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丈夫”歸來
  薛良平又哭了一會兒,這才被人勸開。

  孫氏笑著說:“爹,你看,嫂子都歡喜傻了!”

  盛氏在旁邊狠狠剜了孫氏一眼。

  孫氏嚇得後退幾步,不敢再開口說話。

  薛良平這才看見夏月初,趕緊指著坐在椅子上的年輕男子道:“月初,你看,是大壯回來了!”

  夏月初看向薛壯,見他衣裳又髒又破,臉上胡子拉碴,著實狼狽,但是卻遮掩不住他壯碩的身材和英俊的麵孔。

  薛良平抹了把淚,又低頭對兒子道:“大壯啊,這是月初,當年你當兵走前給你們訂了親的,夏家是講究人兒,這麽多年你沒個音訊,人家也沒退親,月初過門都三年了,一直在等你回來呢!”

  夏月初心裏亂成一團,原以為這身子是個守寡的,自己可以安心先在這裏安頓下來再慢慢圖謀,結果這還不到一個月,這好幾年都沒音訊的人怎麽就回來了呢?

  各種打算念頭在她腦子裏飛快地翻滾,眼神便有些放空,呆愣愣地盯著坐在椅子上的薛壯。

  恰好薛壯也有些驚訝地抬頭看過來。

  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

  夏月初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不愧是上過戰場的人,眼神裏帶著被鮮血淬煉過的狠辣,犀利得直指人心。

  隻一眼,就像把她從頭到腳都看穿了似的。

  但是等她穩定心神再看過去,剛才的感覺卻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雙憨厚溫和的眸子,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

  薛良平見兩個人都不說話,著急地說:“月初啊,真是大壯回來了,隻是走的年頭多了,身量臉龐都長開了,但依稀的模樣還是在的,而且、而且你看,他後背上的胎記都一模一樣,我剛才都看過了……”

  他說著就要去扒薛壯的衣領,似乎就要在院兒裏給夏月初看一看。

  薛壯趕緊抓住領口,麵上有些尷尬地說:“爹,當著這麽多人呢……”

  薛良平見院子裏還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這才訕訕地住了手。

  薛壯拉過身後一個年輕小哥,對薛良平介紹道:“爹,這是我的好兄弟秦錚,他救過我的命,回家這一路上也是他照顧我,若不是他,我怕是都回不來了。”

  秦錚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他一言未發,身子站得筆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濃的疲憊,想必這一路上也是辛苦。

  但他的眼睛裏卻滿是警惕,像隻跟母獸走散的受驚小獸,

  “好孩子,多虧了你,你可是我們薛家的大恩人啊!”薛良平急忙去拉錚的手,一疊聲地道謝。

  “大爺,外頭怪冷的,咱們還是進屋說話吧。”秦錚擔心地看向薛壯,“大哥的身子還沒好利索。”

  “對對,你看我都傻了,咋還一直在院兒裏說話。”薛良平指著夏月初住的西廂房,對周圍的鄉親們道,“大夥兒也進屋來坐坐吧。”

  如今正是農閑時候,村民們雖然大多閑著沒啥事做,但還不至於跟去別人家屋裏去看熱鬧。

  圍觀的人很快就各自散開,秦錚走到薛壯身後,居然推著他坐著的椅子往屋裏去。

  夏月初這才發現,薛壯屁股底下坐著的根本不是椅子,而是一個木頭打造的帶軲轆的輪椅。

  她隱蔽地朝薛壯腿上瞟了幾眼,原來是腿腳不好麽?

  夏月初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挑起棉門簾子讓秦錚把人推進去。

  盛氏等人都回自己屋裏去了,隻有薛良平跟進來,幫著秦錚一起把薛壯弄到炕上去,又開始絮絮叨叨起來沒完。

  夏月初聽到秦錚的肚子咕嚕嚕地響,把她原本已經扛過去的餓勁兒也給勾起來了。

  “還沒吃晌午飯吧?家裏應該已經吃過了,我去給你們做點兒。”

  “不用麻煩了,我們還剩了些幹糧。”秦錚說著從褡褳裏掏出幾塊幹巴巴硬邦邦的餅子放在炕桌上,“麻煩大、大嫂給我們倒兩碗開水就行。”

  秦錚這聲大嫂叫得格外別扭,差點兒沒咬到舌頭。

  薛良平先不幹道:“這叫什麽話,都到家了怎麽還能吃這種幹硬的餅子,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好歹做點兒熱乎的吃。”

  他說著下炕出去,不多時回來,手裏抓著兩個雞蛋塞給夏月初道:“你先做點讓他們填填肚子,我去割條肉買點菜,咱們晚上全家一起吃頓好的,也算是慶祝大壯平安回來。”

  薛良平說罷又風風火火地走了,不多時,正房那邊便隱約傳來盛氏的叫罵聲。

  “找我要錢?我有個屁的錢,家裏都多久沒見點兒葷腥了,有本事你割了我的肉吃!”

  秦錚皺眉看著盆裏隻有兩把小根菜,眼神中露出嫌棄的神色,當兵這麽多年,野菜樹皮可是沒少啃,看到都覺得難以下咽。

  “大嫂,家裏可有白菜土豆,我再做個湯來吃吃吧。”

  夏月初看出他的想法,卻也不多說什麽,隻去菜窖拿了白菜和土豆,白菜洗淨,土豆削皮之後才給他。

  秦錚自己勉強會做些吃食,想著即便寡淡也總比吃野菜強。

  他也不懂熗鍋,直接把白菜土豆切上幾刀往鍋裏一丟,再捏了撮鹽撒進去便蓋上鍋蓋,然後他閑著沒事,扭頭去看夏月初做菜。

  夏月初手腳麻利地擇了些小根菜,舀水洗了兩遍,抓起來甩甩上頭的水擱在笸籮裏。

  緊接著取出一隻大瓷碗,雞蛋在碗沿兒上輕磕,蛋殼分開兩半,滑膩的蛋清裹著渾圓的蛋黃,顫巍巍地滑入碗底。

  這會兒的雞都是自家散養的,天天在土裏刨食兒,早晚再添些幹癟穀子或是剁碎的菜幫子一起喂,生出來的都是上好的土雞蛋。

  蛋清澄澈粘稠,蛋黃又圓又大,黃澄澄得讓人看著就喜歡。

  夏月初捏了一小撮鹽灑在碗裏,手腕輕晃,筷子在碗裏飛快地攪動著,很快就把蛋液攪勻。

  然後抓起晾在一旁的小根菜,菜刀篤篤篤切過,原本亂糟糟一團的小根菜頓時變成碎末。

  她並不細剁,隻粗粗切過這一遍,手一攏,刀一抄,切好的小根菜就服服帖帖地落入裝著蛋液的大瓷碗裏。

  金黃的豆油輕沾鍋底,攪勻的蛋液混著小根菜一並倒入鍋中,待蛋液受熱成型後才用鏟子稍稍翻炒,很快就起鍋盛出來了。

  金黃的雞蛋裹著嫩白翠綠的小根菜,看著就很是賞心悅目,更何況還散發出一股勾人的香氣。

  秦錚眼睛都直了,肚子更是造了反似的叫個不停,他哪見過野菜還有這樣的做法,隻聞著味兒,口水就要滴下來了。

  他這會兒嘴也不磕絆了,忍不住道:“嫂子,你做菜可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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