這道菜就是用了白烤的辦法。而白烤,就是從當年叫花雞的包烤技法中脫胎而成的。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麽?”

  魯菜中的白烤,其實是從叫花雞的做法當中脫胎而出的,以前叫做包烤,是用濕泥包裹住原料,然後用火烤煨。

  但是隨著人們對口味的要求越來越高,再用濕泥包烤的話,難免會使原料沾染上泥土的腥味和土氣。

  所以包烤的基礎上,研究出來了白烤這種方法。

  就是用白麵和水,擀成一張大薄餅,然後將用整張豬油網包裹好的魚放在其上,包裹嚴實,以麵糊封口,最後放在鐵箅子上烤製。

  這道菜烤好之後必須立刻完整地端上桌來,要當著客人的麵兒拆開。

  夏月初說罷便上前,用小木槌撬開外麵被烤幹的麵皮,此時裏麵的豬油網還沒有完全融化,很容易就從魚身上完整地拆下來了。

  最後露出來的魚肉色澤潔白,所有的鮮味都被牢牢地鎖住,沒有半點兒流失,在揭開豬油網的瞬間擴散開來。

  那股子鮮味兒霸道極了,瞬間侵襲到附近每個人的鼻端,濃鬱得讓聞到的人全都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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